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十八:问路之石
“喂!你们是要尖叫还是昏倒还是逃跑还是抄起凳子打架,倒是给个反应行不行?!” 咚! 唐果话音刚落,“反应”出现了。 现任乾清宫总管太监王全友应声倒地。 这位翻着白眼儿吐着白沫儿,浑身抽搐,脸色发青,看样子受惊不小。 见他这样子跟宫里那位吓疯的有些相似,唐果心下愧疚起来。 她睡得迷迷糊糊的,觉得肚子饿便抓夫君大人找吃的,结果抓了个空。闭目合眼的套上外衣,爬起来到前帐去,脑子还不大清醒,没看情况就出了声,然后越描越黑,越说越玄幻,也难怪这些人接受不能。 瞄瞄僵在座位上那几位,再看看地下躺的这个,唐果下意识的往丈夫身后藏藏——唉,咱现在是“鬼”,还是少出来吓人得好…… 太上皇云淡风轻的把老婆从身后拉出来,“不关果儿的事。这位大总管平日里颇有些说不出的心思,又勾结了不该勾结的人,传了些不该传的信……” 目光在众儿子脸上一一扫过,太上皇笑得十分有内涵:“他是心里有鬼。” “咯噔!” “哎哟!” “有鬼”二字在这关头过于敏感,无异于当头棒喝。 敦亲王胤礻我手一颤,筷子一滑,从指间出溜下去了。中间没遮挡,上牙咬下牙,殃及了舌头。 咬得这个疼! 那四位也跟被按了启动键一般,一下子活过来了。 不约而同,用手撑着桌子,脚下虚浮的起身,目光散乱的跪地行礼:“儿臣恭请皇额娘圣安。” “……免礼。” 唐果被他们的趴地大礼又惊了一下:姿势好难看! 不理会他们的折腾,太上皇很温柔的哄老婆:“让他们准备了些你爱吃的饭菜。原说等你睡醒就能吃的。果儿且先去梳洗一下,马上就得。若是吃过饭还困,便接着去睡。奔波了这许多天不得休息,你实是乏得很了。这里没什么事,别理他们。” 唐果弯弯眼睛:“好啊。” 事情反正要说明白,早说晚说没啥不同,她说话还是有分寸的,不该提的一句也没提。再说还有老jian巨猾的丈夫在后头收拾残局,她实在不必给自己太大压力。 很受教的往偏帐去了。 现场没宫女,孙九领着个小太监跟了过去伺候。淡定无比的做派让皇帝王爷们相形见绌。 躺尸的王太监早被太上皇身边的侍卫拖走,帐中只剩下太上皇父子六人。 “汗……汗阿玛……”胤礽狼狈的爬起来,硬着脖子转头看自己老爹。 老爹无情的挥手:“事情大致就是这个样儿。对外只说是被jian人所害,当年宸夫人并未过世,用不着解释细节。朕看你们现在也吃不下东西了,各自散去吧。” 太上皇要跟老婆共进早餐,不耐烦这堆电灯泡。赶苍蝇似地把肚子里只有茶水、脑子里灌满问号的皇帝和四个王爷给撵走了。 这一天木兰围场宁静、沸腾两重天。 皇玛嬷还在世?! 弘晖第一时间冲到太上皇金帐去见唐果,抱住正在吃饭的唐果大腿好一顿哭。又有弘晚和弘旺先后来到,哭叙别情,见着弘晚又想起黛玉,弄得唐果也眼泪汪汪的。 后来见唐果实在困乏得很,他们告退了让唐果休息,太上皇遂命人将请见之人一律挡驾。 唐佳夫人居然没死! 各方人马闻风而动,将消息送往全国各地。 至于各种猜测议论更是层出不穷。 jian人所害?哪个jian人? 若干阴谋论很快被脑补出来。 皇帝身边的大红人儿王全友的消失更是让N多人心惊rou跳,坐立难安。 