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三十章
六月，沪市似乎进入雨季，天空低沉，时不时一场雨就劈头浇下，让人措手不及。 程西今天去采访了因雨水充沛受损的菜农，回来路上又突然下起了雨，她带着一把伞，穿过水流蔓延的地面，在风雨中飘摇着往家中走去。 进门，果然从头到脚湿得差不多，程西放下东西，赶紧去浴室，先洗了个热水澡。 厨房电饭侵煮着姜汤，咕嘟咕嘟，锅里是三鲜面，不小的空间收拾妥当，温暖房子外，是阴雨淅沥。 程西煮好面，捧到客厅，照例打开ipad。 今天是节目更新时间，已经播到了第三期，陈慕也和方妍上周约会结束，弹幕纷纷说着美女实惨，帅哥果然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起因是，节目组安排两人的约会海边爬山骑行，方妍穿的长裙，美丽有余，运动不足。上山道有段沿海的平坦路，风景很好，在微风阳光下骑行不失为一种浪漫享受。约会一开始画风挺正常的，两人并肩骑行，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画面清新养眼。 只是男女速度原本就不均，沿着海边骑了一段，陈慕也车子不知不觉就到了前面，再过一个拐弯，身影已经快看不见。 方妍脸上轻松柔和已经消失不见，无奈停下来，手搭在额头往前眺望了下，镜头里，陈慕也连人带车的身影已经变成一个小黑点。 后期给方妍头上打了串黑色粗线冒汗的表情。 弹幕除了一通哈哈哈之外，就是劝分。 【美女，这个男人不适合你。听话，咱找个正常的】【很想骂人，但是看着这张脸，我好像又可以理解了.…】 【帅哥高冷点不是很正常!太容易搞到手的叫渣男!姐妹们，跟我默念十遍!】【前面这些人劝你们自我pua不要太离谱】【哈哈哈哈哈哈我就不磕，我单纯舔屏/双眼爱心.jpg】 今天这期，是程西和庄星的约会，她自己感觉那天很平常，只是气氛轻松了点，玩得算开心。但是没想到，节目组剪辑出来，粉红泡泡仿佛要溢出屏幕，尤其是两人抓娃娃那里，庄星夹中一个递给她，两人对视笑，屏幕上竟然被配上了满片的爱心。 程西：“.… 她还记得，那时候，明明是庄星屡夹不中，她给他教了不少技巧，多次尝试之后，他终于成功 >了，夹到第一个娃娃拿给她。 程西露出如释重负的笑，终于不用再陪着他耗，结果被这样一剪辑，就变成了情意绵绵。 她终于搞明白恋综里面的cp感都怎么来的了。 经过第二次约会结束，前面磕她和陈慕也的观众已经纷纷调转了方向，出现许多她和庄星的cp粉，并且还郑重其事命名。 #星辰cp# "…………" 程西大无语。 更离谱的是，节目组看热闹不嫌事大，竟然特意制作了粉丝灯牌，网友票选出来的每组cp都有专属边框和头像，每次发言可以选择自己的专属灯牌。 于是，约会结束，只看到挂着星辰cp的头像频繁刷过屏幕，第一期大势所归的必成，被压到角落，几乎看不见。 满满的磕星辰弹幕里，只有一条挂着必成cp粉丝牌的微不起眼的评论，弱小无助地划过屏幕。【呜呜呜，一夜之间，我们就变成邪.教了，哭哭】 程西微微怔愣，随即无奈苦笑。没想到，在网友眼中，他们都是那么的不般配。 节目是周更，一个月也才四期，程西期期不落，再忙也守在平板前看。 从她和陈慕也第二次约会过去后，必成cp又再度崛起，和星辰分庭抗争，两边占据弹幕半壁江山，仅次于野心向研。 没错，季禾野和方妍的恋爱线果然被节目组重点剪辑，目前呼声排在第一位，别论不明真相的网友，就连程西看了他们的约会相处，也感觉有被甜到。 