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我让了
和江淮那一夜肺腑长谈后,皇帝便彻底一病不起,朝上之事皆由那人做主,就连宁容左都插不上嘴,而大秦趁机卷土重来,率军力攻打南疆信承,江歇何麓与其一直鏖战至冬月。 朝上是江淮,南疆是江歇,这眼看江山就要更姓为江的时候,皇帝竟然一道诏令封江淮为镇远将军,至往南疆支援负伤的江歇。 皇帝这是明摆着撤权想支开她,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江淮会拒绝的时候,那人却不卑不亢的领命,即刻准备出发。 临走前,她去了一趟昭阳殿。 兰挚从殿内走出来,看着脸色惨白,瞳孔却愈发黝黑的江淮,有些不安的说道:“御令大人,娘娘要您进去。” 江淮颔首,款步而入,昭阳殿是印象里的冰冷,至软榻前,皇后端坐在上,不言而威,凤眸斜睨:“御令大人。” 江淮拱手道:“请皇后娘娘安。” 谁知她说完,皇后猛然抬眼,不再以那副端庄样貌示人,而是难得多出三分幸灾乐祸来:“江淮,听你现在的呼吸和话音,当真是强弩之末了。” 江淮平静微笑:“皇后娘娘果然厉害,这都听得出来,不愧是中原武人榜的榜首,都是女子之身,微臣真是佩服。” “佩服?” 皇后冷笑道:“若说佩服,还得是本宫佩服御令大人才是,以一己之身牝鸡司晨惑乱前朝,不比崔席年岁,却比她当年的能耐还大,野心也更大,乃第二个昭平皇后啊,但最厉害的。”停了停,“你的身子已然残破如絮,却还能在尸寒之毒的侵袭下,多活这许多年。” 江淮淡淡道:“是啊,微臣也觉得不可思议。” 皇后不愿和她闲聊,直接切入正题道:“你这次心甘情愿的赶往南疆,本宫不相信你会轻易放弃这政权,说吧,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江淮的神色十分坦然:“是啊,谁愿意放手这一手遮天呢,这可是我用数次杀身之险换来的,可是没办法啊皇后娘娘,我就要死了,就算我现在弑君夺位,怕是屁股还没坐上龙椅,身子就凉透了。” 皇后似笑非笑:“到底还是放弃了吗?” “是。” 江淮轻轻颔首:“我去南疆的原因也很简单,虽然我不行了,但江家不能倒。”再次失笑,“我只想以此和皇上换家族平安,仅此而已。” 皇后缓缓下榻,至窗前冷淡道:“本宫不信。” 江淮苦涩道:“微臣自己也不想相信。”轻脚上前,“因为我可是江淮啊,那个名扬天下的女官之首啊,两百余年,唯有我一个人将女官的位置坐到了从一品,权倾天下,我还不想死啊。” 皇后目光沉稳:“你什么意思?是想让本宫救你吗?”转过头,“本宫虽是江湖出身,得些岐疆秘法,但活死人的事,这世上从来就没有。” “微臣知道。” 江淮突然多了些无可奈何:“今日来,是为了另一件事。” “你说。” “饶过我长姐。” 皇后瞥眼:“你什么意思?” 江淮道:“我去了南疆,冬末前怕就得死了,江家就只能靠长姐和我大哥还有老三了,但后两者您也清楚,不是谋权的性子,我更知道皇上不会动我长姐,所以……” 皇后道:“你是说,本宫会杀了贵妃?” “您难道不会吗?” 江淮笑着反问道:“我长姐夺了您多少皇恩雨露,怕是数都数不清吧,而我知道,阖宫里就只有您真心爱着皇上,那这份由嫉妒驱使刺向我长姐的刀,从前有我护着,如今我死了……我不得不怕。” 皇后沉默几秒,又看似莫名其妙的问道:“你今天来,真的只是因为这一件事情吗?” 江淮点头:“是,也正是因为我亲自过来,才表明我对此事的重视程度,还望皇后娘娘高抬贵手,放过我长姐一命。” 皇后没有立刻说话。 江淮则继续道:“我死后,必会成为朝上的忌讳,皇上心里的这根刺除了,便不必再宠我长姐,因为那是做给我看的,既如此,我长姐也不会故意去争宠,阖宫便是娘娘的天下了。”顿了顿,“我今日虽匆忙前来,但为表心意,还带了一尊芙蓉玉的盆景,还望娘娘笑纳。” 皇后瞳孔射出些冰冷来,话里有话的问道:“你去了南疆,真的再也不回来了?真的不准备和太子抢了吗?” 江淮笑着答应道:“是,再也不回来了,这江山万里,全当是赔罪而献给太子殿下的,这汤皇政权。”抬眼平静,“我让了。” 皇后闻言,唇角不疾不徐的勾起:“好。”