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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四章 葛四宝入彀

    布衣首辅第一卷小元霸第二百四十四章葛四宝入彀葛四宝回到安仁家中,一进门就见浑家笑盈盈地迎上来,眨眨眼说:「家里来客人啦!」

    「哦?」葛四宝注意地看了自己女人一眼,回头让亲兵家去休息。看着他关上远门走远,这才问:「什么人呐?」

    「你猜。」那女人抛给他个媚眼转身进屋,葛四宝莫名其妙地跟了进去。这房子是他父母生前留下来的,族中亲戚本想占据,但周歆干预下又还给他。

    三十岁那年周歆派葛四宝去余干办事,等待的两天里他相中了梦华楼的一个女子,遂拿出大部积蓄为她赎身,带回来做了夫妻。

    他一进主屋就愣住了。「mama缘何来此?」他口中的「mama」正是梦华楼的周大娘,当初正是他从周大娘手中赎买浑家的,几年未见却还记得。

    「阿郎且坐,周大娘今日是来给你送场富贵的!」浑家招呼他道。

    「岂止富贵,并且还是喜事哩!」周大娘掩口而笑,她今年四十岁,看得出年轻时也是个魅惑少年郎的美人儿。

    「大娘说笑,在下一小小巡检,哪来的什么富贵加喜事?」葛四宝嘴里说着,心中好奇,放好燕翎刀,在她对面坐下,拱手说:「倒是劳大娘远道而来,罪过、罪过。」

    「诶,无妨!」周大娘格格地笑:「如今大船虽不通了,陆路甚是好走!奴听说那是两千多俘虏修出来的?倒真是平整,马车走在上面舒服得很!

    说起这马车,倒要夸声那李三郎了,端的好手段,造出这等软轿箱的马车,我等女眷出行甚为方便!从上了白马埠码头,一直开到这城里,雇一辆车才十个钱,太便宜了!」

    「mama……!」女人轻声呼喝,嗔怪地递个眼色止住了周大娘的手舞足蹈。

    「唉哟,你看,我一高兴就忘记正题了。好、好,说正事!」周大娘笑呵呵地摆摆手,然后问:「葛郎如今做了官,手下也管了些人吧?」

    葛四宝一笑:「也不多,三、四百个兄弟而已。」

    「哎哟,那还不多?那比官军一个百总还厉害了!」

    「这怎么比?我管的不过是民兵和巡检司那些人而已。」葛四宝纳闷:「mama问这个,莫非要给弟兄们做媒?」

    一句话笑倒了两个妇人,周大娘连忙摆手:「我只管你葛郎便是,别个却顾不过来!」

    「我?」

    「葛郎,」他浑家扯扯衣袖:「可还记得阿尤meimei?」

    葛四宝的脸唰地红了,小声说:「你怎么提起她来?」原来这阿尤比浑家小个三岁,却是周大娘心尖的rou。

    当年他最初想要阿尤,却被她的身价吓住了,这才把主意改到浑家身上。

    这几年葛四宝一直不敢提,就怕浑家吃醋,不料今日她竟大方提起,恰似一拳击中他的软肋,让他呼吸都急促起来。

    「郎君不必如此,想要就大胆说出来嘛!」浑家倒是毫不在意,她是花丛中的老手,什么情形没见过,看情形便知自己猜对了。

    「这、这、这可不是说笑的!」葛四宝嗔道:「我却上哪里找那许多钱财替她赎身?」

    「咦,葛郎管几百人,难道手头还缺银子不成?」周mama做惊做怪地叫。

    「我虽管人,却是按规矩的,衙门里朝廷给一份俸禄,青衫队再发一份津贴,哪有丝毫逾越?若被镇抚发现了不好耍,撤职都是轻,搞不好要发配去砍树、挖矿哩!」.

