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华碧淑到楼上书房的时候，两父子正在无声对峙。 看这情形就知道肯定又是江绪说了什么话刺激江盛了，华碧淑无奈失笑。 她端了两杯茶过来，打破这种僵硬的氛围，“苫苫说你们在书房，我就给你们送杯茶上来，吃了饭没多久，可以解解腻。” 江绪端过茶抿了一口便放在桌上，“既然你们都上来了，我下去陪她。” 江盛盯着他离开的背影，恼火指着他对华碧淑道，“你看看他，像什么话，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 “他不是说下去陪苫苫，你也听到了不是？”华碧淑说，又嗔他一眼，“你也真是，就这么把小绪单独叫上来，苫苫那孩子该多想了。” “知道多想她还算是有点自知之明。”江盛哼道，在办公桌后的手扶椅坐下，“你说江绪一向还算理智，怎么看人的眼光这么拎不清？华盛的掌权人，看上一个艺人当不好现在还要画什么漫画的，这事儿传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你小声点儿。”生怕这些话被人听了去，华碧淑紧忙回身把门关上。她盯着江盛，微叹，在他对面坐下。 “你们爷俩就是习惯了呕气，苫苫是小绪擅自选的，所以你看不上眼。”华碧淑声音轻缓柔和，“但是我看那孩子挺好的，心思单纯，没有什么歪心思，也活泼灵动。” “我不是针对江绪，但这样一个画漫画的，不务正业，有什么出息？能帮上江绪什么忙？”江盛依旧不松口，“而且她还是孤儿一个，虽说是孤儿也不是她愿意的，但是我不能接受江家的儿媳妇是个孤儿，传出去我们江家还有什么脸面？” “江家的脸面需要靠儿媳妇的家庭背景才能保住么？画漫画也是工作的一种，怎么算是不务正业？”华碧淑不赞同，但耐性还是极好的，嗓音温柔轻缓，“这些年你也一直在催促江绪结婚，真带女朋友回家来了，你又不满意。” 江盛皱眉，“催是催，但是也要看对方是什么人。结婚不是小事，哪能儿戏？碧淑，江绪都那么大了，你不要还惯着他任由他任意妄为。” “我不是惯着他。”华碧淑耐心解释，“但是就像你说的，结婚不是小事，不能儿戏。一辈子的事情，找个相互喜欢的女孩子结婚，难道下半辈子不会比跟一个门当户对但是没有感情的女孩结婚来得更有盼头？” “我不是在替苫苫说话，只是江绪是我们的孩子，从小看着他长大，难道你还不了解他？他不是会轻易喜欢上一个人的人，但是我看得出来，跟苫苫在一起的日子，他很开心，过得也很好。当父母的，不就这点祈求么？而且苫苫也很喜欢他，会为了小绪在我们面前努力表现争取我们的好感，这一点我认为比出身更能拉分。” 华碧淑看着江盛，笑了笑，道，“阿盛你也知道，我就两个孩子。对我而言，小绪和小妍不管多大年纪都是我的两个宝贝，无论是女婿还是儿媳妇，只要是对他们好他们也喜欢的，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女婿和儿媳妇。” “谁家孩子都是爹生妈养的，苫苫没有爸妈已经够可怜了，来我们家还要因为我们儿子受到冷眼和刁难，不是太委屈了些？再说了，她有自己的人生计划，我们家也不愁吃不愁穿，难道你还想找个工作狂回来拓展疆图？” 江盛愁眉紧锁，抿嘴不作声。 华碧淑看他这样，知道他的立场有几分动摇了，眉眼更是柔情。她的丈夫他了解，口嫌体正直的一个人，嘴上对江绪诸多不满，但心里到底是疼他的。 “他们年轻人的事，就让他们自己决定吧。”华碧淑抚慰地拍拍江盛放在桌面的手背。 江盛没直接应下。 他皱着眉沉思半晌，不再像一开始般态度坚决，但也没完全松口，“观察一段时间再做定夺吧。” 江盛的坚持有了松动，但面对梁苫的时候还是沉着一张脸眉头紧锁，晚饭时候在饭桌上沉默不语。华碧淑和江妍对他的态度恍若未察，完全将梁苫当做自家人对待。梁苫受宠若惊应对着她们的热情和亲和，偶尔偷眼看江盛不悦的面色更甚的脸，更觉水深火热。 饭后梁苫和江绪直接回去了，没接受华碧淑让他们跟江妍一起留下来过夜的提议。当然，梁苫是没有那个狗胆拒绝未来婆婆亲切的提议的，是江绪拒绝的，说第二天要上班，从他那儿上班近一点。 梁苫原本想把哈雷带回去玩几天，想了想，又打消了这个念头。江绪爸爸现在都还看不上她，有跟狗玩的时间还不如好好画画争取早日出版呢，能挣钱不说，说不准还能因此提升一下她在江绪爸爸心中的好感度。 江绪不知道梁苫心里打着这个算盘，只是看她从他家回去之后就仿佛撞邪般，一天到晚抱着个电脑在画什么，都不带搭理他的，心里有点苦。 梁苫能把兴趣发展成事业自然是好事，但是发展成事业后要以牺牲他的福利为代价，他怎么想都觉得有点憋屈。他白天上班，晚上下班回去，梁苫也没什么时间陪他，大部分时间都泡在书房，偶尔甚至一熬就是一个晚上，以致他都开始怀疑自己当初把梁苫房间改成书房这个决定是对是错。但是倚着门框立在书房门口看梁苫一丝不苟认真工作的模样，又不忍心打扰。 都说女孩子认真工作的时候最迷人最有魅力，这个定论放在梁苫身上，也一点不违和。他之前没怎么留意过她工作时候的样子，但现在看来，真的别具一番风情，同样让人心动。 这个样子的她，他也喜欢。 江绪双手环抱静静注视着梁苫，良久，他低眸，唇边扬起一丝笑意。 初初招惹上他的时候，她胡搅蛮缠骄纵不讲理，那时候他只觉得她神烦，守财虚荣拎不清自己几斤几两还故作姿态，简直是不知所谓。但后来，他开始有点理解那样的她。在娱乐圈孤立无援的日子不好过，她本身条件是有的，如果肯向圈中规则低头，估计那条路会顺畅很多，不会遭遇很多不公平对待，做到真正的亮眼。但她也是执拗的，被打压被边缘化也没妥协，甚至在剧组被算计继而被群众舆论攻击。她最开始总是趾高气扬，甚至和他对房租讨价还价时也是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在外也总是这样，以当红艺人的形象示人。 那时候他总觉得她看不清现实，是个活在梦里的人。但是，以最亮一颗星的姿态出现在众人面前，是能让她在那些奚落和嘲讽中挺直背脊继续走下去的骄傲和铠甲。方式似乎不对，但确实是她唯一的安全感来源。 不是有句话么，“别低头，皇冠会掉，贱人会笑”，她身体力行实践着这句话。那个样子的她，其实也很可爱。 看梁苫停下倦懒地伸懒腰，他单手揣兜信步走过去，抬起另一只手攥住她抬起还没来得及落下的手腕。 梁苫呵欠打到一半又生生咽下，“干什么？你怎么进来了？” “要是光有工作就可以的话，还在一起做什么？”江绪拉她起来，“你总要抽点时间陪陪男朋友。” “你自己待着不就好了，我还没画完呢。”梁苫抗|议，但还是半推半就被江绪拎出门。 江绪也没有什么不单纯的动机，就真只是无聊了想让梁苫陪陪他。 他把梁苫按在沙发上坐下，自己紧随着坐在她身边，斜眼睨她，酸溜溜道，“你最近真是很了不起，怎么着，眼里看不到我了？” “怎么会。”梁苫探身从茶几拿了果盘过来，递一颗葡萄江绪嘴边，“张嘴。” “你这回答也太敷衍了。”