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孟长明,我兄弟
孟长明此时已然进入一种玄妙状态,对周遭发生的一切都全然不知。 三位被请来评点学子们诗文的先生终于得以瞧清楚了高台之上的魁梧老人,原本最早是其中一人先瞧见,觉得老人有些面熟,但不敢确认,于是他便向身旁的另外一人求证,结果那人也一脸惊愕,不敢妄下定论,于是又拍了拍最后一人的肩头,并眼神示意他看向高台之上的魁梧老人。 最后一人曾是二夫子的亲传弟子之一,当他瞧清楚魁梧老人的容貌后,立即激动的向前踏出大一步,双膝重重跪倒在地上,同时双掌撑地,脑袋紧紧的贴着地面,颤声道:“学生孙梁,拜见先生!” 好不容易才刚刚从一股奇怪暖风中稍稍回过神来的一众书院学子,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幕,顿时是一头雾水,于是所有人的目光都唰的一下齐齐挪到了魁梧老人的身上。 随着名叫孙梁的书院先生跪伏在地,另外两名与其年纪相仿的书院先生也赶忙朝魁梧老人躬身作揖,语气激动,毕恭毕敬的说道:“学生见过夏夫子。” 所有书院学子顿时是头皮发麻,惊愕的呆立在原地。 他们打破脑袋都想象不到,在孟草包身后好似随从的魁梧老人,居然就是他们书院的二夫子夏阵。 更让他们费解的是,孟长明这个草包到底何德何能,竟然结识了夏夫子,还让夫子充当随从。 忽然有年轻学子深深一揖到底,声音激动的喊道:“见过夏夫子。” 声音如潮水涌来,近百名年轻学子整整齐齐的深深一揖到底,心情激动的喊道:“见过夏夫子。” 魁梧老人坦然受之,脸上满是笑意。 高挑汉子脸色剧变,再不敢心生歹念,也不敢抬头看向魁梧老人。 郡主霍水谦毕竟是出自西凉王府,见多识广,加上她早已从父亲那里得到小道消息,得知那位离开书院,离开这座天下十几年的二夫子夏阵将在这几日会回到白鹿山,因此霍水谦虽然也是震惊不已,万万没有料到从头到尾充当着孟草包随从的魁梧老人,居然会是书院的二夫子,这座北蛮天下儒家浩然一脉的二掌门,但并没有太过失态。 霍水谦步履轻盈的走到魁梧老人的身前,并没有行学生之礼,而是以西凉王府郡主的身份向老人轻轻施了万福,轻声道:“西凉王府霍水谦,见过夏夫子。” 魁梧老人夏阵首先是向台下朝他躬身作揖的两位书院先生,轻轻摆了摆手,说道:“不必多礼。” 夏夫子随即看向西凉郡主霍水谦,眼睛在妙龄女子身上打了个转,这才语气平淡的说道:“这些年西凉王坐镇大魏西北边境,致使楼兰几度举兵南下都受阻失败,替西北边境的百姓守住了一份安静,我夏阵对你父亲很是敬佩。” 老人从头到尾都不曾直接提及到她霍水谦一次,显然是对后者今日在大会上的设局一事不怎么高兴。 也难怪,毕竟以老人是诗痴的秉性,赋诗大会就应该是纯粹的诗文交谈大会,而不应该掺杂其他的东西在里头。 事实上,夏阵已经算是宽宏大量了,若非见到霍水谦曾阻止手下的汉子出手打断孟长明的浩然机缘,夏阵此时便很有可能会直接出手当朝打杀那名高挑汉子,至于当下身份是书院学子的霍水谦,少不了一顿训斥,甚至就此逐出书院。 霍水谦脸色顿时变得有些苍白,她只得躬身作揖,回了句:“这是霍家的职责所在,理当如此。” 夏阵不再去理会受到冷落的西凉郡主,他最后才把目光落在跪伏在地的亲传弟子身上,语气也相对柔和了一些,“白头发都快跟我这个先生一样多了,跪着不像话,起来吧。” 另外两位书院先生相视一眼,心说夏夫子果然如传闻的那般,是个极其护短的主。 大才子姚知青缓缓睁眼,方才发生的一切他都清晰的听在耳中,起身之后他快步挪到夏阵的身前,毕恭毕敬的作揖行礼,轻声道:“知青,拜见师叔。” 姚知青,当今书院大夫子的亲传弟子,按辈分,他喊了夏阵一声师叔。 夏阵瞥了自家师兄的爱徒一眼,说话语气并没有显得如何热络,反倒有几分责怪的意味在里头,“你出面牵头办的一场赋诗大会。” 丰神俊朗的姚知青平日里在书院无论做什么事,都能给人一种持重老成的好感,但此时的他在听到魁梧老人的话后,脸颊顿时羞红,不敢发一言。 在整座北蛮天下都极具声望的书院二夫子夏阵,在亲眼看到三首绝妙诗句诞生后其实心情大好,并没有真正要苛责姚知青的意思,老人脸色很快缓和了许多,他朝姚知青微微点头后说道:“浩然五境,嗯,多少有点长进。” 