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所以，落落姑娘，我可以喜欢你了吗？” 我瞳孔猛地一缩，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是我的脸颊和耳尖，早已经悄悄染上了红色。 他嘴角的笑意加深，“落落姑娘，在下心悦于你，不知往后是否还能再度喝上姑娘亲手熬的药？” 我抿了抿嘴，后退了一步。 他的手一顿，静静看着我。 “抱歉，我暂时还不能接受你的心意。” 他眼里的光瞬间暗了下来，变得深沉黝黑，让人难以捉摸。 但也是几秒钟，很快他又恢复以往的温润俊雅，翩翩有礼。 他勾了勾唇，“为什么，能否给个理由。” 我没错过他刚才的变化，我突然觉得，那才是他的真实面目。 我稳了稳心神，“慕承宣，虽然你告诉了我的过往，但那也只是只言片语，我的记忆，我的感情现在还是一片空白，在这个时候给你答复，对你不公平。” 他明显一愣。 “更何况，我们身份有别，我也配不上你。” “配不配得上不是你说的算。更何况……”他微微笑了笑，“如果你不回去的话，那不就好了？” “只要你答应我，这些都不是问题，他们也不会知道你的存在。”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没有给我寄家书？” 他苦笑了一下，“落落，这封信一旦寄过去，我们就没有可能了。” 我沉默了下来。 半晌，我摇了摇头。 “慕承宣，这样我们以后会出问题的。” 他的眼里闪过一丝疯狂，“不会的，落落，你相信我。” 就当我试图安抚他时，远处传来一阵叫声。 “王爷，王爷……” 我下意识看过去，就见一个小厮慌忙跑过来。 “何事如此慌张？”慕承宣皱眉训斥道。 “王爷，朝中有重要来信。” 慕承宣接过信封，细细看着。 片刻后，他的眉头越皱越紧。 我关心道：“怎么了？” “姜国、冷耶和大炎正在联合攻打南朝北朝。南朝皇帝……向我们请求支援。”他紧紧盯着我，不放过我一丝变化。 我沉吟了一会，才问：“你是要去打仗吗？” “……嗯。” “那我能去吗？” “好。” 我一愣，没想到他竟然会答应，毕竟刚刚他还想把我困在这里。 他似乎看出我所想，苦笑了一下，“落落，我知道我关不住你，但是我不想你恨我，就像是……周云廷一样。” 他停顿一下，接着道：“周云廷就是南朝新主。” 周云廷。 我在心中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发现脑子里一片空白，一点记忆也没有，哪怕是一点感觉也不存在。 对此，我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淡淡嗯了一声。 慕承宣盯着我，见我没什么表情，似乎松口气，但又好像没有，依旧是紧盯着我。 我抬眼回望他，“什么时候去？” “……马上。” 我点点头，“直接去？” 他回过神来，“先回一趟朝中，等商议好后再去。你……等我议完事，我便带你去，听说秦老将军也会去。” “秦老将军，我的父亲？” 他轻轻嗯了一声。 我想了想，虽然没有记忆，但心里却有种心安的感觉。 一时间，我觉得神奇，我感觉我的父亲对我应该不错。 这件事定下来后，慕承宣就马不停蹄赶回朝廷，而他不放心我，派了之前来接过我的黑衣男子来保护我，同时带来了一封信。 黑衣男子和之前一样，依旧穿着黑色的劲装，不苟言笑。 我好奇问他的名字，他说他叫赵阳。 “为什么这次打仗会叫王爷去？朝中无其他将军了吗？” 赵阳淡淡回答：“王爷打仗能力在朝中很厉害，当年也上过战场，这次是因为古老将军的推荐，王爷才去的。” 我嗯了一声，便没有再问其他，而是看了那封信。 出乎意料，里面记录了我之前的往事，很详细，却让我心情复杂。 我看着信，久久未语。 五天后，慕承宣的人来接我去了战场。 这一战比我想象的还要焦灼，大营里随处可见的伤员，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肃穆和坚毅。 