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看蚂蚁的老人
牧清风回到了治安总局，带回来了一个公文袋，向独孤欢的办公室走去。 只是，独孤欢仿佛知道牧清风的到来似的，公文袋放到一边，也不打开看一眼，只对牧清风说道∶“我的父亲想见见你。” 这种态度让牧清风觉得有趣极了，硬生生的止住了自己想说的话，半天后才笑道∶“郑豪杰的事情你知道？” 独孤欢抬了抬头，笑了笑说道∶“见过我的父亲，你就会知道。” 牧清风沉默了，一回来独孤欢就这么直接，一时之间倒也意外，但可以肯定的是，独孤家与这事绝对脱不了关系，而独孤欢的态度也越来越明朗了，果然他还是选择站到了自己父亲的一边，这没有很大的意外，牧清风只是稍微有点情绪波动而已，毕竟，独孤欢没有大义灭亲让他有些失望，但将心比心，换作自己又会如何选择呢？ 不以亲疏定义好坏，并不容易做到。 局势明朗的速度让牧清风有些猝不及防，他本以为这里面还有很大的文章的，但看来独孤欢并不打算瞒他太久，只是现在的举动，是在拉拢他吗？ 但既然独孤家与黑袍一干人有所合作，应该知道也清楚牧清风的立场的，他跟黑袍之间的恩怨已经是到了无法化解的程度，对了，但这对独孤家的人来说并无影响不是吗？对于牧清风这样一位悍将，能争取独孤家当然想争取的，可是，重点是，独孤家就会不明白牧清风与牧师帅的关系？这全然没有理由，黑袍那一块，当然是知道其中关系的，那么他会允许独孤家拉拢自己？ 这些事情牧清风是越想越不明白，这里面的水浑浊的程度，远远超过了他的想象，牧清风只能假设独孤家对黑袍一方还是有所保留的，他们之间的这种利益关系，并不是铁板一块。 牧清风坐在开往独孤家的车上时不停的想着，到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想是想不明白的了，只能去瞧瞧这独孤家主的真面目了，这台戏啊，他不去唱，永远是看得云里雾里的，怎知其中角色的悲欢。 “你自己进去吧。” 独孤欢是微笑着这样对他说的，这是在独孤家主的园子外头。 进去，当然进去，所以牧清风走了进去。 白雪还没有融化，夕阳已经西垂，照耀得大地黄橙橙的，独孤家主就搬张椅子坐在夕阳下，仿佛并不畏惧寒冷。 独孤寂寞的人，岂非早就适应了孤冷，一个内心不畏惧孤冷的人又岂会畏惧外界的寒冷？ 这个坐在夕阳下并不迟暮的老人，此时看起来分外的迟暮。 他的眼前是一个水潭，并不怎么宽敞，很容易让人忘记它的存在，牧清风就曾经将他从自己的注意力里排除了。 但独孤家主却极其专注的看着水潭，水潭并不结冰，里面有游鱼，与他一样不畏惧寒冷。 鱼在水中那种悠然自得的神态，生动美妙的姿势，会让人暂且忘却心里的烦恼和苦闷，觉得自身仿拂也变成了游鱼正在无忧无虑地游在水中。 独孤家主其实更喜欢养鸟，飞鸟当然比游鱼更自由自在，只可惜他不能将鸟养在天上，而鸟一关起笼子，就立刻失去了那种飞翔的神韵，就好象己变得不是只鸟。 所以他养鱼。 养鱼的人大多数寂寞独孤家主更寂寞。 他没有亲人，没有朋友，连奴仆都没有。 因为他不敢亲近任何人，也不敢让任何人亲近他，也许，只有独孤欢是唯一的例外。 独孤家主与真正喜欢养鱼的人恍若已经没有什么不同的，大概唯一的区别就是，真正喜欢养鱼的人无论什么时候都会觉得养鱼是最重要的事，而独孤家主显然不是，那我在手中的鱼竿岂非就说明了这一点，他之所以养鱼，是因为养鱼能带来他想要的乐趣，这世界上岂非大部分的人都是这样，真正喜欢养鱼的人其实是少之又少的。 没有哪个真正喜欢养鱼的人会喜欢看到鱼在钓钩上挣扎。 独孤家主显然不是真正喜欢养鱼的人，他的注意力从来都没有在钓钩上，即使他有着不结冰的水池与不畏惧寒冷的游鱼。 他觉得更加有趣的，是一群不畏惧寒冷的蚂蚁，一群爬在雪地上的蚂蚁，一群不畏惧恶劣环境的蚂蚁，可是，独孤家主是不应该觉得有趣的，蚂蚁不畏惧寒冷虽然稀奇，但这种蚂蚁本是日月星才有的，他打小就没有少见，可是为什么还会觉得有趣呢？ 牧清风来了，独孤家主也知道了，可他就是不愿意回头看牧清风一眼，仿佛他约的不是牧清风，是一群蚂蚁，牧清风只得蹲了下去，也看起蚂蚁来。 