少年单纯炽烈的心意，无论放在哪个年龄段，都分外能打动人。 同时形成鲜明对比的，就是另一个大帅哥陈慕也，他谁也不爱的态度，激起了观众从未有过的逆反心理。 【我不信，他肯定是闷sao】 【目前看样子方妍已经没什么机会了，感觉橙子还有一丝可能，没有人觉得陈慕也和她在一起的时候都特别有耐心吗/推眼镜】 【 1,对两位女嘉宾就很直男，和橙子在一起竟然主动给她买气球，没点意思我不信!!(强行磕)】 【没必要啊，前面的，没看露台那段吗，这两人已经彻底be了，都做朋友了/狗头】 争论 不休中，第四次约会播出。陈慕也在客厅里，主动选了苏惟英。 弹幕一片心碎，纷纷怒骂，程西即便已经经历过一次，再看到这里，还是避不可免的重回了当初心境。 是很难过的。 在经过无数相处后，他还是不假思索选择了别人，程西当时站在那里，心底空空，脑中瞬间失去思考，冰冷从四肢流入心脏。 果不其然，镜头特意给她切了一个特写，她看到自己茫然的脸，双目空荡，显然可见的呆愣和失落。 程西心不可控制痛了一下。她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没想到，在镜头底下，无所遁形。 程西不可避免想到了节目中的种种，看这期播出时整个状态都很低落，即便陈慕也和苏惟英的约会也不欢而散，弹幕骂声一片。 她强打着精神看完他们两天约会，这期节目进度条终于到底，程西正准备关掉平板，休息时，画 面突然一转，最后变成了陈慕也本人的采访。 白色背景板，他坐在椅子上，面对镜头，后面是导演组的提问。 这样的后采小屋时每个人都录过，只是内容都是后期才公布，程西没有预料到这期节目组的提问内容，竟然是—— "当时约会的时候为什么主动选择苏惟英?" 陈慕也微微思索，回答和当时截然不同。"太快了。"“我可能需要冷静冷静。” 程西愣住，反应好一会，才想起来，那个时间，是她和陈慕也关系突飞猛进的阶段，约会、亲吻意外、表演唱歌……两人的接触比起小屋其他人，多出许多。 程西察觉到这里，心中只划过淡淡涟漪，很快消失无踪。 #恋爱#这档节目放在恋综里，只能算是热度一般，更多的是死忠粉的圈地自萌，因此节目播出过 半，除了第一天嘉宾颜值上过热搜后，并没有引起太大波澜。 程西的生活没有受到太多影响，身边同事很少有人看恋爱类综艺，从前的同学也联系不多，群里倒是因为陈慕也上综艺短暂讨论过一阵，也有人猜测，她是不是就是那个“程西”,几位不怎么熟悉的同学单独给她发消息旁侧敲击过，程西没有回。 她和高中时变化实在巨大，不管是外表还是性格，节目里的人和 她除了同名同姓，院校也一致外，找不到任何相似点。 他们隐约有想法却不敢确认。毕竟，高中三年，程西只有桃安唯一一个朋友。 而桃安的性子，必定不会透露出丝毫信息。 程西依然如同往常一样，上下班，投入忙碌的生活中。空闲间隙会停下来追追综艺。 大概现在的大数据实在厉害，她在刷微博时，竟然也会收到#一起恋爱吧#节目的相关推送，还不小心因为一条网友发的微博，误入到了某个超话。 滑下去好几页察觉到不对劲，程西重新往上看，才发现顶上显眼的#必成cp#四个字。后面还跟着几千人的粉丝量。 超话里全是节目里细节磕糖，她和陈慕也的相处被放大数倍，精华部分单独截出来做成视频和图片，还有部分配上文字讲解，底下评论也分外的热情激动，活脱脱一个另外的小世界。 她大致看完下来，都感觉自己不太对劲，脑子里全是两人表面平静下的暗流涌动。 打住! 程西觉得自己应该再去看几期节目冷静冷静。 节目已经播到了她主动邀请庄星约会那一期，结束愉快的两天一夜后，星辰cp已成大势，必成be得太明显，剩下的死忠粉丝也偃旗息鼓，渐渐在弹幕上消了踪迹。 