唐果的回归无形中成了那颗投出去问路的石子,惊起“飞禽走兽”无数。 太上皇父子则安静的要命。 太上皇哪儿也没去,安排好了事情便回后帐去陪老婆休息,自己睡不着就看着唐果睡,心情宁定欢喜。 胤礽兄弟五人组也窝在各自帐中,整理脑子里那一团乱麻。 唐果所说的事儿过于出乎意料,跟他们平时的认知水平离得有点儿远。虽说日常也说说天地鬼神什么的,可那真只是说说。 谁承想世上真有神仙!!! 五人组脱离了惊吓痴傻状态,精明算计迅速回笼。 胤礽/胤禛/胤禟/胤礻我/胤祥:难怪汗阿玛不见老,果然唐佳夫人是个有来历的…… 十二弟妹/十二嫂居然是太虚幻境来历劫的仙女…… 人既可成仙,那…… 弟兄们心有灵犀,分别闭关思考了一上午,午后变成了集体闭门磋商。 直到最新的前方军报来到,说是恂郡王胤禵已于昨日开战,众人才把心思拉回正事儿上去。 此次战争已准备多年,清军在训练和武器上优势颇为明显,只要不出昏招,胜负悬念不大。 加之清军这些年在东边、南边海上以及西伯利亚时常有小规模战争,在西伯利亚胜多负少,在海上虽说开始时很是吃了几次败仗,但也让那些自认“天朝上国”的大爷们有了危机感。多年来从后勤、技术到战术,都有了极大提高,近几年已少见败仗,人们的眼界开阔多了。 有了这些铺垫,且军备物资是陆续备好了的,无须额外增加民间负担,民众对此次大战倒也有些习以为常的意思,并未引起太大震动。 不过战事初起,庶务多多,权力中心再度繁忙起来,倒把唐果的事儿推离了大众焦点。 堪堪已是七月十六,唐果睡了几日,困劲儿可算是过去了。因胤裪尚在从江南赶来的路上,眼下并无要事,且秋高气爽,太上皇夫妻二人便骑了马出去游玩儿。 鬼马、鬼豹到底过于惊世骇俗,一直隐身相随。偏偏弘晖今日小有空闲,他从小便和老虎、豹子在一起玩儿,不但不以为异,反而多了几分猎奇的兴趣,缠磨着唐果将平安、喜乐和开心、欢喜借了给他。找了个偏僻的山谷,领着儿子永玬和侄子永玮、永瑞去漫山遍野的疯。 日落时分,唐果和夫君大人才返回金帐,一进门便接到了京中异动的密报。 旁的唐果也不在意,只有一条:弘晖的爱妾黄氏被牵扯到谋害太子妃甚至太子子嗣的案件中了。据说是弘晖府上送往太子府的食品和礼物中都查到了毒物,手法隐蔽阴险,若非太子妃之母碰巧来太子府看闺女,且老太太身边收留了一个苗疆来的孤苦妇人,这事儿根本不会被发觉。 更巧的是,这些东西都是在弘晖嫡妻辉发纳喇氏随夫出巡、黄氏暂为掌家时送出去的。而那黄氏,据查在小时候随父母去过云、贵一带。 唐果皱了皱眉。 太上皇倒没怎么在意,随手将密报烧了,“也是时候出手了。” 唐果没太弄明白他说的是谁,但见他并不放在心上,猜测事情大概在可控范围内。 弘晖领着仨小子踩着晚饭点儿来还马和豹子,一副开心的样子。唐果琢磨以他的手段,估计也应该接了报告,既然当事人如此放松,就更没什么好担忧的了。一顿饭吃的很是酣畅淋漓。 清风朗月。 将闲杂人等清场,两口子依偎在一处,月下玩儿浪漫。聊来聊去,想起刚刚晚饭后上茶的宫女,唐果一把抓住夫君大人的前襟:“差点儿把这事儿忘了,你身边那个高挑美女是谁?” “那个啊——” “还敢拖长音儿!快说!” 