    葛四宝以为周大娘真是来嫁女,赶紧起身叉手道:「请大娘赎罪,某有娘子足矣,不敢再有非分之想。大娘与阿尤的恩情,葛某实在惭愧,只好赔罪了!」说完唱个大喏。

    两个妇人互相递下眼神,周大娘起身将他扶起又按回椅子里,说:「葛郎莫慌,这回

    却不是说笑的。是有个大大的人物吩咐下来差事。

    若葛郎做得,不仅阿尤归你,老妇人分文不取,而且那大人物还赏你五百贯、一处房产,并给你在九江寻个县里都头的职分,到时你一家子迁过去。何如?」

    「这、这……。」葛四宝晕乎乎地,口里喃喃道:「这难道是天上开眼了,哪里会这样巧好事落到我头上?」

    他看看两个妇人,觉得她们没开玩笑,便又问:「mama,你说的大人物,有多‘大?」周大娘笑而不言,葛四宝看看浑家:「比周知县大?知府?总不会是布政使大人?」

    「诶哟,葛郎这可真是当过官的人,连布政使都知道。」周大娘笑吟吟地,但是摇摇头说:「布政使见了那位,得下跪!」

    葛四宝一哆嗦,他使劲咽下吐沫没让它呛到自己,然后呆了半晌,抬头问:「mama,那位大人物想知道什么,或者想要四宝做些什么?只要某有能力做到,一定万死不辞!」

    周大娘又格格地笑起来:「不过就是托你打听些消息罢了,何至于‘万死?你们这些男人呀,可真是……。呵呵呵!」

    演练归来,还未歇息,李丹听说巡抚大人在堂上等候着,便一溜小跑跑进院子。

    这院子便是鹰潭乡绅杨廷旺的产业,李丹借来做了临时官邸。进院子就看见赵重弼背着手正在欣赏隔扇窗上的雕工,连忙上前见礼。

    「本想换身衣服再去向大人禀报,没想到您先过来了。可是有什么急务?」李丹问。

    「急务倒是没有,不过你这身灰尘……。」赵巡抚笑着上下打量他。

    「那您稍候,我进去卸了甲胄,擦洗下便来。」李丹说完转身往后堂走,被对方拦住了。

    「有旨意,我得赶去见石帅,可等不及你换洗了。」说完让开正面,李丹这才注意到他不远处立着个人。咦,那不是刘喜吗?

    刚愣神的功夫,就听刘喜高叫一声:「有旨,江南西道宣抚司经历,兼饶州团练使李丹接旨!」

    「臣李丹,叩首!恭迎圣旨!」李丹一跪下,身后跟着的将校、亲卫全跪倒了,甲叶声响成一片。

    刘喜见他比上次从容、顺畅多了,不由微微一笑,缓缓打开卷轴宣读。

    这封靖武八年年末的圣旨,说的便是因李丹增援上饶有功,故晋一级勋位,并许他保举六名部下补为收复各县的主簿、县尉等吏职,同时赐下禁军总旗甲二十副、百户甲十五副供李丹赏赐有功。

    「钦此!」刘喜读完,将圣旨卷好放到李丹双手中,笑呵呵地拱手:「恭喜李大人,咱们果然又见面了,应了您那句话,我可带来的是好消息哦!」

    江北的大营里,娄世明站在诸将面前:「攻不过去?那对岸就几个残兵败将,你告诉我攻不过去,是他们厉害还是你笨呐?」

    「回二少帅,这……其实不是弟兄们不想尽心尽力。」一名头领看看大伙儿,轻声说:「大家都在私下嘀咕,说娄帅没下命令让咱们追这么远……。大家心里都有些打鼓。所以、所以……。」

    「所以就三心二意了是吧?」娄世明冷笑:「父帅是没下令,他老人家从今年年初到现在就没离开过上饶那一亩三分地。

    我问你们,明年开春咱们几万大军还留在那座破城周围,吃什么?难道啃树皮吗?」他看着身边的头领们个个垂首,叹口气,拍了拍几个人的肩头、后背,说:

