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玦寄相思,归去未有期(二)
尹晴走在钢化玻璃的走廊上,看着脚下悬空似的景致,竟真的有一种走在时空隧道里的恍然之感。 然而,这并不是什么时空隧道,只是一条普通的走廊,通往事务所最重要最核心的位置——可以穿越时空的控制室。尹晴想起了尹徽,不知道,他头一次执行任务的时候,会不会和她一样,紧张而惴惴,还隐约有些好奇的感觉? 大概……还是后者居多吧?紧张惴惴这类情绪,反正是从来不曾出现在尹徽那张永远挂着优雅而温和的笑容的脸上的,毕竟他是那样一种人,因为强大而优雅,因为自信而温柔,从她很小的时候就替她遮风挡雨,仿佛这个世界就没有什么,可以难倒他。 尹徽去了哪里?究竟为什么杳无音讯?这一切都是个谜团,穿越所的人不知道,她……更不知道。来这里工作的人,有的是为了不菲的工资,有的是因为穿越时空的兴趣,可尹晴,却只是为了寻找她的哥哥,尹徽。 秦萧带着尹晴和苗丹丹二人来到工作室,里面早已等着个人,苗丹丹好奇伸脖子去瞧,恰好对上一双有些无神的双目。 “宋女士您好。”秦萧微笑道。 尹晴也有些好奇的打量着这位“文公夫人”,是个美人不错,不过看起来精神真的不大好,听说,她这些年总是被梦境所折磨,看样子是挺严重。 宋瑶的神情里依旧带着狐疑,带着审视的目光在三个人身上来回逡巡,好一会儿才道:“你们……真的可以解决我的问题?” “宋女士如果不相信的话,又何必在此浪费时间。”苗丹丹皱了皱眉,似乎被宋瑶一副看骗子的样子看的有些恼火。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贵所索要的报酬实在有些……嗯……”宋瑶脸涨的通红,有些结结巴巴的,倒不是她多疑,一元钱的报酬,坐个公交都不够,是有够匪夷所思的。 “如果宋女士是在纠结这个,”一直笑眯眯的秦萧插话道,“恕我冒昧,如果真的可以解决您的问题,那枚古玉,就作为额外的报酬,如何?” 古玉……尹晴心里讶异了一瞬,那枚玉玦要是真的,拿去古董市场上卖倒真不是个小数目,宋瑶会肯? 出乎意料的是,宋瑶居然松了口气一般点头:“如果真的可以摆脱这样夜夜梦魇的折磨,我是真的不介意一枚玉,不瞒您说,虽然这块玉我曾经找人鉴定过,是汉代以前的古物,但却很邪门的怎么也卖不出去,如若真的可以摆脱,我却是要感谢贵所了。” 秦萧微微摇了摇头,眸中带了一抹难以察觉的深意:“好玉,都是认主人的。” “再好的玉,不是自己要的,又有什么用呢?”宋瑶并不赞同这句话,自嘲笑笑,“我只想好好过日子,不想被那些不属于我的执念束缚,不管……我梦里那个女子是谁,总归,那和我没有关系。” “能这么想,当然是最好,宋女士,请坐下休息片刻,等你醒来的时候,问题就会解决了。”秦萧对一旁等待催眠的工作人员点了下头,宋瑶被引着在一处软椅上坐下。 宋瑶在催眠师的指引下缓缓睡去,秦萧示意尹晴二人和他一起站上了控制台。 “不管发生了什么,记得你是谁。”秦萧闭上眼,三人围成了一个小圈,尹晴平静的面容不禁出现了一丝罕见的紧张,苗丹丹的心却是碰碰跳,既兴奋又紧张。 控制室里,刘承亲自监督着技术员cao作着键盘,目不转睛的盯着盘面上的数据,宋瑶平静的睡颜渐渐不安稳起来。 “准备……”刘承的声音在控制室响起,冰冷的像是来自遥远的古战场。 宋瑶的脸上出现出一个极度痛苦的表情,像是灵魂都要被生生拖出来,面板上的数据波动剧烈了起来,刘承知道,最关键的时候到来了。 他亲自在键盘上疾速敲打着,一行行代码瞬间形成。 