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1 第 35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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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年和陈朔互相伤害了一番,并没有觉得快乐。 他看着城卫门带走了那几个壮汉,被陈朔领到裴止几个书生面前,再谢一遍,又邀诸人明日酒楼小聚,以表谢意。 几人纷纷拒绝了陈朔的邀请,态度坚决。 陈朔看出他们不愿意与他深交,也猜出缘由,无非是看他带来五城兵马司的人,刚那队率又称他“小侯爷”,知道他家中乃勋贵。 朝中清流与勋贵向来不太平,他听陆景堂跟他外公提过一嘴,说什么晋升渠道,政治立场,搞得人云里雾里的。 不过私下仔细琢磨琢磨,勋贵除了圣上恩荫,余下皆是战场上拼来的功绩。 清流们却是另一条路子,读书,科举,选官。 可能这就是陆景堂所说的晋升渠道不同吧。 他知道,有些勋贵子弟,爵位承袭于先祖,本身纨绔无能,欺行霸市,导致一些勋贵名声极差。 可他又不是那样的人,他家中有权势,未曾拿来欺压过无辜之人。 他现在享受到的富贵,是他阿爷阿爹从战场上拿血拿命拼来的。 陈朔其实是个极傲气的性子,原本这些人仗义出手,救了景年,他是诚心想与他们相交。 可书生们摆出一副抗拒姿态,陈朔的态度立刻也变得冷淡了。 景年察觉到陈朔态度转变,看看依旧面带笑容的书生,往陈朔身边靠了靠,轻声道:“我有钱,我请诸位阿兄们喝酒。” 被救的是他,欠人情的也是他,不能让陈朔替他受人家的冷脸。 书生们忍俊不禁,这么点儿一个小郎,竟要请他们喝酒。 陈朔额角青筋直跳:“你给我老实点儿,回头你阿兄晓得,有你好果子吃。” 景年轻轻叹了口气,小脸垮下来:“瞒不住的,阿兄迟早会知道,若是骗他,罪上加罪,会罚得更重。” 陈朔哭笑不得:“你倒是有经验。” 裴止看着一张俊俏小脸皱成一团的小郎,心中好笑。 之前还以为这位小侯爷是那小郎的兄长,听他们对话,倒似只是亲故。 陈朔……陈姓侯爷,他知晓的有那么两三家,也不知道具体是哪一家的。 他这几年在外游学,未曾关注过朝中动态,今朝入京科考,也没联系过家里人,确有些疏忽了。 事情已经解决,两方相处得并不十分愉快,彼此都没有借此机会交往下去的想法,陈朔便带着景年告辞。 五城兵马司的人方才带走那几个闲汉,余下的人都被陈朔撵回去了,没有城卫堵门,客栈又恢复了人来人往。 景年一行往外走,几个书生有说有笑从外面进来——这也不奇怪,这间客栈离贡院比较近,房价也不算贵,里头住的一大半,都是前来应试的举子。 景年正闷着脑袋发愁,让他阿兄晓得今日之事,最起码半个月别想出来玩儿了。 前面有人过来,他往旁边侧行两步让开路,忽听头顶传来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五郎?” 景年下意识抬头,撞见一张眼熟的面孔。 他愣了一下,乖乖叫人:“岑阿兄。” “五郎,你怎在此处?”岑泛扫了一眼,见他身边有人陪着,稍稍放心。 景年说:“我跟朋友来看放榜报喜……” 他瞥见岑泛眉眼间的喜气,心头忽明:“岑阿兄,你中了是不是?!” 岑泛同行的友人抢先道:“第十一名。” 这是个很不错的名次了,按照这个名次,若是殿试也这般,二甲稳了,一甲也不是不能想,往年有会试三四十名的贡士中状元呢。 “恭喜岑阿兄。”景年抱拳给岑泛道喜,他是真替岑泛高兴,那次他问阿兄,阿兄说岑泛能中,果不其然,他阿兄可真厉害。 岑泛还礼,认真道:“还要多谢子清兄寄回的书籍笔记,我等受益良多。” 他虽然在县学读书,也还是陆氏族学出来的,陆景堂寄回去的书籍,他一样可以阅读观看。 子清是陆景堂的字,他未至冠龄,按理说还没到取字的时候。 不过他入朝太早,当年文华殿唱名后,昭明帝得知状元郎尚未取字,亲给他取了子清二字。 景年如今不是三岁的小崽崽了,跟他阿兄还有先生、师兄们见多了市面,应付起这种场景,有模有样。 “岑阿兄不必客气。” 小郎君板着小脸装大人,还挺能唬人的,“阿兄说,当年他读书,多赖族中照顾,如今学有所得,理应回馈族亲。” 景年跟岑泛接触不多,实在不很熟,又说了些客套话,以陆景堂的名义邀他上门做客,然后便告辞了。 出了客栈上了马车,陈朔嘲讽:“你兄长倒是多。” 