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孺子可教
第二天一大早,赵曦显得有些不太精神,吕雉哪里能知晓所为何事,只以为是她身体可能有些不适,简单关心了一下,便急忙出门直奔沛县,吕雉家中并无车乘,不似身在吕府一般,出行都无需脚沾泥,现在全靠徒步,自然要费时不少。待回到了吕府家中,下人们自然已是早早的开始打扫,见着吕雉便说老爷应该是起来了,请大小姐到厅堂暂坐,自己速速去通报,吕雉却说不着急劳烦老爷,此次前来乃是为了吕嬃,所以请下人一并知会吕嬃,自己便踱往厅堂暂候。 吕文听说吕雉又回来了,心里直犯嘀咕,怎么这嫁出去的女儿三天两头的往家跑,万一被刘太公那边知道了,恐怕是于礼不合,便和公孙兰一起到了厅堂,吕嬃昨日玩得颇有些疲惫,自然是还没醒来,吕雉适才已然再三嘱咐,若是嬃小姐还未睁眼,无论如何也得让她速速起床赶来厅堂,有要事相商。此时堂上三人,吕雉想的是应付父母几句便罢了,今天要紧的乃是吕嬃,而吕文和公孙兰见她心不在焉的样子,心中更是不踏实,儿女有事,做母亲的哪里沉得住气,便试探的问道:“雉儿,是中阳里那边出了什么事吗?”吕雉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答道:“嗯?什么事?”说了这几个字,她便明白过来,母亲是觉得她老回娘家,似是不合情理,于是嘴角挂上了微笑,让母亲宽心:“母亲是怕我在刘家受了欺负,故才频频回家对吗?”吕文和公孙兰一并点头,虽见到吕雉面露微笑,但生怕吕雉只是装出了轻松的样子,为的只是宽慰他二人,所以二人脸上依旧是一副关切之情。吕雉真是拿他俩没办法,没事都要瞎想一些事出来,继续微笑着说道:“我这次回来不是为了我自己,是为了嬃儿,父母难道一点消息都未曾听闻?”吕文听了倒是神色缓和了一些,公孙兰却越发的紧张起来,二人又是同时摇了摇头,公孙兰还急促的问道:“啊,嬃儿,她又出了什么事?” 吕雉的微笑此刻已经变成了苦笑:“娘啊,你别什么事都往坏处想好吗?你们二老是否记得刘季有个好兄弟,叫做卢绾?”吕文是没有去送亲的,哪里见过卢绾,公孙兰倒是跟了去,可哭的稀里哗啦的,就算她看到卢绾,知道谁是卢绾,只怕当时也没有心情去记,所以这二人又是一起摇头,吕雉心里嘀咕了一句,我怎么也学得卢绾似的,说话那么吞吞吐吐,便干脆的说道:“刘季有个好兄弟,自小就是邻居,一起求学,一起长大,为人忠厚老实,聪明好学,但是到今日还是光棍一条,我觉得嬃儿若是和卢绾成婚,肯定能对嬃儿好,还能让着嬃儿,你们知道嬃儿到中阳里找我吗?”这事他们当然知道,吕文便答道:“哦,我还道嬃儿是去找你,原来是去见你介绍的男子了,卢绾,对吧?” 吕雉嗯了一声,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他俩第一次见面吧,倒是没什么特别的,便相约出游,昨日嬃儿不是又出去了一整天吗?便是和卢绾一起去了微山湖游玩。”这事吕文倒是清楚,昨日吕嬃提前说要出去游玩,却死活不可能说和谁,吕文便有些担心,吕嬃出门之时,吕文特意陪同,但也未曾走到门外,只在门内便看到了一辆县府的车驾,心知乃是县府之人,便放下心来没有继续往前走,不过虽说有些距离,还被门槛挡住了视线,但依然可以看到驾车之人,吕文想到此处,便问起吕雉来:“卢绾可是在县府当差驾车?” 