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星火

    “大人们，穿过条小径再往前去一马平川就是直奔西伯尼的大路。如果想要赶回羊齿镇则要掉头往南走三十里再往西去了。”

    运货的小厮，森林中的箭手，李萨斯的引路人，说话不卑不亢，完全不是在羊齿镇见到的样子。一路带队以来，指挥着众人进退行止那架势却更像个经历过沙场的军官。

    走马秘社根本就是在撒哈拉和帝国之间走私，此人赫然带领一群私人武装绝非善类。连亚在无人时悄悄跟李萨斯说着。“我们当尽快赶回西伯尼，只有到了那里才安全。”

    几名骑手已经在森林中穿行了一夜，他们别无选择只能跟着黑斯廷，也同时高度紧张着。树林每每一有风吹草动就要戒备，虽有干粮充饥，也是疲惫不堪。

    此刻看到通往西伯尼的大路上满眼尽是难民塞路，撒哈拉人掠夺如火虽然十镇中不少贵族暗中被收买，但平民流离失所，弃家逃难势必难免。

    战争为王者带来疆土，为骑士带来荣耀，为世人带来的只有挣扎着试图苟活和失去亲者的悲戚。

    “似乎战事于帝国失利啊。”黑斯廷背挎长弓，一身猎人装束，他没带同伴，孤身为李萨斯指引着道路。“看样子羊齿镇外风翼骑士团应该是避开了撒哈拉人的锋芒，我想现在肯定在准备重新和撒哈拉人一战吧。”

    “你如何得知？”李萨斯听了这话不由一愣，他也料到面前这个年轻人绝不简单。至于战事不利看着面前的难民不问可知，但梅林将军准备再战撒哈拉而不是撤回西伯尼又如何得知呢？

    “大人，撒哈拉人掠夺成性，若是风翼已经退回西伯尼，此刻大道上一定撒哈拉侦骑四出。战火遍地了。梅林将军武人天性，必然不会放守护疆土职责于不顾的。再说昨夜既然进攻你们的是黑狼本部精锐，那么在羊齿的多半是萨拉丁的虚兵。正所谓战术书上说的，虚则实之，实者虚之。”

    “胡说八道，哪有这样的战术书。”连亚呵斥着，“你这个人好生古怪，你到底是什么人？再不说实话，我们不客气了。”

    “李萨斯大人，您是名门之后，我是无名之辈。小人常年在边界一带从事某些贸易，但小人自知这并非长久之计，希望能有机会为国家效力。您如果愿意相信我，现在即刻赶回西伯尼紧闭城门，防范撒哈拉人保住要塞不失最为紧要。”

    “可是梅林将军若是出击撒哈拉人，我等应当前去增援。”

    “你们区区几人，并无用处。按照我的推断风翼再战亦难取胜，此刻胜负已分也不一定。此战双方的关键博弈还是在西伯尼。”说到这里黑斯廷忽然面色一变，指向大道，“撒哈拉骑兵！”

    大路上十几骑倏然出现。

    只能拼死一战了！李萨斯抓住剑柄，此刻早没有了投身战场的激情，心中唯望武神庇护。

    战争原来是这个样子。

    “你们快护着你们主人速速离开，我来掩护你们。”黑斯廷伸臂弯弓抽出箭来。照准为首的一骑就是一箭。

    一名撒哈拉骑兵应声坠马。

    李萨斯看着黑斯廷的目光，眼神由惊讶变成了信任，点了点头。“我们走！黑斯廷务到西伯尼找我，我必报答你！”

    风翼骑士飞驰而去，黑斯廷望着他们远去的身影，眼神忽然变得深邃而难以捉摸起来。

    他继续发箭，但这些骑手来速极快，黑斯廷只得调转马头径直向森林中跑去。

    那几个骑士也不怠慢，追入林中将黑斯廷立刻团团围住。

    为首的名骑手颇有些年纪，纵马直来到黑斯廷近前，却躬身行礼。

    “少爷，多少有些不甘心吧？”

    黑斯廷怅然叹了口气，“没有想到达达伦家族的人就在眼前，却又只得眼睁睁让他走了。我们十几个人难道真没把握拿下那个圣尉吗？”