眼中渗笑,“那盆芙蓉玉的盆景,本宫便收下了,还望御令大人去往南疆的路上能够心安,” 江淮知道她这是答应了,松了口气:“多谢皇后娘娘成全,微臣在此祝愿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说罢,行礼转身离开。 出殿门的时候,有两名内监将那盆芙蓉玉的盆景送了进去,江淮一路目送他们消失在殿门,始终是面无表情。 而安顿好了侯府一行人后,江淮再次回了宫里,她将玫儿调去灼华宫,把自己的计划告诉江昭良,忙来忙去至傍晚才得以片刻喘息。 她坐在书案前,望着奢华却空荡的上御司,轻轻叹了口气,波澜起伏二十六年,这一亩三分地,承载了她太多的回忆和不舍。 却也是时候了。 江淮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瓷盒来,打开一看是鲜红的口脂,她的目光在上面停留了很久,伸手点了些抹在自己的唇上,轻轻抿开,清甜的很。 正准备去北东宫。 “嘎吱——” 上御司的殿门被人推开,走进来的人赫然是宁容左。 “太子殿下。” 江淮平静的看着他:“贵步临贱地,可是有什么交代?” 宁容左步入殿中,负手看着他:“父皇怕是不日便会归天,他如今所言轻而且轻,只要你想,便可以驳回他的旨意,怎么突然就决定要去南疆了?不反抗了吗?这般筹谋,事到临头却无故放手了?” 江淮释然轻笑,因着有那殷红的口脂做衬,她的五官美艳至极:“宁容左,皇上不日便会归天,可我的身子也行将就木,筹谋?来不及了。” 宁容左往前走了两步:“父皇说,你要他把皇位传给我?” 江淮抬眼看着他:“你不满意?你难道不想要这个皇位吗?” 宁容左反问:“你不想要吗?” 江淮失笑:“我当然也想要,但我来不及了。” 宁容左轻眨双眸,似笑非笑的问道:“可是,你要父皇过继到我膝下的那个未君,这孩子的生父是谁?这可是你让江山的条件?” 江淮没有否认:“宁容左,不管怎样你要清楚,这个皇位不该是皇上的,也不该是你的,更不该是我的,而是这个未君的。” 宁容左微挑眉梢:“他是长信王的后人?” 江淮想了想:“随你怎么想吧。” 宁容左冷笑两声,俯身过去:“江淮,你这样可就不对了,这皇位……” 未等他说完,江淮忽然抬头吻住了他的唇。 宁容左微微一愣,却没有回应她的主动,只轻轻推开她:“怎么?” 江淮从书案后走出来,伸手环住他的脖颈,轻笑道:“我不想怎么样,只是你要知道,这皇位,是我让给你的。” 说罢,重新吻住那人的唇。 让给他的? 宁容左眼底一闪轻挑,却看不出心情如何,只反扣住江淮的后脑,加深了这个难求的热吻,撬齿入城关,饥渴的汲取着久违的甜美。 这口脂好甜。 可江淮更甜。 宁容左呼吸略重,一把搂住江淮的纤腰,顺势打横抱起,三两步去内殿将她放在床上,扯开衣领,用牙关叼开那肚兜系带,轻笑道:“真要走?” 这是两人最后一次忘却世俗的温存,江淮也懒得矜持,垂眸几秒,伸手解开他的腰带:“你以为你拦得住我吗?宜之?” 听到这宜之两字,宁容左忽然有一瞬恍惚,上次听她唤自己宜之,算起来已经是两年前了,而在这两年里,他也再没有将润儿二字说出口。 没必要了,事到如今皆没必要了。 他知道,只要自己听江淮的话,一切由她做主,那么两人,就都能得到自己真正想要的。 宁容左低头摄住她的唇,舌尖灵巧的描绘着那柔软纹理,继而沉身,和她一起跌入那世人具抵挡不了的温柔陷阱中,且越来越情深。 江淮搂住他的背脊,低喘道:“……你……慢……” 宁容左促狭的抵着她的额头,却故意曲解她的意思,晶莹的汗水从颊侧滴在江淮的锁骨上:“……什么?你说我太慢了?” 江淮蹙眉,刚要责备他,却被宁容左使坏,再也说不出话来。 空荡荡的寝殿里,透过那三折梅花白底屏风,见有两道倩影叠加在床上,他们动作是疯狂的,情绪是激动的,未来是清晰的,也是让人崩溃的。 不知过了多久,云收雨歇。 许是宁容左怜惜那人,亦或者是江淮自己的身体转好,竟未似从前那般晕过去,只盯着他嘴角蹭到的红色口脂发笑,伸手过去抹了抹。 宁容左轻喘着,温柔的含住她探来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