第六章： 黄河古楼。3、明香

    就这样，爷爷将一百年来华、成、章三家的故事娓娓道来，虽爷爷讲的语调和缓，像是在品一壶醇厚的老酒，浓郁而波澜不惊；但是我们四人却个个听得心惊胆战、唏嘘不已，听到紧张处不免牙关紧咬，听到困顿时都紧锁眉头，听到动情处又喜极而泣，被三家的至情至性所打动，对祖上的大仁大义钦佩不已。

    “爷爷，华、成、章三家果然都是至情至性之人，值得我们钦佩，但是我怎么听着这一百年没有我们心家什么事啊？”心狐略显焦急地问。

    爷爷点点头，说：“嗯，不要着急吗？下面我就说说心家﹍﹍﹍﹍”

    爷爷又用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将心家这一百年的际遇给我们一一讲来，我还是提炼总结爷爷的话，呈现给大家：

    自光绪三十三年那次聚会后，心家在第八代家主带领下阖族从河南迁往关外东北。说起东北，本是满族龙兴之地，长白山更是被视为满清龙脉祖庭。所以清朝入主中原之后不久就下旨禁止汉人垦殖东北，这就是禁关令。直到清朝晚期，为了抵御沙俄对东北的蚕食入侵，满清朝廷才不得不废除禁关令。当时的东北地广人稀、物产丰富，所谓“棒打狍子瓢舀鱼、野鸡飞到饭锅里”。而关内土地兼并严重、灾荒不断，加之清末时西方列强频繁侵袭，动荡不堪。关外东北相对来说更容易讨生活，所以禁关令一开，大批中原人，尤其是山东、河南、河北的贫苦农民纷纷涌入东北，这也就是“闯关东”。心家也是在闯关东大潮裹挟下进入了东北，经过两代人的努力，到上世纪四十年代已经在长白山稳定下来，靠打猎和采山货为生。

    再说说华、心两家的死对头参水猿。自两家从华南沿海流落进中原，两家虽然时刻提防着参水猿这个组织，但是实际上，整整三百多年来参水猿却从来没有攻击过两家。为此两家也做过多种推测，一种可能就是在三百二十九年前，那场惨烈的大战中，参水猿真的被完完全全消灭，彻底消失在历史中，也消失在华、心两家今后的梦魇中；另一种可能就是参水猿虽然没有被彻底铲除，但是也遭受重创，余生的组织成员因群龙无首而做鸟兽散，再也无法追杀华、心两家；还有第三种可能，就是参水猿的余生成员，在组织新的头领带领下，暂时蛰伏下来，休养生息，积蓄力量，意图在合适的时机给两家以致命一击。但是无论哪种情况，华、心两家都不敢松懈，三百多年来一直警惕的注视着一切，随时准备应击对手的突袭。

    谁也没有想到，就在两家像鹰隼一样万分警觉的时候，二十年前，却突然从明香传来消息，藏匿在海外的明香竟然被参水猿突袭了，造成了重大损失。事实上，就如华家在明、心家在暗一样，华、心两家和明香也是采取这样明暗搭配的办法，两家在国内在明，而明香在海外在暗。而且明香在哪里，只有两家家主和少数几个族中长辈知道，可以说是非常隐秘。在这样的情况下，明香被参水猿突袭得手，确实让两家大惑不解。于是两家不得不启用面对危机的特殊联络办法，这也就促成了二十年前，心家阖族匆匆忙忙从东北来到金村。

    那一夜，对于金村来说，是从没有过的紧张。华、心两家家主和长辈在爷爷家的堂屋开了一夜的会议。而两家加上成、章两族都是严正以待，把爷爷的小院严加保护起来。

    在那夜的会上，首先是两家自我排查内鬼，期间剑拔弩张，火药味十足，但是经过一番排查，确认所有知道明香内幕的人都没有嫌疑，直到现在明香到底是怎么暴露的还是一个谜。然后就是商讨危机的应对办法，经过讨论，决定华家继续留守金村，一方面因最近百年间华家已经在金村站稳脚跟，而且在解读落日天机方面也有了一定进展，不适合就此打断；另一方面，华家在明继续吸引参水猿注意。而心家全家驰援明香，协助重建明香，同时在暗处给予华家支持。至于钉金绣面手折改由华家负责妥善保管。

    也就是那一次会议上，为了今后能够破解落日天机，同时结合心月、心狐和我的特点，把我们三人的培养方向正式做了明确。爷爷会引导我往历史学、考古学等这类方向发展；而心月会被安排学习钻研古今中外天文学、星相学知识；因为连日奔波造成一度身体不好的心狐，两家家主都认为反而是学习两家拳法功夫的最佳人选，所以在心家所有人都离开后，单单把心狐留在了金村。心家人离开后，心狐虽然身体逐渐强健，但是性格越发孤僻。为了开导心狐，半年后爷爷和心狐做了一次长谈，把心狐爷爷的想法告诉了他，让他好好听华爷爷的，努力学功夫，这就是我前面介绍心狐时说过的心狐趴在爷爷怀里痛哭一场那次。但是爷爷的开导确实起到了非常大的作用，从此心狐越来越开朗，功夫也日益精进。