景年慢吞吞道:“他还真是我兄长。” 岑泛阿娘是陆氏女,硬要算的话,岑泛算是他出了五服的表兄。 陈朔:“……现在去哪儿?” 出了这种事,李士杰和薛忠宝也不敢看热闹了,跟景年说:“要不咱回家吧。” 让他们爹娘晓得,今天出了这样的事,一顿打是少不了的。 不过他们跟景年不一样,只要小伙伴彼此守密,他们爹娘比陆景堂好欺瞒多了,大部分时候是能糊弄过去的。 “我不回去。”景年打开车窗,看着外面悲伤地说:“今天回去,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来了,我要多看看,看看外面……” 他猛地缩回头,合上了车窗。 “怎么了,看到什么了?”陈朔觉得他这幅被猫咬到鼻子的模样十分逗趣,伸手要去拉车窗。 景年一把按住他的手:“我看到六师兄了!” 陈朔动作一僵,低声吩咐车夫:“快些!” 景年的六师兄,陈朔外公的六弟子,如今的礼部侍郎,最是古板讲礼,不管是景年还是陈朔,在他面前,能挑出个无数不合礼数的地方,然后就得听他上课。 车夫扬鞭,马车跑过这条街,景年和陈朔才松了口气。 “还玩儿吗?”陈朔问。 景年忙不迭地摇头:“不玩了不玩了,回家,我要回家。” 外面太危险,还是回家待几天好了。 …… 云来客栈。 岑泛告别景年,目送他上了马车,同行的友人按捺不住激动,问:“你说的子清,是不是陆子清?” 岑泛刚要回话,有人扬声喊他名字。 “柏舟,你中了?”裴止那一行人里头,一高瘦书生扬声问道。 “宁之,柏舟中了第十一名!”岑泛的同伴回道。 岑泛一行人里头,只有他一个中了。 他们几个是一府的,一同来京赶考,平日也一处行动。 裴止等人是酒楼论文是相识的,恰好住同一客栈,平日也有交往。 “恭喜恭喜。” 岑泛是自己去看的榜,拱手回道:“同喜。” 徐宁之也榜上有名,位列第三十二名。 不过都比不得裴止,今科会元。 两方书生一通寒暄,有个叫张芳的书生问:“你们认识方才出去的勋贵子弟?” 他们在客栈里头,看见岑泛跟景年有说有笑,但离得远,隐约听见“恭喜”之类的话。 “什么勋贵?”岑泛懵道。 “就是方才出去的小郎。”另一个书生说:“长得极俊俏的那个。” “你说五郎?”岑泛哑然失笑:“他怎会是勋贵子弟。” “可是……” 裴止突然开口:“他那阿兄,才是勋贵子弟。” 其他人有些晕,阿兄是勋贵,阿弟能不是吗? 还真不是。 岑泛听裴止提到景年阿兄,以为他说的是陆景堂,忙道:“他阿兄也不是啊。” “对对。” 岑泛的同伴忙道:“陆子清怎么会是勋贵?” 他们折山府出了个三元及第,整个州府的学子都面上有光,将陆景堂视为他们折山府学子的领头人,各个都对他的经历耳熟能详。 “陆子清?” “哪个陆子清?” “这名字有些耳熟……” “方才那人不是姓陈吗?陈朔……” 裴止眉梢一挑:“三元及第陆子清?” 桌上瞬间安静了下来。 三元及第啊! 如果说状元是一个读书人的梦想,三元及第就是终极梦想,做梦都不一定敢想的那种。 “方才那小郎……” 岑泛迟疑道:“有什么问题吗?” “他真是陆子清的阿弟?” “没听说陆子清有阿弟啊?” “你同他熟吗?人家为何要跟你说。” 这没什么不能说的,岑泛点头道:“是,陆子清的幼弟,家中行五,平日我们叫他五郎。” 一个书生说:“你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岑泛的同伴,与有荣焉:“柏舟可是跟陆子清一起读过书,同窗数年。” “真的?” “陆子清真那般才学出众吗?” “可能替我等引荐?” 岑泛早经历过数回这样的场面,早已习惯,不慌不忙,一一回道: “早年是曾在一处读书,家母娘家姓陆,在下少时曾附于陆家族学读书。” “陆子清才华横溢,实非我等能及。” “如今多年未见,不好贸然上门。” 张芳扼腕:“方才那小……陆五郎,说要让他阿兄宴请我等,我竟拒绝了!” 其他书生反应过来,也一个个叹气不已,十分后悔。 “谁晓得那位陈小侯爷的阿弟,竟会是陆子清的幼弟。” “说的也是,陆子清怎跟勋贵混在一处。” 裴止微微皱眉,有了这些线索,他已经捋清了。 “陈朔是宣威侯府的公子。” 他说:“听闻陆子清幼弟,拜林鸿方林大儒为师,乃林先生的关门弟子。” “那有怎样?跟陆子清有何关系?” 裴止懒得回这种蠢问题,徐宁之好脾气地解释:“林大儒独女,许给了宣威侯世子,陈小侯爷,乃林大儒外孙。” 所以人家小徒弟,喊先生的外孙一句“阿兄”,哪里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