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屋外寒风肆意，吹动树林，洒下大片的雪，远远一看，白雪飘扬，雪花飞舞。 我盯着外面的白皑皑的一片，微微扯了扯嘴角。 在意又如何，他已有未婚妻，我也不该强求。 我眨眨略微干涩的眼，心里泛起苦涩。 是时候回去了。 原本我打算午膳后去问杨伯我家人的消息，却发现他很忙。 我想了想，打算晚一点再问。 没想到，这一拖，就到了晚上。 用完晚膳，杨伯带来一名老者。 老者头发斑白，穿着朴素，带着一个老旧的木箱子。 他见到慕承宣，先是行了一礼，然后开始给慕承宣把脉。 过了一会儿后，他恭敬回道：“王爷中的是西域特有的毒，但好在有解药，等一下草民写下药方给杨管家，一天三副，三天便可痊愈。” 我明了，原来是慕承宣找来解毒的。 慕承宣颔首，“有劳赵老了。” “王爷客气。” 慕承宣淡淡笑了一下，给了杨伯一个眼神。 杨伯会意，对着老者说道：“赵老这边请。” “唉。”赵老应下，跟着杨伯离开。 我见没我的事，便也起身准备告辞离开。 但慕承宣却叫住了我。 我淡淡回望，“王爷有何事？” 他欲言又止，然后又委屈道：“你说的，以后你来熬药的……” 我一愣，随即无言，想以此来拒绝他。 但他明显无视，反而用一副可怜又委屈的表情默默注视着我，好像在说，你这个负心汉。 我额角跳了跳，咬牙道：“行。” 他一下子就笑了，像是得到糖果的孩子一样，眼里满满的是炙热和欢喜。 我却默默移开了视线。 因为我怕我会禁受不住，心软下来。 一盏茶后，杨伯只身前来，手里拿着一副药方。 “王爷。” 慕承宣笑着嗯了一声，接着又抬了抬下巴，“把药方给落落小姐。” 杨伯没有迟疑，甚至是笑眯眯地递给我。 我立即接了过来，努力忽视杨伯眼里极力掩饰的挪揄，转身落荒而逃。 我知道慕承宣一定会取笑我，但没想到，他这么不遮掩，在后面笑如此大声。 我脸颊微红，加快了步伐。 慕承宣见我走远，收回了视线，语气还带着未消的笑意：“你去帮帮她，不然她又要生气了。” “是。”杨伯笑着应道，眼里满是欣慰，但想到什么又犹豫道：“那……安雅小姐该如何处置？” 慕承宣这下收敛了笑，又望着我离开的方向无言片刻。 继而面露茫然，他像是在写一道很难的考题，思绪混乱，找不到答案，却又不想放手。 “我不知道。”慕承宣皱着眉头。 杨伯看在眼里，劝道：“王爷还是看清自己的心，再做选择，否则会伤害很多人。” 慕承宣垂下眼眸，轻轻嗯了一声。 杨伯便没再多说，行礼离开。 * 杨伯来找我时，我已经熬上了药，他便站到一旁看着。 我趁此机会，告诉了他我想问的。 他知道我的意思后，很是吃惊，连忙道：“落落小姐，为何这么急着回去？” “我已失踪多日，家里人恐怕会着急。” “那不如先书信一封给秦家，您在慢慢回去。” 我笑了笑：“不了，杨伯还是告诉我家人的消息吧。” 杨伯一脸着急，看得出来，他是真的不想我离开，对此，我倒是很诧异。 就当我们两人僵持之时，门外传来了声音。 “我来告诉你。” 我猛一回头，发现木宣正虚弱的倚在门框上。 他看着我，神情有点冷淡：“你是秦家的庶女，名为秦落，三个月前跟随秦大将军在边关打仗，不幸中计坠崖。” “你也是前皇后，南朝的前皇后。” 我瞳孔猛地一缩，半晌才低头喃喃道：“前皇后……” 他的目光跟着我，眼里闪过一丝痛苦和挣扎，“是的。” “那，”我有点不知所措，“为何是前皇后，是他……负了我吗？” 我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我的丈夫——南朝的皇帝，只能用着最陌生的他来代替。 “嗯，你们的孩子被贵妃害死，而他知道结果后沉默了下来，你觉得他在包庇贵妃，便卸下凤冠，去了寺庙祈福。” 孩子…… 孩子…… 我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什么，只是嘴唇有点颤抖，整个人像是被定住了原地，动弹不得。 我的孩子，我又在心里默念了几遍。 我知道他没骗我，因为当他提到我的孩子被害死时，我的内心就涌出窒息般的痛苦和愤怒，以至于都红了眼眶。 缓了半天，我才稍微镇定下来。 他默默看着我的表情，见我冷静许多后，又接着道：“我其实本名叫慕承宣，是北朝的十一皇子，遭人陷害，才被赶到此处当了个永安王。” 我一愣，反应有点呆滞，缓缓抬眼看他，发现他的目光认真并且炙热，好似在注视着他喜欢的人一般。 “至于安雅，她与我幼年相识，有过几年相伴。” 听到安雅，我一下子就回了神，垂下眼帘淡淡回道：“王爷和安雅小姐郎才女貌，很是般配。” 他皱着眉头，有点不高兴：“不是……” 但我却不想听到关于他们俩之间的任何事，便打断他：“王爷，明日我便要回南朝，所以我想早点休息，就先回去了。” 话罢，不再管他如何，转身便离开。 不能迟疑，秦落。 我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不能破坏别人的姻缘。 虽然我在心里这么告诫自己，但事实上我是在逃避。 逃避我的过去，逃避我对木宣的感情。 我的心情现在就像是一团乱麻，一端是痛苦，一端是不舍，两者丝丝缠绕，杂乱无序，绞着我的心，让我难以喘息。 我苦笑了一声，加快脚步回到了房间。 我将自己的行李随意地收拾完后，心里还是十分烦躁。 想了想，便打开房门，打算散散心。 只是没想到，门口站着的是追来的慕承宣。 