    「弟兄们跟着我,我就得替大家谋出路。都明知道攻那座城得死一大批人了,难道我还执迷不悟要你们去送死?」

    「呃,我说二将军,你说的这个话咱没明白

    。这往西追银陀,和明年春天的事情有什么关系?」

    说话的是忠信渠帅,诨号九牧王的王时信,他这次带了七千人过来与娄自时合兵,按大公子娄世用的意思归娄世明指挥。

    这次火并银陀他分了缴获的两千人装备,正是对娄世明热乎的时候,但他这脑子确实没转过弯来,只好开口问。

    「渠帅,二将军的意思是说,咱们不参加攻打上饶了,就追着银陀往西打,哪怕打不垮他们,先把他的四个县地盘全占下来再说!」虔中在旁解释。

    得知银陀已死后,娄世明许他悄悄在俘虏指引下找到掩埋处,重新为银陀入殓、下葬,还痛哭了一回,娄世明说他是个忠义的人,便叫他做参军。

    听虔中这一「解释」,不但王时信明白了,在场所有人都醒悟过来。细细琢磨,有道理呵!

    本来二天王手里就捏着广丰和朝阳,如果再拿下铅山、兴安、戈阳和贵溪,那可就是六个县的地盘!

    而且谁愿意成天露宿野外住帐篷,哪个不希望住县城、搂小娘呢?大家窃窃私语片刻,都觉得很振奋,眼里泛起了久违的绿光。

    王时信手捋大胡子频频点头:「哦,原来这样。怪不得二将军让黄周公渡河去铅山,原来你早有打算了?」

    「银陀在戈阳等地驻军不超过两千,而西边三县没那么险要,他所能倚仗的只有铅山城。只要铅山被攻克,其余部必然丧胆,到时就只有降伏这一条路了!」娄世明说。

    由于需要讨伐叛逆的名分,到现在他都没公开银陀已死的消息,部下依然以为银陀就在对岸。

    「我兄长既已胸有成竹,那不用说了。依着布置我去夺兴安,诸君努力杀过江去,逼银陀继续往西逃便是。

    到时咱们在戈阳前后一堵,叫他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大事可成也!」娄世凡举起手,露出手臂上的刺青来大声鼓励,众人齐声喊:「好!」

    「这个老二做事越来越不像话!怎么老三也跟着凑热闹?」茶山大营里,娄自时气恼地一个劲儿拍桌子。和半年前相比,他皮肤更白净,眼袋也更深,显然是酒色造成的影响。

    「你也是糊涂,居然交给他那么多人马。这下可倒好他一下子带走两万,这上饶咱们是攻还是不攻?」他指着大儿子娄世用问。

    「主公,暂缓吧。」贺章叹口气劝道:「官军已经包围玉山,南线闽军也占领了各个关口,只待冬季过去便会大举进攻。

    现在杨家父子兵败,洪都那边可以无所顾忌地调兵南下封堵西边,我们除非往北面大山里躲藏,否则无路可走。

    而且我估计,朝廷肯定也已经调兵入饶州,德兴、万年都不一定过得去了!」

    「呃,军师,照你这么说,咱岂不是死定了?」丘克勤摊开两手叫道,他还是按老习惯喊贺章做军师。

    「将军勿急。」贺章摆摆手:「虽然形势不好,但最起码西边战事刚刚结束,官军正趁着冬季休整。西边的大门没关死,咱们若动作快些依然可以冲出去!