江绪把葡萄含|进嘴里，对她的回答表示不满意，“你自己掰着手指头数数你每天有多少时间是用来陪我的。” 梁苫认真的掐手指头数起来。算来算去，似乎花在江绪身上的时间是真的不算多。他早上八点出门，两人从早上一起吃个早餐就一直到晚上才见面，但晚上饭后洗漱完她又猫回书房继续忙她自己的事了，很晚才回房睡觉，有时候江绪都睡了…… 梁苫有点心虚，但气势上不能输。她挺了挺脊背，说，“我这是为了我们的未来在奋斗，凭借我的天分和努力，我一定可以成为优秀的漫画家，让你爸爸对我刮目相看，让他主动要求我改口叫他爸爸。” 江绪嗤。所以说她就是天真，他爸是什么人，什么身份地位的没见过，如果待见她接受她这个儿媳妇儿了，那也一定不会是因为她从一个业余画手成为货真价实的漫画家。 “其实我们的事情你真的不用太在意我爸的看法，哪天我们要结婚了，这杯儿媳妇儿茶他还是会接受。”江绪，“无关乎你是什么身份，是我认定的人这点比什么都重要。” “你不过是仗着你爸心里有你这个儿子。”梁苫没好气剜他一眼，撇嘴嘟囔，“可是我想让他打从心底里接受我这个儿媳妇。我们真结婚的话，我想和你的家里人和睦共处，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喜欢我对我好，是在他们眼里我是成为你媳妇加入这个家庭唯一最合适的人选。” 江绪静静听着，没说话。 梁苫没得到回应，碰碰他胳膊，“干嘛不给点反应？” 江绪侧头凝着她的脸，面上点点笑意漾开，眸色柔和几分。轻咳两声，他把梁苫往怀里揽了揽，忍着笑意道，“我是在想，你不说的话我都不知道你这么迫切要嫁给我。” “……” 梁苫脸红成猴屁股，她丢开搭在她肩上的手，反驳，“才没有。” 江绪不理睬她的否认，继续道，“可是你花这么多精力在工作上，我爸看不到你的努力不说，还冷落了我，也不是我对你有意见，你不觉得这样对我很不公平？” “你还说呢。”说起这个梁苫更来气，调整了下坐姿面对他戳着他胸口质问，“你爸不喜欢我你就不知道帮我说几句好话？在你家吃饭那天你看我对着你爸如临大敌似的是不是很好玩儿？有你这么当人男朋友的么？你是不是存心整我？” 江绪双手摊在沙发背上搭着，被她戳着胸口低低笑了。 “我怎么没帮你说话？最重要的立场问题我都已经表明了，胜过别的婆婆mama的废话。” “什么立场问题？”梁苫努力回想那天江绪说过的话，没什么特别的啊。 “这就没有必要告诉你了。”江绪老神在在的慢条斯理道，将梁苫怀里抱着的果盘拿到一边去。 “为什么不……啊”她话还没说完，整个人突然失去重心，一阵天旋地转，江绪把她像麻袋一样扛在了肩上。 头朝下，梁苫觉得整个脑袋都充血了，不住地拍江绪后背，“喂，你干嘛，快放我下来。” “不要乱动，掉下来我可不负责。”江绪拍一巴她的屁|股，扛着她往房间走去。 清脆的“啪”一声，梁苫整张脸顿时涨红，又羞又恼。 “你、你还打我？！”她羞愤继续拍他，“你到底想干嘛？快放我下来！” “不放。”肩上扛着一个人，江绪整个人依旧轻松，步子稳当，“想想你为了我们的未来这么努力，我突发奇想想给你点儿鼓励。” 梁苫：“……” 给什么鼓励，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我还要画画呢。”梁苫恼，想咬他泄气又不知从哪里下口。 “我比画重要。”江绪道，反手将房门关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