    “少爷，当年老爷星之元帅身旁护卫如云，但当埃斯曼带兵来捕时。只有一名圣尉出手，电光火石间七名护卫就已倒在当场。”那骑手伸出右手来，一道深深疤痕触目惊心，他伸手轻抚自己脸庞，仿佛至今任心有余悸一般，“我们都是杀人不会眨眼的角色，但当时竟无人再敢出手。若不是埃斯曼并无心拿下我们所有人，只怕没有一个走得脱。”

    “帝国九大骑士团，以及四大兵团之中难道就没有人肯为家父求情吗？好歹他也是三大元帅之一啊。”

    “帝国派系错综复杂，北方贵族和南方贵族，宰相，元帅，皇帝之间彼此博弈。而达达伦世代于行伍，红日杰奈尔今年七十多，领兵几近五十年，所有的将军或多或少出自于他的派系。埃斯曼元帅为人谨慎，当初他的女儿丽达和红日长孙列菲尔已有婚约。老爷势单力孤，虽然得到陛下支持，但一旦事败，红日出手既狠又快，陛下也是爱莫能助，余者见势头不对哪个敢为老爷而得罪红日呢。”

    这段往事黑斯廷听过多遍，星之元帅诺瓦.颇伦杰封帅于三十一岁，是帝国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元帅。然而不出两年却身败名裂，整个颇伦杰一族几乎被红日屠戮殆尽。自己是诺瓦的私生子这事所知者并不多，这才躲过一劫。后来被颇伦杰的余部寻得，如今栖身于帝国边境，但星之元帅到底因为什么支持皇帝陛下而得罪了红日，这些余部无人知道，黑斯廷也摸不着头绪。

    现存于世的所知者大概只有红日一派以及霜月埃斯曼了吧。

    “外面那几个假装中箭落马的弟兄们没事吧？去接应一下，千万别露出马脚来。”黑斯廷看着几名骑手纵马而出，“撒哈拉人和帝国战事如何？”

    “刚才消息来报，飞龙骑士团和撒哈拉人一战，损失近半，已经退出战场了。若不是得到风翼骑士接应只怕更糟。梅林这次亦未恋战，收拾了飞龙残部往西伯尼败退了。撒哈拉人犹在追击。”

    撒哈拉人所擅长的莫过于强弓快马。苍鹰部队善于攻坚算是异数。但西伯尼化地为险，坚城立于山前，易守难攻。

    难道萨拉丁有拿下西伯尼的计策吗？若是西伯尼失陷，李萨斯说不定性命难保，那么自己今日做得人情岂不是白费了。想到这黑斯廷忽然一念顿起，李萨斯身边竟有圣尉保护，那么红日早料到会有今日之险。既然如此怎么会想不到这一战撒哈拉会打败帝国军队。

    帝国战败亦在红日计算之内，那么他所图者昭然若揭了。

    “我要追上李萨斯跟他一同前往西伯尼。我估计无论胜败，李萨斯必然会被召回帝都，红日定会借这次战败打击异己。乌纱德一带战火席卷，你们也难幸免。也尽快各自出发，深入帝国境内吧。”

    为首的老者点了点头，他把自己的长剑收入手杖之中，“那我也再次化名为帝国的旅行作家阿鲁登夫，这一次在十镇见闻颇丰。不过战火既来我还是快快走吧。”

    “阿鲁登夫，你临走之前还要去办一件事。和我们打交道的那群马贩之中必有撒哈拉的原野之蝶，我们的情况他们一定多少知道一些。”黑斯廷说到这里眼神之中露出一丝冷酷之色。“我们所为是置之于死地的事，不能大意。”

    帝国767年1月撒哈拉前锋在帝国十镇击退了风翼，飞龙骑士团。飞龙骑士团团长洛伦斯亡于此役，撒哈拉人紧追帝国败兵不舍直奔西伯尼而去。

    梅林中将早已将战况用信鸽传递到了西伯尼，再由西伯尼把消息传回帝都。虽然战事不利，但此时帝国人尚未如何担心，毕竟还有西伯尼要塞和驻守在那里的东方兵团三万之众。

    反倒是来自帝国南部地区塔鲁人反叛的消息不时传来，塔鲁人在帝国人眼中尚未开化，大大小小部落数十个生活在南部密林之中。他们和帝国南部贵族之间时有争斗，彼此不睦，好在各个部落并不团结，难成大患。所以此刻帝国重臣们也并未过于放在心上，他们自信镇守在那里的南方军团足可平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