    自泸溪进建昌,然后南下,躲开抚州官军主力冲进赣州,这样那个赣东南巡抚赵重弼就拿我等没办法!」

    娄世用看看父亲脸色,知道他还不甘心,便问:「林泉先生,除此之外可还有他法?」

    贺章苦笑:「大公子可有把握在春季前攻克上饶?若没有,只好走!否则来春全军缺粮吃饭,下场和兵败也就没什么两样了。」

    他说完朝上拱手:「主公,二公子虽然自行其是了些,但他也做了件好事,可以顺路把银陀手下收编、地盘都占过来,这样我大军西征,路上就没有任何障碍。

    请主公下令,干脆直接斥责银陀之不义,命二公子为

    征西元帅,三公子做先锋,他两个在前边为全军开路,咱们冲出包围圈,让小皇帝瞪眼去!」

    「那,建国之事怎么办?」娄世用犹豫地问,偷眼看他父亲。

    「大公子,建国在哪里都可,本朝太祖在毫州建国,最后在应天称帝,这说明建国和称帝可以不在一个地方。

    打下赣州,也可以在那里建国嘛!五代时吴越割据于杭州,南汉割据于福州,这有什么关系?

    关键是给将士们希望,现在这样子敌人四面封锁,前有坚城、后有敌援,粮食眼看越吃越少,士气岂有不动摇的道理?

    所以我劝主公顺势而为,万不可执拗于一城一地。敌我势态正在变化,继续这样下去就是自陷于井、神仙难救!

    主公,朝廷叫咱们什么?流寇!之所以流,才让他们惧怕;也之所以流,义军才能流水不腐,像那青草般春风吹又生呵!若我等坐而不动,那才是朝廷最希望的事情!」

    贺章说得慷慨激昂,连总是互相看不顺眼的丘克勤、龙辉二人也都觉得有理,竟少有地一致频频点头。

    「那么,大家都同意林泉先生的意思?」娄自时看看众人表情做出决定:「好吧,活着才能说明日的事,咱们先转进,待情势变得对我有利再做建国打算!

    况且,杨贺乃我老兄弟,当初他西去,在途中伏击了来援上饶的官军,对我等都是有恩的。现今他被困山中,我岂能见死不救?

    请先生起草给老二、老三的文书。老大,你等做好准备,我们离开上饶。中军明天一早便过江,退向广丰!」

    当撤退的命令到达朝阳时,这里的三百多守军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好了。

    朝阳其实连个县城都不是,准确来说它原本只是广丰下属的一个军镇,专门用来监视采石场的。

    因为建上饶城墙、郡王府宫墙的石头皆出自这里,所以放了个卫所百户官,他们甚至还为自己建起了一丈高、厚一丈、长七百步的围墙。

    后来被娄世明相中,将他幼弟迁到这里并派兵守卫。

    守将名义上是孩子的舅舅,那个不愿再参与造反的杜竟,实际是娄世明好友校尉王帆。

    这个王帆从娄世明那里接受的任务是保护娄世吉,并且只听他一人指挥。

    不料广丰守将给各地下达集结指令时,也没忘记朝阳这点「苍蝇rou」,倒让王帆为难起来。走还是不走,这成了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他带上那份命令来找杜竟,希望杜先生给自己些指点。

    自从孩子的母亲出事,这舅甥就被严密保护在厨房后头加盖出来的一个院落内。

    空间倒是不小,但实际只有五口人:舅甥俩、两个丫鬟,杜竟的书童。

    王帆和门外的守卫打过招呼,进门刚拐过影壁,就听一个声音说:「要想知道这汉明帝后来如何,你先把三字经去写一遍来给舅舅看。」

    「啊?」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顿时扯住男子的胳膊耍起赖皮:「舅舅,不能这样呵!你老是说到肯节上就让我写字,多烦呀!」

    「嘿嘿,我要是你呀,就赶紧进去写。有这耍赖的功夫,至少可以写两句十二个字了,对不对?」

    小孩子大不高兴,却又无可奈何,他嘟着嘴从舅舅身上爬下来,由一个丫鬟笑盈盈地走上前领进屋去了。杜竟从天井边起身,背着手看王帆:「怎么,要搬家了?」

    「先生如何知道要搬家?」王帆吃一惊,恭恭敬敬地将文书递过去请他过目。杜竟看完以后递还给他,冷笑说:「还是打不下来?哼,早知今日何必当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