太上皇把老婆的爪子从胸前拿下来,放在唇边咬来啃去,坏笑不语。 唐果怒,一口咬在他手腕上,“老实交代!你有没有出墙?” “小没良心的!”夫君大人突然发威,单臂夹起老婆,快步回帐。 “喂……”唐果还没喊出下句,便被扔在床上。 没等她调整过姿势,夫君大人已经扑上来了:“为夫出没出墙,夫人亲自检验一下就知道了。待会儿可别后悔求饶!” “唔……”唐果被人堵了嘴才后知后觉出不妥,连推带踹的想把人从身上弄开。可她那两下子,除了让人家更有性趣,根本得不到自己想要的效果。 夫君大人一手固定着老婆的头部,另一只手从老婆臀部往上行进,嗯……很好,小东西的身材没啥变化!腰细……胸高……皮肤滑,手感好…… “唔……”唐果挣扎徒劳,竭力保持理智,好容易等到人家松口转移阵地,赶紧大叫:“梨树精魄也在!不行!” 梨树精魄…… 兴致高昂的夫君大人左耳出右耳冒。 老婆优美嫩滑的脖子可比那玩意儿有吸引力多了……接下来是老婆的锁骨…… 嘶! 耳根子一痛,太上皇陛下的神智被迫回笼,“果儿?”咬得够疼的啊!下口太狠了! 夫君大人委屈迷茫的小表情儿让唐果很有罪恶感,眼神漂移着小声儿道:“不是与我合为一体的那部分梨树精魄,是梨树精魄的本体啦。” 太上皇僵住。 给丈夫揉着耳根,唐果接着解释:“梨树精魄一直在贴~身保护我……因为不知道那警幻仙子或者她的爪牙之类的什么时候会来。被趁虚而入就糟糕了!梨树精魄本体和它送给我们的力量不一样,人家是有独立思想的……嗯……生命,能看、能听、能思考、能行动……这个……所以……” 所以咱们不能当着人家的面儿演限制级小电影儿! 坑爹! “咳咳……我出去一下。”太上皇面红耳赤的发了会儿呆,从老婆身上起开,被狼追一般跑外帐去了。 “小果果,什么是限制级小电影儿?就是刚刚那位陛下亲吻果果、脱果果衣服的过程?我记得上一世,对面赵家儿子结婚,不就当众亲吻了吗?要不是你说‘哇!不止接吻,这可吻了N个部位了!怎么算?亲吻?’我还不知道那叫亲吻呢。这个大家都能看吧?难道是脱衣服叫限制级小电影儿,我不能看?” 梨树精魄有点儿低落,“果果的衣服都是我弄的……” 唐果:“咳咳……” 口水呛死我了!我上辈子干嘛那么三八看人家婚礼游戏还点评? 捂脸。 花月良宵,太上皇两口子一个在洗冷水澡,一个在结结巴巴的给纯洁的非人类无性别密友解释限制级小电影儿问题。 这日子过的…… 多么有活力啊~~ 与老爹相比,现任皇帝胤礽就欢乐多了。 今天公事结束的早,前线战况目前为止一切顺利。虽说京城里有些闹心事儿,不过不是太影响他的心情。 正赶上爱妾谨嫔董鄂氏来请示工作:唐果回来有四天了,因太上皇有旨不许人打扰,随驾的几个嫔妃和皇子福晋也还没去请安。董鄂氏是随驾宫妃中身份最高的一位,主理女眷之事,大家都问到她这儿,她没法子,只好来请示胤礽。 胤礽心知目下众人对唐果当年假死和日前无声无息的回归必是疑问重重。可有那“jian人所害”在前,没人敢问。只能天马行空的瞎猜或是暗里打探。 但真相是绝对不能公布滴! “待朕明日给汗阿玛和皇额娘请安时再做道理。” “是。” 正事说完,因已好几天没翻牌子,谨嫔董鄂氏又是他比较宠爱的,接下来自然顺理成章的让她侍膳、侍寝了。 