吕雉一听便知他所指其实乃是夏侯婴,便笑道:“非也非也,父亲,你认错人了,驾车之人乃是刘季另一位好兄弟,夏侯婴,夏侯婴确实是在县府驾车,你没看到旁边还有一人吗?”吕文仔细想想,确实门槛挡住的地方,似乎除了吕嬃,还有另一人,但因为只能看到头顶,当时看得也不真切,便没多想,此时想起来,确实还有一人,想必那便是卢绾了。不过吕文并不关心这个,只是问道:“兴许有吧,我没看到,那嬃儿和卢绾一起去游玩,是夏侯婴作陪一起吗?” 吕雉正要作答,吕嬃恰好走了进来,吕雉笑盈盈的起身走到吕嬃身边,拉着吕嬃回到席位一并坐下,吕嬃显然还有些没睡眼惺忪,一时还没缓过神来,吕雉也没说什么,看了一眼她便转头对吕文说道:“嬃儿和卢绾一起出游,多一个夏侯婴,父亲,你说,这还能玩什么?”吕嬃一听她提起昨日之事,立刻清醒了许多,坐得也直了不少,显然是聚精会神的想仔细听吕雉到底说些什么。吕文觉得吕雉说得在理,但公孙兰却丝毫也不轻松,担心的说道:“啊,那岂不是嬃儿和卢绾俩人单独出去玩?”其实这屋子里的人说的都是吕嬃的事,但吕嬃听到公孙兰发问也还是闷不做声,吕雉心想赵曦和审食其单独在屋子里我都觉得没什么,这光天化日之下,嬃儿和卢绾出去游玩有什么问题,便答道:“对啊,这有何不妥?” 公孙兰见她丝毫不在意,更是忧心忡忡的问道:“若是卢绾有所不轨,这荒郊野岭的,那不是让嬃儿遭了罪吗?”吕雉直觉得母亲也太小心谨慎了,而且这都是昨日之事,现在还担心什么,岂不是自己找不痛快吗?吕雉露出一个无奈的笑脸:“母亲大人,卢绾虽不是什么名士,但也算是正人君子,刘家的田便是他一直陪我在侍弄,我对他的为人还是很了解的,而且嬃儿现在好端端的坐在你面前,你问问嬃儿,卢绾有何不轨举动吗?” 吕雉说再多,公孙兰还是放不下心的,此时便眼巴巴的盯着吕嬃,吕嬃见这情形,不说话是不行了,正要张嘴说话,忍不住微微打了个哈欠,看得公孙兰颇为心焦:“没有的啦,卢绾此人,循规蹈矩的,我和他出去一整天,绝无任何肌肤之亲。”吕雉听了暗暗偷笑,还没有肌肤之亲,都是你主动往人家身上靠,要说卢绾没碰你,那是事实,你要说你也没碰卢绾,那就是在哄母亲大人了。 可公孙兰和吕文哪里会知道出去的细枝末节,吕嬃这么一说,自然就安心了。公孙兰接着要开始问正事了:“呐,女儿,你觉得那卢绾何如?”吕嬃就知道现在所有人都关心这事,但是越是这样,她越是有些不情愿说,只是不耐烦的回道:“刚认识不久,我哪里知道,你们要是不放心,你们叫他来家里看看不就是了。”说完一指吕雉。“姐夫不也是父亲亲自挑的吗?你们挑上了便好,我觉得都行。”吕文对吕雉向来是比较溺爱的,反而对吕嬃因为管教得少,觉得这丫头性子野,所以相对严厉了许多,听她这么负气说话,便想出言训斥,公孙兰连忙在桌子下拽了一下他的衣袖,待吕文转头看她之时,再用眼神知会吕文,切莫作声,吕文和她多年夫妻,哪有不懂之理,便闭口不言,公孙兰再接话道:“嬃儿所言差矣,你姐夫虽说是你父亲选的,但若是雉儿实在瞧不上他,那我们也断然不会逼迫雉儿嫁与他,我们做父母的,看一眼也就是图个心安,也是为你好,何况对方家境如何,是不是要我们二老做点什么,我们也得自己看看不是?” 吕雉也觉得吕嬃再怎么蛮横,也不该对父母如此说话,便也帮腔道:“嗯,原本理当如此,我今日来便是问问meimei,觉得卢绾其人何如,若是觉得没什么问题,不妨叫到家里来,大家一起见面认识一下,热闹热闹。”吕嬃见说不过众人,也便不那么嘴硬:“我心里也没个主意,不过你要问我觉得卢绾怎样,我倒是挑不出什么毛病,既然大家都想请他来家里,那便请吧,卢绾和jiejie见面方便,jiejie和他说个时间便是。” 