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宣德殿上人心齐
朝发上东门,回首望帝宅。宫城镇大野,瀍洛去不息。是时雨新霁,云物有佳色。嵩峰如迎人,百里见晴碧。 开封城水碧天蓝,花香树绿。 开封是大宋王朝的京畿重地,京城之所在。数百年来,繁盛似锦。放眼所见,到处是彩楼画阁,绿树红楼,绣户珠帘,分外明媚壮丽。雕饰华丽的轿车争相停靠在大街旁,名贵矫健的宝马纵情奔驰在御街上,镶金叠翠耀人眼目,罗袖绮裳飘送芳香。 更有诗赞道:“春容满野,暖律喧晴,香轮暖辗,芳草如茵,骏骑骄嘶,杏花如绣,莺啼芳树,燕舞晴空,红妆按乐于宝谢层楼,白面行歌近画桥游水,举目则秋千巧笑,触处则蹴鞠娇狂,寻芳选圣,花序坠地,金樽折翠簪红,峰蝶暗随归骑。”繁华胜景,尽收眼底。 开封城中央,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雄壮巍峨,殿角飞檐凌空,直插云天,如同苍穹之宫阙,尽显皇家气派庄严。 皇宫的正中央,是一座金碧辉煌,美轮美奂的大殿,这便是象征至高无上皇权的金銮殿,又名宣德殿。殿前宽阔的丹樨之上有象征江山万代的铜龟、铜鹤。檐角之上龙、凤、狮等走兽栩栩如生,独一无二。以宣德殿为中心,数不清的大小宫阙楼阁呈众星拱月般分布四周,清一色的砖木结构、黄琉璃瓦顶,高低错落,壮观雄伟。 此时的宣德殿内,徽宗皇帝端坐在御座之上,望着下面身着朝服,卓立六列的王公大臣。心道:朕御极之初,的确胸怀抱负,励精图治,一心想着彻底根治前朝遗留下来的奢靡、腐败风气,继承和发扬父、兄神宗、哲宗皇帝推行的变法运动。可是,朕做了近两年的皇帝,现在终于明白了,做皇帝,做一个好皇帝,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不说别的,整日里没完没了的朝政就够人受的,处理完一件马上再来一件,处理完一批立马再冒出一批,就像割韭菜似的,割了一茬又一茬,没完没了,就如下面跪着的这个家伙,一大早就在这儿啰唆个没完,听得朕腰都酸了。 徽宗望了望自己身下的御座,又左右瞅了瞅御座两侧金制的,闪闪发光的宝象、仙鹤。抬头望了望御座上方的藻井,正中精雕细琢的盘卧巨龙,威武的龙头往下探着,口衔着宝珠。 徽宗不禁摇头,暗自苦笑道:“过去,在王府之时,朕也偶尔想过,若能成为君王坐于宝座上,君临天下,那将是何等的威风,谁知坐了上来才知道,这哪是什么宝座,简直就是个烫屁股的座儿。坐在这儿,不光要面对永远都处理不完的政务,还得时时刻刻注意君王的威仪,不能随意的嬉笑怒骂,面对御使言官儿的指责,还得虚怀若谷,耐着性子听下去,哎,一个字,累啊。还是做端王时好啊,想写就写,想画就画,蹴鞠听曲儿,好不快活。现如今,只有童贯那小子深知朕意,给朕弄回来那么多的稀罕物,把御花国弄得妙趣橫生,朕巴不得立刻退朝,让贵妃随朕到园中好好游赏一番。” 此刻,一位名叫陈备的御使言官站在殿下,口若悬河,针砭时弊,讲得津津有味。 徽宗摸了摸已饿得饥肠辘辘的肚子,心道:你不饿,朕还饿呢。于是,徽宗缓缓站起身来,沿御座中间的台阶走下来,走到了陈备的面前,打断陈备道:“陈卿家,你的奏闻朕已知悉,很好。不过,时辰不早了,今天就到这里,明天再听你说。” 不料,陈备非但没有嗑头谢恩,反而一把拽住徽宗的衣襟,说道:“官家,您一定得听我把话说完。为臣接下来所奏之事,事关我大宋兴哀荣辱,因为此人不杀,则奢靡之风必然大开,不可不防啊。” “奢靡之风?什么奢靡之风?”徽宗问道。 陈备慷慨陈词:“官家,苏杭供俸官童贯欺上瞒下,胡作非为。他在苏杭二州尽收一些奇珍异玩、奇技yin巧、声色犬马之物,送到宫中以惑圣心,如此下去,则陛下中兴之志必然被这些玩物所消磨殆尽。而且,臣粗算了一下,童贯掌管的供俸局和金明局,共耗银约一千万两,如此下去,若逢天灾,或遇水患,则我大宋连赈灾的银子都没有了啊。请圣上降旨,立撤杭州金明局,苏州造作局。将童贯革职查办,微臣敢言,这些年童贯一人负责采买,定然中饱私囊了大笔银钱,请万岁查抄童贯家,若抄不出脏银,圣上可斩了臣。” 徽宗本想着早早散朝,去后宫看看童贯又弄来什么好东西没有。不料眼前这人上奏的最后一件事竟是要自己严惩童贯,撤消金明局和造作局,这不是明摆着骂自己玩物丧志吗? 陈备的一番话,将徽宗的好心情全赶到九天云外去了。徽宗一甩袍袖,大怒道:“童贯对朕忠心耿耿,你竟敢如此诽谤诋毁于他,你究竟安得是什么心。”说罢,徽宗盛怒之下,用力一甩袍袖,只听“咝啦”一声,徽宗的龙袍被扯烂了。原来陈备伏地拜奏之时,用手一直抓着徽宗龙袍的曳地长袖,没料到皇上会有如此大的动作,一时竟忘了松手,拉扯之中,拽断了长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