见到二师叔脸色和语气都缓和了许多,不像是真正生气的样子,大才子姚知青这才如释重负,他笑着开口道:“多亏了先生和师叔的教诲。” 结果,姚大才子立即就被骂了个狗血喷头。 夏阵冷哼一声,有些怒其不争的说道:“我离开书院的时候你小子不过才屁点大,能有个屁的教诲,对你自己先生好些才是应该。” “是”大才子姚知青再不敢多说半个字,说多错多。 尤其擅长传授《礼记》的书院先生孙梁走上了高台,他看了一眼双眸紧闭的青衫少年,明显感受到此子的体内蕴藏了极其磅礴的浩然正气,他转头向自家先生夏阵询问道:“先生,此子这是?” 魁梧老人夏阵没有透露太多的天机,只是说了一句:“他一时半会儿不会睁眼,我就在这守着,你们忙你们该忙的去。” 夏阵的眼神示意孙梁将桌面上的三首诗篇也带下去,趁着这个空闲时间抓紧评点出最佳的三首。 孙梁于是拿起桌上的三首诗文走下了高台。 从高台到堆放诗文的桌子这样短短的距离,孙梁忍不住失态的翻看了另外两首诗文,眼眸瞪大,满脸的笑意。 孙梁故作神秘的将三张写有诗文的稿纸反过来平铺在桌面上,在另外两位先生的茫然眼神中,孙梁脸上流露出好似邀功的滑稽神情,他翻开了最左边的那张稿纸。
翻开诗文的同时,孙梁大声朗读道:“渭城曲。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满堂寂静,自认为是白鹿山上最具诗文才气的这一大波年轻学子,一个个面面相觑,都从身旁之人的眼中看到了脸上难以置信的古怪表情。 此等惊艳绝妙的诗文,他们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居然会是出自一个不学无术的孟草包之手。 唯一的解释便是有人在背后替他捉刀代笔。 与孙梁并肩而立的另外两个书院教书先生在细细品味这篇诗句后,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开口称赞道:“好诗!” 孙梁一脸的得意,仿佛这诗句是他所写的一般。 “给你们看看第二首。”孙梁随即翻开第二首诗句。 这一次孙梁没有朗读诗句,因为有人激动的抢了先。 名叫王珩的书院先生直接是蛮横的拿过那张稿纸,举在身前,朗声道:“出塞。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另外一位书院先生因为只得踮起脚尖去看那首诗文,最终忍不住猛地一拍自己的大腿,激动的说道:“豪气!大丈夫当如此也。” 一众年轻学子早已是目瞪口呆,虽说这诗句中的一些地名听着很是陌生,但并不影响它成为一首绝好的诗句。 姚知青摇头感慨:“姚知青远不如孟长明矣。” 西凉郡主霍水谦神情古怪,她始终是一言不发,但目光却多次下意识的瞥向盘膝而坐的青衫少年孟长明。 孙梁依旧是一脸邀功的憨笑,他对拍大腿的挚友笑着打趣道:“准备好你另外一条大腿。” 孙梁重重的将最后一首诗正面朝上,扣在桌面上,只不过他才准备开口朗读上头的诗文,就听见高台之上传出自家先生的嗓音。 白鹿洞书院二夫子夏阵亲自高声念出第三首诗文。 “春望。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白头搔更短,浑欲不胜簪。” “好诗!”夏阵才刚念往最后一首诗,台下角落就传出一个激动的呐喊声。 所有目光一下子全部集聚了过去,听着比娶了媳妇还高兴激动的年轻学子皮肤黝黑,不是别人,正是段天洪。 面对周边的近百双眼睛的目光,段天洪昂首挺胸,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胸膛,自豪的大声道:“孟长明,我兄弟!” 段天洪的臭不要脸,很快就招惹来了一阵阵的唏嘘声。 “你刚刚不是说不认识孟草...长明吗,怎么才一会儿的功夫就成你兄弟了?” “就是,看你小子方才分明是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躲的是越远越好。” 段天洪难得没有怯场,不管别人对他如何的言语讥讽,反正他来来回回就一句:“孟长明,我兄弟!” 把身边的一众年轻学子的气得是牙根都痒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