这种氛围，不知道为何，我并不害怕，反而感到一阵熟悉之感。 来接的士兵带我们去了慕承宣的帐篷。 他如今换上了铠甲，整个人从之前的温润王爷变成现在这样威风凛凛的将军，气质改变如此之大，让我难以把目光移开。 我的心猛然骤停了一下，接着若无其事继续跳动，若仔细感觉，似乎比之前跳得更加剧烈 我不自觉摸了摸胸口，想抚平这异样，却发现无济于事。 慕承宣正在看地图，似乎注意到门口有人，他抬头看去，见着是我，眼里立刻漾起欢喜，“落落，你来了。” 我放下手，回以微笑，“嗯。” 他连忙将我带到里屋，“这里要比我们那里冷，你膝盖不好，一定要注意。” 我点点头，“我感觉还好，不用这么担心。” 他却不以为然，表情严肃：“原本就有病根，还是要仔细注意，我给你的药带来了吗？” “带了。”我拍了拍我的包袱，“在这里面。” 见状，他才放松表情。 他将我带到里面，似乎知道我今天会到，已经早早烧了炭火，一进来，我就觉得全身暖洋洋的。 “你先休息会，等我事情处理好后再带你去转转。” 我拒绝：“不用了，你还是先忙吧，我待在这里就好。” 他笑了笑，“好，那落落先休息，我先去处理事情。” 我点点头，他便离开去了前面。 我将包袱放好，和衣躺在了床上，不一会我就睡了过去。 等我醒来的时候，屋里已经彻底黑了。 我也不知道现在是何时，就起身想去找慕承宣。 “慕承宣，现在何时……” 我一顿，除了慕承宣，现场还有一个陌生的中年男子和一个青年，慕承宣和中年男子正在对弈，而青年正在焦灼地走来走去，听到声音，都齐刷刷在看我。 我一下子就哑了声，愣愣站在原地。 慕承宣这时起身走过来，给我披了一件大裘，“起来怎么也不披件衣服。”转身继续说道：“这是秦老将军，就是你的父亲，那位是你的哥哥。” 事实上，不用慕承宣介绍，我就已经猜到了。 有时候我觉得血缘真的很神奇，哪怕失去所有记忆，等第一眼看去，还是能感受到血脉的牵扯，就像是我和我的父亲，我和我的兄长，以及我和我的女儿。 秦老将军神情有点激动，他看了我许久，才止不住点头，“好，好，没事就好。” 兄长也在不远处关切地看着我。 我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只能实话实说道：“抱歉，我……我失忆了。” 秦老将军猛地一顿，他的手似乎有点颤，有点不敢相信，“失忆，怎么就失忆了……” 慕承宣解释道：“我在河流旁捡到的落落，可能是坠崖后碰到石头受到撞击导致的。” 秦老将军沉默了半晌，才开口说道：“人没事就好。” 我站在原地有点无措，对于过去，我的记忆一片空白，但是我的心却告诉我，他们是我的亲人。 但是看着亲人热烈的关切和担忧，我急切地想要回应，但是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我不知道该如何相处，只能用苍白的语言告诉他们，我很好，我没事。 他们似乎也没在意这些，他们只是关心我这个人，而不是我们之间的回忆。 我突然有点羡慕过去的自己，能生活在这么一个家庭，足矣。 晚上，我们一起吃了一顿饭，尽管我们都并没有说话，但我还是觉得这顿饭很温馨，也很安心。 这种心情影响着我，连着我胃口都大了几分。 但是这种温馨的时刻也只是一晚上，因为接下来他们还有一个仗要打。 所以第二天他们又开始忙碌起来，甚至吃饭的时候都见不着人。 再后来，慕承宣和父亲带队打仗，就留下我和兄长在军营里。 兄长现在可能难得能松一口气，他便问我要不要去到练武场去看看。 这几日我一直呆在营帐中也是很烦闷，听到这个提议便欣然同意。 今年的冬天似乎是很冷，大风呼啸，刮在脸上，一阵生疼。 但我却毫不在乎，甚至是很激动。 听慕承宣说，我之前也是个小将军，在战场上也小有名气。 我很好奇，我想了解我的过去。 所以当兄长邀我一起练练时，我下意识答应。 可是当寒风一吹，我好像感受到了膝盖的隐隐作疼。 那一刻我突然清醒过来，我可能……没法体验我的过去，也无法再上战场。 我的心情一下子就落了下来，原本的好奇激动荡然无存，余下的全是失落。 