程西没有缘由的低落，屋子安静，她缩在椅子上，无意识点着手机，切换各大软件浏览着页面，不知不觉，等她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点开了微博必成cp的超话，里面最新一条微博就是这期节目分析。 是的，经过这些天，程西发现了一条规律，每次节目结束之后，过不了太久，微博超话就会出现最新一期的总结，无论她和陈慕也僵持的有多离谱，里面都会从玻璃渣里抠出糖，磕得更离谱。 就比如，这期明明她和陈慕也没有任何接触，两天下来，连一句话都没有说过，网友硬生生能从打电话那一段，抠出无数细节。 镜头下，同个房间，庄星和陈慕也分别在打电话，一个坐在床上，一个坐在桌前，看起来毫不相干。 庄星拨通她的号码，程西声音出现在房间那一刻，桌前陈慕也微微抬眸，整个过程神情都被特意截下来，底下是网友言辞凿凿的分析。 > 评论也是各有各的离谱。 【没错，也子内心肯定在想：什么?你这么快就和他打起电话了?说好的喜欢我呢?!】 【绝对醋了，凭我那个闷sao男朋友的经验，他平时吃醋就是这个死样子，表面上一句话不说其实内心早已经风起云涌】 【还有这里，陈慕也看着在和吱吱打电话，其实心思早飘过去了，我数了下，短短十分钟!他起码往庄星那里无意识瞟了八次!】 【锤死了，从他们两个打电话开始陈慕也坐在那里就已经开始心不在焉，和吱吱对话也很敷衍】【你看吧，挂完电话立刻去洗漱，庄星和他说话都不怎么搭理，好像别人欠他八百万】【毕竟抢了他老婆/狗头jpg】 程西刷到这里，一把关掉屏幕，觉得自己昏了头，竟然沉迷于这些不切实际的粉丝言论。她望着天花板，平复许久，终于镇定下来，重新打开手机退出超话。她坐起身，喝了杯凉水，guntang的温度好像降下几分。 程西决定戒超话一周。 七月末，节目播出到后半段。 她和陈慕也在节目中的互动少得可怜，唯一小屋里单独相处那天，剪辑出来也无聊透顶，更别提，那次糟糕的阴雨天出门。 弹幕这次的风格很统一，播到程西和陈慕也，屏幕上就是一片的哭脸，外加差不多的内容。【我哭死】【心疼橙子】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啊啊啊我的必成要成be了吗/哭泣】【每天一个心梗小技巧】 【陈慕也真!的!有!病!ps:没有在骂人，根据他秘密星球那期，我猜他应该是回避依恋(顶锅盖跑)】 【回避依恋就应该注、孤、生/微笑】 程西真的不觉得自己当时在小屋里这么惨，甚至每次低落过后，都是很快调节好心情，小屋里大部分时光，都是轻松快乐的。 但是看完前面内容，连她自己都恍惚了，她当时有这么惨吗? 节目剪辑师太厉害，把她各种失落的神情、每次独自坐在阳台的身影、以及夜里默默写信的画面……一次不落完完全全剪了下来。 还配上了各种悲伤的音乐。 节目里，她就是一个悲情苦菜花，深深暗恋陈慕也，求而不得。 她现在已经麻木了。努力不去想陈慕也看到节目 时的感想，或许他这么忙，根本不会特意看节目播出，以他的性格是极有可能的。 果然，从节目播出后，程西只陆陆续续收到了来自苏惟英和庄星的问候，他们反应差不多，都是一片哭脸，外加大致内容—— 【橙子!原来你在节目里竟然过得这么惨!我都没发现!是我疏忽了。陈慕也真该死啊呜呜!】 【……… 程西：“大可不必。” 节目一路发刀到集体旅游，两人关系明显可见缓解，陈慕也在节目里单独对程西的特殊，让cp粉又重新燃起希望。 他们现在已经非常卑微，不要求像野心向研一样甜甜蜜蜜，只要两个人能同框，弹幕已经是一片满足。 