    接着说二十年前那晚的会议，足足开了一宿，第二天还没有天亮，心家人就匆匆上路奔赴明香。而爷爷不放心他们，从华家挑了几个身手好的青壮年，爷爷亲自带领一路护送心家到了明香。到了之后发现，明香遭受的不是劫难，而是灭顶之灾，几十口人在一夜之间惨遭杀戮，竟然无一幸免。爷爷又帮助心家重建明香，直到半年后才返回金村。

    从那之后，二十年间，虽然华、心两家高度戒备，但是奇怪的是，参水猿却再次消失的无影无踪，没有再攻击过两家。

    这里请允许我插播一下我惊悚的想法。虽然爷爷他们不知道，我却知道，就在十几个小时前，肖队给我详细介绍了。这二十年间，参水猿可是一刻也没有停止犯罪，虽然他们没有攻击华、心两家，可是参水猿俨然发展成了一个组织严密的跨国暴力犯罪组织，在亚洲、美洲、非洲和欧洲，频繁制造了近百起凶杀、爆炸、绑架、抢劫、持械拒捕案件，而且案件的受害者无一例外都是历史学家、考古学家和博物馆馆长。而且更为可怕的是，根据国际刑警组织的秘密情报，经过参水猿二十多年的准备，他们已经掌握了大量的有用信息，他们的“天机计划”到了最后的实施阶段。虽然肖队他们也并不清楚“天机计划”究竟是什么？但是现在我可以百分之一百的肯定，参水猿的“天机计划”最后的目标肯定是华家、心家、明香，目的是夺取我们掌握的“落日天机”的资料并率先破解。参水猿各个都是“狠角色”，力大无穷的“女变男”金刚，诡黠多诈的山魈，还有他们那鬼魅般见首不见尾的首领“猎户”，我不由得想起来在肖队那里看到的那血腥暴力、变态折磨的一张张可怖照片。想到这里，我脊背发麻，颤抖不已。

    “兄弟，你没事吧？”成涛发现了我的不适，关心地问。

    “没事，可能是后半夜天凉，我有点发抖！”我答应过肖队要保守秘密，所以只能这样掩饰着回答。

    心月已经安排心狐去屋里取来几条毛毯，第一条就优先给我披到身上。我有些不好意思，要取下毛毯，却被爷爷制止，爷爷还示意我们每人都披上一条毛毯，这样我才略微心安。

    爷爷又安排心狐给每人都斟满酒，大家随着爷爷喝干酒，我顿觉一股热流从喉咙一直暖到了小腹。

    “爷爷，我有个问题。”我说。

    “好啊，说说看。”爷爷回答。

    “刚才您说隐匿在海外的明香，而心月也正是来自于东南亚，明香是不是就是越南华人中的明乡社？”

    “哦，你知道明乡社？”

    “是啊，虽然夏商周三代史是我博士研究对象，但是明清史偶尔也会了解下，虽然不精通，大体脉络是知道的。”

    “那你说说明乡社。”

    “明末清初，大批不甘忍受满清朝廷统治的汉人流亡海外，在南洋各国抱团取暖，建立了各类华侨组织，其中比较著名的就是在越南西贡，也就是现在胡志明市的明乡社，我就知道这些。”

    “嗯嗯，爷爷很高兴你知道明乡社，看来安排你攻读历史没有错。但是﹍﹍﹍﹍”。爷爷把话题转折了下，还故意停下，抿了一口酒；我们四人听到爷爷的转折的口吻，都更加聚精会神的听爷爷下面的话。

    爷爷说：“但是，我要告诉你，明乡社和明香有关联，而明香绝对不是明乡社。”

    “什么意思？”成涛终于按捺不住强烈的好奇，问道。

    “这个渊源和区别说起来话长，恐怕不是今天可以讲完的。我简单说就是，明乡社中人，都已经入籍越南，成为当地华裔越人，甚至有的在当时的越南阮氏朝中为官。而明香人却始终是我中华子孙，无时不刻想着在击败参水猿后，重返家园。所谓明香，就是中华文明香火。”

    这个时候，我终于忍不住了，问了一个非常尖锐的问题：“爷爷，难道明香真的在越南吗？”

    爷爷听到我的问题，端在手中正欲一饮而尽的酒盅失手掉落在地。他老人家注视着我，眼神犀利而复杂，我太了解从小把我养育大的爷爷，此时他的眼神中既有大喜和欣慰，又有惊悚和后怕。

    爷爷冲我缓缓伸出大拇指，说：“华鑫不简单。但是今天先不说这个，我们继续讲心家的事。”

    然后，爷爷又继续他的讲述。爷爷讲的下面的事情，直接引出了我们故事中的心月、心狐、成涛和我，当然还有参水猿的金刚和山魈等一众角色，都粉墨登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