我笑了笑，拒绝了兄长。 他不解，一直问我。 我沉默了一会，还是告诉了他：“我的膝盖受伤了，很严重，甚至留下了病根，平时走动还可以，但是上战场……” 剩下的我没有说完，但是他却明白了。 这下，换成了他沉默。 其实我没有告诉他，不止是我的腿，经过坠崖，我的身体也不比从前了。 我试图安慰他，但更像是安慰自己：“没事的，我……本来就不想上战场了，这个国家，有你和父亲就够了。” 他偏了偏头，片刻后又转过来，给我拢了拢大裘，并且跳过了这个话题，“天寒，我们回去吧。” 我轻轻嗯了一声。 回去后，我们都没有再说这个话题，他只是给我倒了一杯茶，和我谈论军中趣事。 我就端着茶，笑着听他说。 好像这一切还是和以往一样。 但是我知道，有些东西还是变了，我们如今相处，多了一份小心翼翼，尽管很隐晦。 我没有戳穿，而是接受了这一切。 因为我知道，这是他们表达关心的一种方式。 我垂下眼，喝了一口茶，嘴里立刻弥漫着一股苦味，持久不断，生生不息。 就当我们在这聊天时，屋外传来一阵呼喊声。 兄长突然被打断，忍不住皱眉。 这时屋外突然闯进一个士兵，急迫又带着激动：“将……将军，皇……皇……皇上来了。” 兄长一顿，接着猛地瞪大眼睛，声音提高：“你说谁？” “皇……皇上啊……” 兄长面孔突然带上愤怒和慌张，他连忙转头看我，无措道：“meimei啊，你……你要不要……躲一下？” 我沉默着，事实上我也很无措。 虽然知道这皇帝是我曾经的丈夫，可是我对他并没有印象，而且，他好像还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情，这让我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上天似乎知道了我的想法，直接给我做出了选择，因为皇帝周云廷已经进了营帐中。 他看见我，似乎是有点不敢相信，愣愣站在原地看了我好一会。 甚至问他旁边的公公，这是不是真的。 当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他立马上前将我拥入怀里，声音激动而且发颤，“落落，落落，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不会有事的。” 我沉默着，接着轻微挣扎：“皇上，能先放开我吗？” 周云廷这才松开，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得出结论：“你瘦了。” 我淡淡看着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兄长似乎看出我的窘境，出来打圆场道：“皇上，你舟车劳顿，要不先去休息一下？” 但明显周云廷并没有接收到信号，“朕不累，朕和落落再聊会。” “皇上。”我知道瞒不下去了，告诉了他事实，“我不记得你了。” 他一愣，似乎没反应过来，喃喃问道：“什么叫……不记得我了？” 我平静地解释了我失忆的状况。 他静了半晌，才看着我，眼里带着复杂的情绪：“没事的，落落，我们可以重新来。” 我微微蹙眉，没有一时间回答。 因为我还没有资格去替过去的自己原谅他。 但幸好这时父亲回来拯救了我，但同时也让我陷入了更加尴尬的局面。 因为跟随父亲一同回来的，还有慕承宣。 他进入营帐后，先是问了我今日如何，腿还疼吗。 然后再把目光放在了周云廷身上，“参见南朝皇帝。” 事实上，在慕承宣关心我的时候，周云廷已经面露不满，但他还是没有发作出来，只是淡淡嗯了一声。 慕承宣也不在意他，转过头来继续问我：“吃过晚饭了吗？” “还没有。” “那我们一起去用膳吧。”慕承宣说的很随意，也很亲切。 场面一下子冷了下来，甚至弥漫着尴尬的气氛。 片刻后，周云廷淡淡一笑，只是笑意未达眼底，“朕的皇后，为何要与你一起用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