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 无言的下场(1)
所以,王妃于氏有感内庭最近对此流言不断,便对各处的姬妾宫人都下令,不准她们讨论此事,有违者一律严惩。因此在人前,当然没有哪个人敢公开讨论;只是在背后或私底下,就难保了。 璇真已经不必再特地让银香到外头打探消息了,因为在房里,那些个宫女们现在最热门的话题,就是讨论四房和这件窃案的关系。反正是什么话都有人说,不过基本上是以难听的为主。有时,被奶娘听见会毫不犹豫地斥责她们: “贼小rou儿!管你甚事,整日只忙着嚼舌根,要是让人听见,又是一顿打!” 这才迫使她们之间的谈话暂告一段落,不过即使有明令禁止,但女人们的好奇心又岂是如此容易消失的呢?璇真也从她们那儿听到不少不知是真是假的消息,像是什么那些被审理所押了去的宫人,如今都被打得半死;宝琳堂那儿,死气沉沉的,一反之前的热闹,连别处的宫女婢女也不敢上门去,免得被牵连。还有人说,如今四夫人整天以泪洗面,对王妃哭诉自己是清白的,王妃安慰她几句,让她回去好生呆着,这段时间少到外头跑。 可是听来听去,璇真还是没从下人们的嘴里听出来,剩下的那个男人到底是谁。一天没找出这个共犯,就一天也无法定案。 “照理说,既然那几个涉案的下人都被找到了,那么要从她们的嘴里问出那人是谁,并非难事。可是为什么,审理所这些天来却没有一点动作呢?好像完全只闷在所里查问犯人。还是说,已经找到并且逮住了,可是没被外头得知……” 再丰富的想像,也是无济于事。谁叫自己在明代这儿只是一个小孩子,而且又是个女儿身呢?所以璇真也知道自己不大可能会了解到更多的内幕,看那些下人们的态度就知道了,与被特地吩咐过的银香不同,她们可是打死也不敢在小主人面前说这些的。看周围人的态度也知道,在这个年代里,身为小姐的璇真,连半句污言秽语也不能被听到,更何况是这样的丑事? 一天,璇真正在看孝经。三字经与千字文看完后,王爷吩咐把一些书送来给她,有《女诫》、《论语》和这本孝经。本来听人说,论语不属于女孩家的读物,不过德王似乎并没这个忌讳,相反还让送书来的太监转告女儿,让她静心看书,好好参透这些文章。 因为对书上的几句话感到不解,璇真便像往常那样、将句子抄在纸上,然后命房里人转送到外庭那儿,请教教授典薄等人。不料之后来回话的人禀告,说教授等人说这阵子有事,分不开身,怕耽搁了姐儿的学问,还是改为请教别人为好。 璇真很是不解,便又问:“那还有府中伴读典薄,难不成连他们也忙得恁样?” “是,也不知在忙活什么,连问也不问一声,倒像那纸上有什么东西会唬着他们似的。” 听到这回答,璇真一时没有说话。这时,一旁的月喜凑过来说了句: “姐儿还不知哩,他们倒不是不肯,只是怕惹嫌疑,才躲开的。” “这话何意?” “不为别的,就是外头闹出事儿来了,他们现在撇清还来不及哩,哪里敢跟内苑有牵扯?今儿一早小的听那几个内监说了,典薄林修年前几天便不知往哪儿去了,叫人往他屋里寻,人影也不见,金银细软也是全没了,都说他跑了,只怕是到原籍家去。如今王爷已经告会了济南知府并山东各处官吏,务必要将他捉拿回来哩!外头都风传,那典薄与内庭有牵连,所以才逃的。如今这案子正火烧火燎的,外庭的官吏也自然要避些嫌疑,所以哪怕姐儿只是让人去问句书儿,他们也是不敢理会。” 典薄逃走了?璇真一呆,脑海里迅速形成一个念头。可她脸上神情依旧,只是对月喜说: “这事儿你休到外头说去,更不可教一人得知。要是被人听见,你少不得又要挨打了。” 月喜连忙答应着,不敢再多说半句。璇真看着手上的那本孝经,但心思已经离开了书本,飞到了心中某个角落,飞回到窃案刚开始的那时候。 乐工张善盗窃逃跑不成、供出内庭另有他人与宫女私相授受、涉案的几个宫女一一被捉、四房也牵涉在其中、典薄在此案审理中时逃去无踪……会是自己想的这样吗?璇真一时也拿不准。最近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了,而且来得又快又急,恰似那一夜的大雨,让人措手不及。 当天夜里,璇真到荣德殿正殿上与母亲一起用晚饭。才刚摆上桌子,就听到外头有人禀报:四夫人到。于氏顿了一顿,只是说: “让她进来。” 绮云一进来,璇真借着周围那明晃晃的烛光看得清楚,让她吃了一惊。因为仅仅是这么几天不见,四夫人脸上身上都瘦了下来,脸色也很差,整个人都憔悴了不少。王妃在她磕头后,才说: “你如今身子不便,就少到外头走动才是。现在这天还热着,你来回一走,万一惹上暑气,又该怎的?” “多谢娘娘记挂。”绮云站在王妃面前,把头低得不能再低。“小的也自知不该来烦扰娘娘,只是小的如今实在不知如何是好,才不得不来,好求求娘娘为小的做主啊!” “你这是怎的?难不成,有谁敢委屈你?” “蒙王爷与娘娘看顾,小的自入府中以来,一直锦衣玉食,与姐妹之间也是和和气气。可是现如今,小的蒙受这不白之冤,实在是坐立难安。我房里人闹出这事儿来,是小的疏忽,管教不严。只是不曾想到,那些个小人,把是非还说到小的头上来!小的实在是难以服气啊!” 说着,绮云已经哭了,只是因为在王妃面前所以才强忍着不敢哭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