吕雉见她松了口,便不再和吕嬃多说,转而与吕文和公孙兰说道:“父亲、母亲,您二位看看何时比较妥当?”公孙兰在这种事情上,还是以吕文为主,便没有接话,只是看着吕文,吕文原本也不太在意这些,既然要他拿主意,那自然是越快越好了,于是开口回道:“择日不如撞日,明天吧。”吕嬃嘴上说让吕雉拿主意,心里其实还是有自己的想法,听得父亲定了明日,便连忙说道:“明日啊,明日也太快了吧?” 吕文心想,让你说你不说,我说了你又挑三拣四,怎地如此难伺候:“明日如何快了?”众人盯着吕嬃,她却扭扭捏捏好一阵才说了句:“明日我原本想再和卢绾见上一面,若是依然觉得没什么问题,再请父母定夺。”众人这才醒悟过来,吕嬃其实也还并不确定卢绾到底是不是自己中意之人,亦或是吕嬃终于懂得凡事谨慎一些了,想多考察一番,这都是好事,众人岂有阻拦之理,便纷纷表示,如此甚好,吕雉作为妁人,自然还得兼着传话,便询问吕嬃具体的时辰,吕嬃低头细声道:“明日食时之后吧……”吕雉这才觉得今天没白来,总算是又让事情进展了不少,吕嬃既然真的愿意邀约卢绾再出游,那必然是因为前次相约甚为愉快,既是如此,那这事就多半能成了。还有最后一问,便算是敲定了,于是吕雉继续问道:“那meimei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这父母在场,吕嬃就算想去哪里,也是不愿说的,上次吕文便陪着走到了门口,若是说了去哪里,只怕公孙兰放不下心,偷摸跟着去了,岂不是闹得大家都很尴尬,吕嬃便回道:“让卢大哥定吧,他应该能找到好玩的地方。”吕雉虽然没明白吕嬃那点心思,但想着确实让卢绾来定更好一些,选一些卢绾熟悉的地方,也好安排,若是吕嬃说了个卢绾没去过的地方,到时候诸多不便,反而破坏了出游的气氛,好不容易才有了好印象,可别功亏一篑。 于是一家人也不再专门议论此事,开始闲聊起来,偶尔牵扯到卢绾与吕嬃,吕嬃也并不那么抗拒,只是说多了又不愿意继续说,想来还是因为没有下定决心吧。众人说了些不痛不痒的事后,吕雉便想早点回去,毕竟回去还要和卢绾商量,若是去了远地,还得再问问夏侯婴是否方便,这一来一往的,事情可不少,吕文也是心疼女儿这么来回奔波,吩咐下人备车,送吕雉回中阳里,这一提到备车,吕文便说若是明日外出需要车驾,吕府支一辆车便是了,不用事事劳烦夏侯婴大人。吕嬃一听父亲这么说,连忙摆手不肯:“父亲,既然是卢绾追求于我,那还是让卢绾去安排这些事吧,你就让人把jiejie送回去便好,明日之事就别费心了。”吕嬃这理由听起来颇为牵强,其实她心中想的是不可让吕府的人跟着,免得成了盯梢的,而且夏侯婴驾车那是一把好手,还可以走官道,她虽然有时候觉得害怕,但却是非常享受那飞驰的感觉,所以才临时想了这么个蹩脚的理由,吕文听了颇为疑惑,但吕雉旋即便明白了个大概,立刻帮着说道:“嗯,若是夏侯婴有空闲,那便请夏侯婴去吧,他武艺高强,兼且和卢绾熟悉,一路也有个人照应。”吕文虽然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既然吕雉这么说了,他也不再坚持,而公孙兰纵然心中一万个不踏实,但吕文既然不开口,吕雉和吕嬃又一个鼻孔出气,她也只能无奈叹气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