一股奇妙的感觉在尹晴心头一闪而逝,她仿佛感应到了什么,恍然间,听见一声轻叹。 接着,一道极亮的白光忽然在控制台亮起,疾速波动的数据渐渐平稳了下来,宋瑶的脸色恢复了宁静,尹晴三人,已然不见了踪影。 “呼,一切顺利。”刘承看着暗下来的控制台,抹了把冷汗。 “刘副,又不是什么特别难的任务,你怎么亲自来控盘了?”一个技术员看刘承这个模样,不解的问。 “为什么……还不因为,有尹晴那个丫头在?”刘承苦笑,“说真的,我是一点儿不希望那个丫头搅进来……” 技术员恍然大悟,原来还是为了前战略组组长尹徽啊。 他看着虚空的控制台,有些失神,尹徽的大名,整个事务所可以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好像只要他在,任何难题都可以迎刃而解,人长得又帅又没脾气,就连素来高傲的所花程诗诗也曾经倒追过一段时间,只是可惜……上次尹徽去执行任务后,就没能回来,据推断很可能是客死古代了。 这个新进来的实习生尹晴,据说是他的meimei,也不知这次能不能顺利通过实战,转为正式职员? 不管现代的刘承或者那个技术员在想些什么,两千多年前的时空,一场离别之幕正在缓缓揭开。 夜凉如水,几颗星子孤零零的缀在天上,冷月高悬,洒下几缕清冷的幽光。 简陋的小木房里,一灯如豆,被漏风吹得可怜巴巴,将灭未灭。 窗边立着个年过半百的男子,十多年的风霜早已洗去了他作为晋国公子的优雅矜持,剩下的,只是岁月弥留的道道皱纹和灰白的头发。 重耳皱着眉,对着月,一声又一声的叹息,也不知道是在叹息他自己流离失所的命运,还是晋室多舛的国运。 床边,季隗拢袖跪坐,虽布衣荆钗,亦遮不住年华正盛的瑰丽风姿,额前一缕柔顺的乌发显得她姣好的面容越发沉静,这位二十多岁的狄人公主,在丈夫一声声叹息里,等待着自己的命运。 季隗是美丽的,却也是聪明的,她清楚的知道,那几个从晋国来的人带来的消息,足以打破他们这十二年与世无争的沉静生活,甚至足以带来无尽的烦恼和可能的悲剧。 在这种几乎无望的等待里,重耳终于开了口,他问: “季隗,你今年多大了?” 季隗巴掌大的小脸上浮现出一抹讶异,她眨眨眼,扑闪的长睫像是可爱的蝴蝶翅膀,格外的美丽,那样的美丽,让重耳几乎有些不舍。 可是他不能不舍,不等季隗回答,自顾自的说了下去:“你十三岁嫁我,如今,已有十二载。算起来,应当是二十五岁了。” “夫君记得不错。”季隗笑了,二十五岁的少妇,又是绝色美人,笑起来自然格外的明媚。 重耳有些不敢再看她,他因为年迈而不再那么澄澈的眼里,忽然泛起泪意:“既然如此,你就再等我二十五年,二十五年我要是不回来,你可改嫁。” 季隗保持着那个笑容,看着自己的夫君。 所以,你还是要走了?跟着那几个前来报信的晋国人走,不知去何方流亡? 重耳没有听到妻子的答复,显得有些沮丧,他仿佛xiele气的皮球,跪坐下来,脸上终于浮现出离别的悲伤:“事关生死,我……必须走……” “嗯,”季隗又眨了眨眼,温柔的笑道,“我知道的,你放心。” 重耳愕然转头,看着季隗,动了动嘴唇,却没有说话。 “再过二十五年,我都老的走不动路啦,还怎么嫁人呢?”季隗俏皮的吐吐舌头,压下眼里的酸涩,强装轻松,“所以,放心吧,我不改嫁,就这么养着两个孩子,等着你回来。” 重耳脸上的愕然慢慢的,调色盘般增加了许多其他的,复杂的情绪,他最终还是走到季隗身边跪下,郑重的行了一个大礼。 季隗看着丈夫伏拜下来的身子,默然无语的跟着对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