从两人单独山上约会，送她小兔气球，深夜露台谈心，以及互相送出给重要的人的礼物之后。 他们两个的呼声一度超过了方妍和季禾野，必成cp粉经过这些天的压抑，触底反弹，完全爆发出来，每一期节目播出的热度程西和陈慕也总是占据首位，甚至一度把两人刷上了热搜。 节目组似乎也没料到，重点剪辑的恋爱cp没成，这对be线反而戳中观众的点，几个名场面一度出圈，连同着节目热度都硬生生被拉上去不少。 节目组连夜改变策略，把两人线重点剪辑，后面两期程西和陈慕也的内容大幅度增多，甚至在小屋最后一天四人外出中，刻意引导，把两人相处剪辑成了暖昧十足的恋爱前兆。 尤其是宠物咖啡馆摸狗那里，她、庄星、陈慕也三人，更是变成了陈慕也因为争风吃醋，故意过来，说了那些话。 弹幕笑疯了，一片刷屏，全是——【哈哈哈也心皆知】【我就说这个男人他醋了】 【也子是有点心机的，这话的意思明显是庄星是个花心大萝卜哈哈哈选我吧，我冰清玉洁除了你没有爱过任何一个女嘉宾!】 【啊啊啊磕死我了!!】 【必成cp!一定成!!!】 节目最后收官告白那天。 观众万众期待。 最新一期点进去，甚至开头还有读者斩钉截铁放话。【必成cp不成，我直播吃***】 程西和秦晴化妆聊天那段并没有拍出来。小屋众人离开，早上到傍晚，来 到告白环节时，观众只看到她穿着裙子出现在镜头中，打扮得像是一个真正的公主，满心期待等着她的王子到来。 【橙子美死我了】【太美了太美了太美了】【真的很像公主】【#必成cp#必成无疑，节目组告白成功后的服装都提前准备好了】 弹幕被所有必成cp粉的头像占据，程西看着密密麻麻的弹幕，内心全无波动，她很清楚故事的结局。 果然，少女的告白之后。风声呼啸，电话里传来断断续续的拒绝，即便嗓音再温和，意思传达的也很明确。 画面中，镜头拉近，她低头，落下一滴泪。 所有人心碎。 阴沉沉的海边，落魄公主蹲在地上，铺开的裙摆沾上灰尘，戴着小皇冠的头也深埋在臂弯，寂寥安静的画面，足足持续了一分钟。 弹幕短暂空白之后，一条带着熊熊火焰特效的大字杀气腾腾冲了出来。 【节目组我杀你了!!!!!!!!】 必成cp粉，疯了。 陈慕也在挨骂、节目组在挨骂、粉丝在痛哭，弹幕一片腥风血雨，唯有程西，完好无损，随着镜头转场，来到小屋读信这里。 果不其然，关于陈慕也的信全部公开，又是一把大刀。信中透出的细节，有种宿命般的默契，偏偏在既定的be结局之后。 所有似是而非的辗转心动，停留在夏然而止这一刻，像是一本才翻开又马上合上的书，带着无尽的欲言又止。 不甘心。 所有人都不甘心。 恨不得再把节目重看一遍，抠出所有细节，来证明他们之间爱意是真实存在过。 弹幕太多，已经完全盖住了屏幕，程西心头从未有过的静，她伸手过去关掉弹幕，画面突然清楚，镜头里只剩下陈慕也一个人，坐在她先前坐过的那张长椅上。 他手中，正拿着一封信，拆开。上面内容出现在屏幕中。 【展信安： 陈慕也，这是信箱封闭后的第一封信，等你看到的时候，节目应该已经结束了吧。 有很多话想说，面对着你，什么也不敢说，好在，这个信箱封闭了，我可以肆无忌惮地说一些，只有我自己知道的秘密。 其实之前说的话都是骗你的，我一点 也不想和你做朋友。 傻子才和自己喜欢的人做朋友，我们要么成为恋人，要么就做陌生人，前者选项现在看来不太可能，但是生活总需要悬念—— 那么打个赌吧。 如果你看这封信的时候，我们已经做不成恋人了，那就试试看能不能做陌生人吧。成功的人先变幸福/笑脸 祝你一切安好、顺利。 程西1.13于小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