云散雨收,抚着爱妾圆润的肩膀,胤礽不是很多的良心意外发现了一回——谨嫔的嫡亲姑姑就在太上皇驾前服役。原本打的是什么主意,相关之人都明白,不然没有拿秀女当宫女的道理。现下唐佳夫人回来了,那董鄂氏也并未得幸,是不是该想个法儿放了她,给指个人家? “谨嫔,你那姑姑的婚事,你们家里可有什么想法儿?”这是直接给了恩典,家里相中了合适的对象,皇帝便给指婚。往常是要求的,这回皇帝主动奉送。 谨嫔似是没有思想准备,顿了一下,笑道:“但凭陛下做主。” 胤礽笑笑,没再说话。过了一会儿,拍拍谨嫔肩头:“回吧。” 谨嫔脸色一僵。 她是宠妃,以往在宫外侍驾,侍寝之后除非特殊情况,没有被送回去过。这是怎么了? 便有千般疑惑与不愿,也只能谢恩离开,回个人帐篷去闹心。 按规矩让人将董鄂氏送走,胤礽喝着茶,动开了脑筋。 谨嫔这反应很有些不寻常……即便家里没有准备,说回去斟酌一二不就行了?自己的话说得明白,谨嫔没有听不懂的道理。 无意识的敲着茶碗,胤礽思绪有些乱。 王全友拐着弯与弘暚有勾结,自己是知道的。一直引而不发,却有些私心在里头。 一是这王全友只透露些消息,并不沾阴私害人之事,不必立除;再就是不愿最宠爱的儿子栽到夺嫡上头,有这么个人在,可以找机会敲打,让弘暚迷途知返。最重要的是存了试炼弘晳的意思。 胤礽觉得弘晳自小被他爹带着,当太孙培养,地位来得有点儿容易。有挫折才好更上进。 他现在隐约后悔了。 放下茶碗躺倒在床上,胤礽叹口气。 谨嫔前几年难产,胎死腹中,万幸捡回条命,却再不能生育。她和弘暚关系一般,但她养着三格格,三格格的同母兄长弘昞以弘暚马首是瞻…… 在太上皇身边放人,是否与此有关?可弘暚之前对太上皇并不重视…… 若非弘暚,难道是谨嫔或是董鄂家有所图?图什么? 唉! 前一刻还男欢女爱,转眼便要忖度猜疑;感情上父慈子孝,理智上却要提防算计…… 胤礽瞪着眼睛看帐顶,半晌连眼珠也没转动一下。 有些事儿,早了结才好!摊子大了不好收啊! 次日早起,皇帝带着弟弟们去给太上皇夫妇请安,顺便说了命妇拜见宸夫人之事。 太上皇看看老婆,见后者没异议,点了头。 唐果在七月二十这日,接见了超出预计的女人。除了京里跟来的,还有蒙古各部的王妃、公主、夫人们。有不少是专程来看新鲜的。 尽管女人们的好奇心爆棚,但宫廷秘事牵扯重大,究竟是自家性命和面子更重要,终究也没人敢第一个开口问唐果这些年怎么过的。 倒是讨教保养之道的人不少。唐果毛岁五十岁,年轻得有点儿逆天。唐果于是说了一大通,什么心境愉快、万事不挂心啦,食物多样性啦、注意防晒啦、合理运动什么的,管它能不能蒙住人,反正有话题了。 随后,太上皇夫妇赐宴木兰围场有关人等,算是完成了唐果回归后的第一次亮相。 宴会挺顺利,大家扯顺风旗说好话呗。 不开心的当然也大有人在。 弘历的不开心又与旁人不同。自从十三那天被唐佳夫人“复活”的消息震了个心惊丧气之后,他这心就没敞亮过。 凤凰跌落梧桐树,真龙腾起上九重。 可“凤凰”好好的又回来了,那他这真龙…… 他这些年做了那么多的准备,莫非全是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