他刚跑过来，气息还未喘匀，脸颊也因着急而缀了两团红晕，看到我后，立即拉住我。 “落落姑娘……别……别走。” 我看着他的手，狠下心来，甩开了他，但看到他踉跄后退几步后，又忍不住说道：“天气寒冷，你的病还没好，先回去吧。” 他执拗的再次拉住我，“我不。” 我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木……慕承宣，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别闹了，回去吧。” 他低着头，眼里充满认真和真诚，“落落姑娘，我没闹，我想要你留下了。” 我一愣，随即皱起眉：“可是我终究要回家，而且我们这样不合适。” “落落姑娘……”他大概是有点着急，突然偏头咳嗽了几下，又接着道，“那……能不能过了中秋节后再走，就五天。” 我有点迟疑，但一想到这很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相处，便又软下心来，“好，但是你要先书信给秦家，告知他们我已平安。” “好。”他毫不犹豫答应了下来。 如此定下，我们两人就陷入了沉默。 这时我才发现，他还拉着我的手，我便立即扯了回来。 他疑惑地看着我。 “王爷，男女授受不亲，更何况你还有婚约，这不合适。” 他蹙起了眉头，随即又松开，像是在哄着我一般：“落落姑娘，安雅她身份有点不同，但你相信我，我一定会处理好我和她的关系的，真的。” 我不知道他会怎么处理，但我能确定的是，我并不想知道。 只要将他们两人放在一起，我就已经心情烦躁，更何况谈论他们的婚嫁。 如此，我便敷衍地嗯了一声。 听到我的回答，他明显很高兴。 看着他的笑容，我的心，猛地一紧，接着涌来的是淡淡的苦涩和委屈，顺着神经，蔓延到我的全身。 其实我很想问他，问他既然放不下安雅，又为何招惹我，让我留下来。 但也只是想想而已，因为我深深知道，就算他没有婚约，我们还是一样的结局，我们是无法走到一起的。 如他所说，我是南朝的前皇后，即使是弃妻，我依然是南朝皇帝的人。 这是无可改变的。 我低头笑了笑，有点不甘，却又无可奈何。 那便再留恋最后五天吧！ * 经过三天的治疗，慕承宣已经好了七七八八。 这几天我也是按照约定，尽心尽力给他熬药。 算是给我们最后几天留下一个美好的回忆。 但我知道，一直有道障碍横亘在我们之间，难以跨越。 所以在相处时，我恪守本分，权是朋友的情分，不敢逾矩半分。 就这样过了五天后，迎来了中秋节。 慕承宣邀请我去逛会。 犹豫过后，我拒绝了。 但他却是很认真道：“我有话和你说，说完后我们就两清。” 我想，总是要面对的，便答应了他。 只是没想到，慕承宣对此事如此看重。 下午黄昏，太阳缓缓消失在西边，天空慢慢染上黑色。 慕承宣此时派人来帮我洗漱打扮，给我换上了一身蓝色的罗裙。 身后的丫鬟给我梳着一个漂亮的发髻，随即又拿出精致的簪子插上。 等她们弄好之后，我才敢看着镜中的自己，顿时感觉到一阵别扭。 但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丫鬟推了出去，然后遇见了门外站着慕承宣。 他一见到我，眼里闪过一丝惊艳。 然后笑着跟我说：“落落，你今天真好看。” 我不自在的捏着裙角，听到他的赞美后，略微不好意思笑了笑。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月亮的余晖洒在这座小城上，给这座城带上了神秘而又圣洁的面纱。 一间平常的木屋前，一对才子佳人默默对视，宛如一张水墨画。 * 中秋节，街道上来来往往的全是人，他们脸上个个都洋溢着喜悦的笑脸，个个也都穿着漂亮的新衣，有的独来独往，有的成群结队，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们全都沉浸在这条街上热闹的气氛中。 慕承宣先是带着我在街道上转了转，玩了一些有趣的游戏，接着又带我去吃了这里有名的特色菜。 酒足饭饱后，他便和我散步在河流旁，聊着天，赏着月，时不时会买些小玩意。 不知走了多久，我们来到了一座小桥上，慕承宣也停了下来。 我不明所以，“不回去吗？” 他温柔笑了笑，“不急，我有话对你说。” 我点点头:“那你说。” 他看着我，“之间说的安雅的问题，我想今晚一定要说清楚。安雅她是北朝安太傅的孙女，我与她小时候一起玩耍过几年，算是青梅竹马。” 我视线瞥到别处，轻声说道：“挺好的。” 他继续道：“但是我不喜欢她，她也不喜欢我，我和她……之前和她就说过了，我们之间只是合作关系，她帮我登上皇位，我给她赐婚给我五哥。” 我一愣，有点懵。 “她从小就喜欢我五哥，但是五哥他是宫中一婢女所生，在一众皇子中，身份实在是卑微，他的祖父自然是不肯的，更何况，五哥他已经心有所属，并且已经娶了妻，他也不会娶安雅，所以，她来找我合作。”慕承宣解释道。 “原来如此。”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给我解释这些，但我还是点了点头。 听到我的话，他突然轻笑了下，略微弯下了腰，并将我的头轻轻掰了过来，看着我的眼睛，眼里满满的是爱意和势在必得。 “所以，落落姑娘，我可以喜欢你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