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 王霸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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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内一片寂静。 宫人们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喘,只听见魏恬的粗重的喘息声,他那狠戾的目光好似要不顾一切冲上来,咬断她的脖子。 目光移向一侧垂手而立的太医,朱珠淡声问:“君后怎么了?” “回陛下,君后凤体无恙,只是思虑过重、寒气入体才会骤然昏迷,并无大碍。” 太医斟酌着措辞,小心答道。 同时,心里也在犯嘀咕: 这位体弱多病的君后惊厥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哪次陛下不是像火烧了屁股那样着急,动不动吼着治不好就让她脑袋搬家,现在倒是理智过了头了。 哎,圣心难测,哪怕是这般龙章凤姿的好样貌,也难以让富有天下的君王倾心相待啊。 床上的男人睫毛抖动,如同扑簌的鸦羽般,缓缓张开。 那双蕴有山川河海的剔透眼眸转动了一下,看向朱珠,轻声道:“陛下......” 朱珠坐在床沿上,垂眸盯着他扣着被面的指尖,施舍地伸手过去抓住,指腹摩擦几下手背: “太医说,君后乃思虑过重才会病倒。” 手指重重收紧,眉峰叠起,眼含寒冰:“朕的君后——是在为朕如何对待琼璋,牵肠挂肚吗?” 元昭好不容易恢复了血色的脸颊再度变得苍白,短短一句话的功夫,眼底就含了一层薄雾,眉心的朱砂痣越发妖娆鲜艳,仿佛是滴在雪白纸面上的一滴血。 “不、陛下......臣妾绝无此意!” 他嘴唇颤抖着,“臣妾与琼璋郡主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从陛下的玉碟送去元府后,臣妾再也没有逾越一步! 那日......入宫那日臣妾与琼璋郡主见面,也不过是归还她送与臣妾的信物罢了,请陛下明鉴!” 他说着,就要挣扎着起身,给朱珠行礼。 然而,一只手牢牢按在了他的肩头。 这具身体正值壮年,由于自幼苦练骑射,指尖都叠了一层厚厚的茧,制住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男子自然不在话下。 朱珠左手卡着他的肩膀,只觉得掌下的身体瘦得如一片纸,轻若无物。 “这么说,是朕,耽误你和琼璋好事将成了。” 面对这故意曲解,甚至污蔑的话语,元昭气得眼眶发红、浑身颤抖不已:“陛下!” 朱珠微微一笑:“不然,你也不会在召寝当日,就想要将婢子送上朕的龙床了。” 她转头,盯着昨日跪在床下,一身书卷气的男婢:“你叫什么名字?” “回陛下,奴唤作清芙。”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果然衬你,”朱珠上下打量一眼,挑起一个邪气十足的笑, “从今儿起,你便在乾德宫伺候吧!” 清芙偷偷看了一眼元昭青白交加的脸色,欣喜地跪下:“谢陛下!” 朱珠左手的力道松了些,手掌捧着他的侧脸,笑眼弯弯:“如此,君后可满意了?” 一滴泪顺着赤红泛着潮意的眼角滑落,元昭轻轻抽噎了一下,摇了摇头。 他从没那么想过...... 陛下召寝,他只是存了一点私心,才挑了清芙进去...... 阿辛稚若孩童、魏恬心有怨恨、其他人的姿色也不如他......他明明是想让陛下只注意到他一个人才这样安排的...... 可为什么......为什么反而将陛下推得越来越远了呢? 面庞微痛,是女帝并不温柔地用指腹擦拭着他脸颊的泪,元昭怔怔地看着那英姿勃发的眉眼、锋利而薄软的红唇,被下巴上的刺痛唤回了神志。 “瞧你,怎么还哭起来了?” 朱珠掐着他的下巴,笑容残酷而邪佞,满怀恶意地看着他,“怎么,以为塞一个次等品给朕,就可以逃过侍寝了? 元昭,朕告诉你!朕愿意哄着你、捧着你、高看你一眼,只是因为你这张脸!” 她掐着那方精致小巧的下巴晃了晃,俯身低语: “若让朕知道,这双漂亮的眼儿里装进了旁人,朕便砍了那人的头!刮了那人的眼皮!放在钟秀宫中,让你们日日相看! 直到——你再也不敢背叛朕为止。” 元昭被君王眼中的认真之意盯得浑身发寒,如坠冰窖,下巴被掐得生疼,连锦被也隔绝不住冷气,身体抖个不停。 这才是......她真正的模样。 他想起那日那人对他的提醒与警告,再看这张俊秀文雅的脸,只觉得恐怖万分,在对方的手落下之时,下意识闭着眼睛缩了一下。 发间一重,是女帝拔下了头顶金簪,插在了他发髻间。 朱珠弹了一下那摇颤不止的金叶,笑了:“金枝玉叶,果然极衬朕的君后......今夜,请昭儿簪花,等朕亲自来为你摘下。” 三言两语,就敲定了他今晚侍寝。 元昭用力闭了闭眼睛,曾经的迫不及待和羞涩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声音细若蚊蝇:“......谢陛下抬爱。” 回乾德宫的路上,清芙一路都在小心地抬着脸观察眼前这位喜怒莫测的女帝,虽然心里因为她的多变而胆颤不已,但看着看着,仍是忍不住两颊羞红。 ——这,便是君王之姿、王霸之气! 君后再美貌又如何?后宫哪怕只有寥寥数十人,但也是美人林立、竞争激烈,抓不住陛下的心,红颜也要化作骷髅。 更何况...... 陛下今日夸了他,是不是说明,他也有机会呢? 清芙暗暗握紧了手掌,一进乾德宫,便自觉地跟在朱珠身后,往书房的方向走。 心中天马行空地猜想:陛下要让他干什么?伺候笔墨?更衣穿靴? 亦或是...... 脑中不由得浮想联翩,浮现出陛下那红润饱满的双唇越靠越近的画面...... “你进来干什么?” 冷肃的质问打破了他的幻想,清芙学着元昭的样子,慢慢红了眼眶:“明月姑姑,我——” “我什么我?”明月向外一指, “书房重地,你一届男儿哪里有资格进入?以后,你就负责浆洗陛下的寝衣,若洗破了一件,仔细你的脑袋!” 清芙愣住了,他骐骥地看向朱珠,希望能留下来,可女帝早已坐在桌前处理公务,头也不抬:“还不快去?” 他气鼓鼓地退出了门外。 浆洗寝衣这种粗活他如何干得了!更何况,这样又哪里有机会接近陛下?! 一定是明月那个贱人瞧不起他! 哼,等他成了陛下的心尖宠,必定要好好报一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