蚂蚁列队蔓延着前进，在雪地上划出一道黑线，却也划出了渺小。 独孤家主突然叹道∶“你看这些蝼蚁，如此辛苦的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 牧清风笑道∶“不过都是本分的活着，没毛病。” 独孤家主笑道∶“可是，就这样毫无目的的活着，真的没有毛病吗？” 牧清风说道∶“它们的目的岂非就是活着。” 独孤家主笑了笑，说道：“可是，你不觉得它们无知么？” 牧清风奇道∶“这话倒是有些奇怪。” 独孤家主指了指一旁，说道∶“你瞧，它们在偷我的鱼饵。” 牧清风笑道∶“蝼蚁的本能而已。” 独孤家主哈哈一笑，捡起树枝轻轻在蚂蚁群中轻轻一划，蚂蚁顿时乱爬了起来，全然失去了阵型，只见他说道∶“你看，它们岂非是无知，不知道这鱼饵主人的强大，渺小的他们这样实在可怜，为了一块食物丧失性命又是何必？” 说完，便定定的看着牧清风。 牧清风哈哈一笑，抓起一些鱼饵便撒在了蚂蚁群中，说道∶“独孤家主岂能缺鱼饵，这些不打紧的东西何不赏赐于他们，这些蝼蚁要是能有足够的智识，足够的信息对等，岂能不知道独孤家主您的强大，恐怕就是饿死也不敢动独孤家主您的东西。” 鱼竿轻轻的跳动了起来，独孤家主拉起了鱼竿，说道∶“只靠本能行动的蝼蚁其实是很可怕的。”顿了顿，将鱼从鱼竿上拿了下来，却扔到了雪地上，说道∶“这些只凭着本能行动的蝼蚁，只要我放过他们，你看那鱼，不久之后就会被啃得只剩下骨头。” 鱼在跳动，挣扎，在雪地上留下一道道痕迹，已经有蚂蚁循着痕迹，不断的靠近靠近。 牧清风笑了笑道∶“独孤家主不放下鱼饵，不抛出鲜鱼，蝼蚁岂非就到别处觅食去了？” 独孤家主叹了口气说道∶“可是，这些蝼蚁就不能有点自知之明吗？就这么禁不住诱惑？”说完，指了指远处，那是蚂蚁的巢xue，说道∶“有时真想将蝼蚁的窝毁了，来个干干净净。” 牧清风看了看远处的蝼蚁窝，竟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独孤家主奇怪的问道∶“真有那么好笑？” 牧清风说道∶“你明知道天下蝼蚁之多不是凭你可以消灭干净的，为何要说出来让我笑话呢？” 独孤家主听了并没有生气，倒是也哈哈大笑了起来，半天后才说道∶“我当然没想过要对蝼蚁们做什么，我只是提醒你，有些人，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是绝对不介意毁灭一些蝼蚁，破坏掉一些家园的。” 牧清风只定定的看着独孤家主，问道∶“你呢？你会吗？” 独孤家主这才站了起来，说道∶“很多事，会不会都不是我能决定的，你看，夕阳要西下，我就没有办法，你说对吗？” 牧清风看向天边，说道∶“是呀，夕阳要西下谁也没有办法啊。” 独孤家主喜道∶“那么，你是赞成我的观点了？” 牧清风却摇了摇头，说道∶“并不是。” 独孤家主不禁有些失望，叹道∶“你是欢儿的朋友不是吗？” 牧清风说道∶“你也是他的父亲不是吗？” 独孤家主叹了口气，说道∶“对于朋友的父亲就不能有点诚意吗？” 牧清风突然有点厌烦，他觉得这个时候谈朋友两字，简直是对朋友两字的侮辱，难道在政治家的眼中，朋友仅仅也只是筹码？ 独孤家主又说道∶“当然，我也有足够的诚意的，毕竟你们是朋友。不可为我之事伤了友情，白家的家主在厅里候着你，你要不要见上一见？” 果然，这白家是与独孤家勾搭上了。 牧清风说道∶“你清楚我的身份，清楚多少？” 独孤家主笑道∶“我想，该清楚的都清楚了。” 牧清风笑道∶“那我就奇怪，那为什么还要与我谈呢？” 独孤家主笑道∶“我觉得我们是朋友还是好一些的，当然，我也就直说了，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你的妻子我有她的下落，只要你不插手我的事，我便告诉你，当然，这得等到事成之后。” 牧清风一愣，倒也没想到独孤家主知道得这么多，可是他并想不明白为什么独孤家主会那么清楚自己的事，而且，自己这个并不影响大局的人，他为何那么畏惧自己插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