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洗三(二更)
海城万俟家虽然已经将常胜的身世打探得**不离十,像陈家兄弟与章家兄弟这几人,却是一点风声都不知晓的。因此上陈三听得常胜如此一说,险险便从马上跌将下来。 好在常胜反应极快,骑在马上的上半身微微一动,双臂舒展之间便将陈三推回坐好,陈三讪讪的抹了把额头—这叫不叫小河沟里险些翻船? 待想到常胜那一次急病,好像就跟他的身世有关,陈三的眉头立时皱紧。 这小子这是遇上一个什么样的渣爹啊,将好好的一个大姑娘带着私奔也就罢了,还叫亲生骨rou沦落到给叶家做小厮的地步,若将他陈三换成这小子,恐怕也得大病一场! 常胜本就没想瞒着陈三。既然两人同行,陈三又是为了他的私事来帮忙的,他就不能叫人家云里雾里,于是两人一边骑马赶路,他便一边给陈三唠叨起了自己的小时候。 “我的大名叫顾博翱,乳名儿叫长生。我娘生了我之后没多久,我……那人就上京赶考去了,等我再见他之时,已经四岁了,谁知他却是回来休妻的。”常胜缓缓说道。 “我年岁小,不懂什么叫休妻,我jiejie只比我大两岁,对此也不甚懂,我们姐弟只知道从我爹回来那天起,我娘的眼泪就不曾干涸过。” “族里的族长为了挽回事态,连叫那人兼祧两房的主意都出了,那人却依然坚持休妻说什么聘者为妻奔为妾,我娘······本就是与他私奔之人,不配为人妻。” “族长见事态不妙-,便警告他说……他若敢休妻,便将他除族谁知那人竟、竟然连除族都不在乎,还说他已经娶了正经官宦人家的小姐做正妻,我娘这种来历不明的yin奔女子……要么就给他做小,要么便下堂。” 陈三听得常胜学说的艰难,手中的马鞭立刻探过来,端端停在他面前两寸远,口中也厉喝道:“兄弟你别说了!” 这种痛苦的经历,经历过也就罢了每一次学说都是在心底的创伤上再割几刀罢! 常胜见他握着马鞭的手已经变成了青白色情知他也是气得不善轻笑着将那马鞭缓缓按回:“陈三哥,我没事儿,真的。” 顾敛之这种狼心狗肺的家伙,怎么值得人为他动气。无论他有没有能力为他娘讨回说法,他有生之年都不会再正眼看那人一眼——不是就当不认得,他根本就不认得。 只是他娘······将太多的过错全都揽在自己身上了,他娘生养他一回,他总该为她做些什么,再告诉九泉之下的她说错的不是她。 陈三见他似乎不像说假话,心中不免疑惑万千。 这种事儿若换了是他陈三,他才不管那人是不是他爹,一刀剁了省事!常胜这小子怎么却像在诉说外人的故事,如此淡然! “你听我说完啊,我娘为了我和jiejie不从嫡出掉到庶出去,抢在休妻文书到手前吞了金,临终前给那人留下书信一封,求他好好待我们姐弟。”常胜眯眼笑道。 “那人看罢那封信便在我娘灵前发了重誓,说是等他回去安置妥善,便将我们姐弟接回他膝下,好好抚养我们长大成人。” “等我五岁那一年,他终于派人来接我和jiejie,我和jiejie便到了海城顾府;那人却告诉家中上下以及外人说,我们姐弟是他族人的孩子,父母新丧……” “陈三哥,你说这人可笑不可笑?”常胜哈哈大笑起来,直到笑出了无数眼泪。 陈三却欲哭无泪。这小子魔障了?这么叫人愤怒的事儿怎么还说可笑!这可是刚刚离了宁州城,这小子就疯了,接下来的事儿怎么办?姑娘可是再三交代,叫他好好照顾这小子呢! “我真的没事儿,陈三哥不用担心。”常胜倔强的抹了一把脸。 其实他很怕,怕等他到了杭城常家,方才的那些话都没人愿意听;或者说,他很怕他连常家正主儿都见不到。 既如此,现在说给陈三听一听,万一到了杭城后诸事不顺,他也不用再将过去憋在心里——他还有许多路要走,姑娘说过了,放下包袱轻装前进,未来才会更美好。 陈三满面狐疑。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心里的痛苦说罢,就可以不报仇了?他怎么就理解不了呢? “姑娘说,与其日日生活在仇恨里,不如将自己的日子过好了,否则就是叫那人先害了我娘,后又害了我。”常胜笑道。 “我若是个争气的,就不能将日子过得一塌糊涂、叫那人和贾氏如了意。至于坏事做尽的那种人,天会收他们的。” 陈三不由咋舌。这是说法儿?等着老天爷收那个坏蛋两口子,好像不靠谱儿啊! 不过仔细想想,似乎也是那么个理儿?若是鼓动常胜一刀将那个姓顾的渣爹剁了,之后的日子就得亡命天涯不是?如此一来,好好的一辈子也叫那混账给毁了! 陈三对杭城常家早有耳闻,知道这太后的母家常家、风头与能力比万俟家只大不小。因此上接下来的一路也不想别的了,只管暗暗在心中祈求,但愿到了杭城后一切顺利,如此才好给常胜和他那苦命的娘一个最好的结果。 宁州城里的叶蕙送走了常胜与陈三,此时也陪着文氏赶往五房。十太太袁氏前天傍晚顺产下了一个女婴,在叶家这一辈的女孩儿中大排行十九,今儿正是十九娘的洗三礼。 文氏在路上不免跟叶蕙唠叨道:“你十伯母这回生了个女孩儿,也不知失望没失望?她膝下本就是枫哥儿独一个,若这个也是个哥儿该多好,三十多岁的年纪再开怀本就不容易····`·” 叶蕙忙阻止她娘:“就算十伯母真的失望了,到了后咱们也多说喜庆话儿,少提这个吧。” 文氏佯嗔着看了她一眼:“你当娘是那不懂事的人么?这就是与你私下说两句罢了······女儿有什么不好啊,若都是像你一样,哪个当娘的做梦都笑醒了!” 叶蕙堂而皇之的接受了文氏的赞美,嘴角微微上扬:“我这样的姑娘家可不多,娘就偷偷笑去吧!” 话是这么说,她心里却清楚得很,连她娘都替十太太失望了,等待会儿到了五房,还不知道有多少说怪话儿的呢。她家本就与五房走动得极好,到时候少不得多帮些忙。 又想起好一阵子没见过四娘了,她便低声叮嘱她娘:“等到了五房见到七伯母,您可别问四娘的事儿……四jiejie才退了婚,不可能出来见人,七伯母本就性子急,万一被人捅了伤口,还不知道得如何发怒呢。” 文氏轻轻点头,心中却接二连三叹起了气。她太久不出来应酬了,又是个万事不上心的性子,若不是女儿刻意提醒这一句,等见了七太太她也许真会问出口…… 今儿这洗三礼,文氏本不想来,想着用个家中有孝搪塞过去就是了;还是叶蕙劝她说,过去十太太没少帮六房的忙,她若是不来,未免叫人背后说凉薄。 话既说到这儿,文氏不免低声询问:“你七伯母可又给四娘寻人家了?四娘的年纪可不小了,哪里还耽搁得起啊。” 叶蕙知道她娘是个不大通透的性子,只好耐心说道:“我四jiejie才退了婚没两个月,立刻就说亲事好说不好听,恐怕还得再等一阵子。 心头却道,退过亲的姑娘家再寻亲事多难啊,可惜她娘万事不懂,还以为买菜呢,这家的没看上就去买那家的! 马车没片刻也就到了五房门口。五房的侧门四敞大开着,门槛早就撤掉了,看来不是为了方便马车进入,就是早有客人赶到了,叶蕙突然想起泉州城的袁家舅太太,赶紧趁着马车进门的工夫附耳文氏道:“待会儿见到十伯母的寡嫂,您可少说多听!” 两家的太太见几面,闲聊间就将儿女亲事定下的可不少。她家是在孝期不假,可是也能口头约定啊,她娘又是个软的,万一被袁家舅太太几句好话糊弄了,糊里糊涂就给她应下一门亲事,那她可要撞墙了! 叶蕙从来没见过十太太袁氏的娘家侄儿袁哲,不过却从十太太口中听说过许多次。亲人之间的夸奖赞扬当不得真不说,袁哲的娘又是个守了多年寡的,这种人家再好能好到哪里去? 她从来没有看不上孤儿寡母的意思,她家眼下也是这么个情况,柱哥儿将来的婚事若是遇上与她想法一样的,说不定也得几经周折。 可谁叫她是个现代灵魂来着。她在农大那个前男友,就是与寡妇娘相依为命长大的,他妈每次见到她,都有一种“你抢了我儿子”的愤慨,她可不想玩拉大锯扯大锯,扯到谁怀里算谁的那种游戏! 文氏闻言便有些摸不着头脑。叶蕙急切之间也就不装害羞了,低声告诉文氏道:“袁家舅太太只有一个儿子,也该议亲了······您可别早早的将我推出去,那不是为了我好!” 见她面色有些掩饰不住的羞恼,文氏连连点头:“你放心,咱们家还没出孝,任谁说的天花乱坠,娘也不答应,除非你自己点头,好不好?”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