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无证无据
我按住心中的焦虑,面色平静地问道:“负责情报收集的同志,讲一讲情报方面的工作进展。” 坐在前排的第一探组探长于化龙清了清嗓,向会场说道:“黎大队,各位兄弟们,我们第一探组负责这起案子的情报收集工作。主要是传统的走访调查和信息化平台的调研。 案发后我们第一时间找到报案人了解情况,报案人是被害人物业小区的经理。据他称,他是在8月30日凌晨1时,在手机中接到一个匿名短信,短信里只有短短一行字:洋房区3单元B座有尸体。 这个经理接到短信后,马上找到小区保安去了被害人住所,也就是这个普建首府洋房区3单元B座。几经敲门无人应答,经理保险起见,拨打了110报警电话。 随后的是大家都知道了,咱们辖区派出所的同志一会也能讲讲来龙去脉,我就不重复这块工作了。” 说到这里,老于很有一种见过大阵仗的架势,从兜里掏出香烟,用眼神向我征询着,看看能否抽支香烟。 老于这样的老刑警,很有些老派脾气,不抽烟不会考虑事情。对于他这类型的老同志,能在公开场合里满足他的个人习惯,就是对他足够的尊重。 我淡淡一笑,示意他可以抽烟。 老于得到我的首肯后,拖着节奏点燃了香烟,又对会场说道:“我们在随后的工作中找这个经理谈过几次。首先可以排除经理做案的可能性,因为他不具备做案的时空条件,这里是内部会,咱也就哪说哪了啊。呵呵,别让外人觉得咱公安局总是拿报案人开刀。” 老于的话引来在场人们的哄堂大笑。我也淡淡地笑了出来,对于这种严肃压抑的案情分析会,有老于这样的幽默,多少也能缓解一下同志们的焦躁情绪。 老于见我也露出笑容,很是得意,忙挥着手示意会场安静,然后继续说道:“我们把这个经理的手机上接到的短信号码做了反向电子痕迹调查,结果发现发送这个短信的手机号码并不存在,而短信息是通过第三方服务器从澳门发送出来的。” 澳门?这是我短时间内再次听到这个地理名词,我心里暗念着。同时老于仍在继续说着:“我们对被害人的外围也进行了走访调查。由于这起案件中无法确定被害人身份的特殊性,我们的走访工作也只能在其邻居和小区物业及周边商业网点中开展。 可是要说这起案子还真是邪门,死者的邻居不仅对被害人毫无印象,甚至都不知道3单元B座是否住人。我们分析,一个是现在的物业小区人情冷淡,不知邻居情况的现象也是有的,但连是否住人都不清楚就有些不正常了。除非被害人生前就有意回避邻居,掩藏自己的行踪。” 老于说到这里,看着我的反应,似乎在询问他的推断是否合理。我未置可否,示意他继续讲下去。 “我们在这个物业经理的配合下又对普建首府物业进行了走访调查。调查中我们发现,3单元B座这套房产是一个外商在几年前购买的,而这个外商在一年前在中国去世,由他的中国妻子将房产转卖给现在的死者,可奇怪的是死者在购买房产后并没有要求产权登记过户,甚至连购房协议都没签订。 物业方面回忆说,当时他们也觉得奇怪,见过不差钱的,但没见过买了房子不要求过户的。 我们顺着线索想找到那个外商的妻子,看看是否能够帮助回忆死者生前的有关情况,可是由于那个妻子在外商去世后,将财产变现后就移民去了美国,现在无法取得联系,这条线索也就只能搁置了。 我们又在物业配合下,寻找在房产交易当天见过死者本人的员工,希望能够还原死者的相貌特征,可是由于亲见者当时都没有刻意留心,所以根本无法提供死者的任何相貌或体貌特征。” 听到此处,我已经感觉到被害人的背景并不简单,这起凶案的背后肯定还有更大的隐情。 “走访调查呢,也就是这些,下面我说说信息化平台上的工作进展。”老于继续说道:“鉴于在走访中并没有获得任何有价值的线索,我们探组同时在小区内和业主出入小区的必经路线上调取了视频监控录像,结果还是没有进展。这个被害人就像一个空气人一样,丝毫没有进出自己住所的视频痕迹。那个凶手就更是无踪可循了。 人们常说,但凡人走过,必留下痕迹。可是这回我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天外飞仙。” 老于说到这里,本想再幽默一下,可是会场里的人们却都笑不出来了,也包括我在内。 这果真不符合逻辑常理,死者进出住所的路线到底在哪里呢?我也在心里暗自问道。 老于最后说道:“我们信息组的工作就是这些了,虽然没有获得有价值的情报信息,但是反过来想,倒也给我们提供了一个破案的思路,那就是这起案件中的凶手和被害人都不简单,很可能有案中案的存在。” 老于的这个推论倒是与我不谋而合,这个思路是对的。这起命案绝对不简单,无论是经验还是直觉,都明确的提示着我,这绝对符合案中案的特征。 凶手也好,被害人也罢,如此处心积虑地规避自己的日常痕迹和犯罪线索,倒是反向证明了上述观点。 我向老于投去赞赏目光的同时,向会场说道:“专线组的同志介绍一下情况。” 会场角落里,第二探组代理探长单克文怯生生地站起来,向我打着招呼:“黎大队,我是专线组的负责人。” 我点点头,说道:“坐下慢慢说吧。” 陈姗姗长期病假离队后,单克文因为在原警种单位时有虚职职务,所以被临时任命为第二探组代理探长。平时的他不善言谈,年初刚从交警口调来东城刑警队工作,每次与我相见也都是怯生生的。 单克文很少在这种场合发言报告,他满脸通红,声音极低地说道:“我们专线组是根据赵武局长的直接指挥,开展对有关可疑人员的专线调查工作——” “你等等,”由于单克文的声音极低,已经无法准确听清他的案情汇报,我生硬地打断了他的发言。 “大丁,把话筒递给单探长。”我招呼着大丁过来,大丁已经在我归队的路上被我强行从家里的保卫哨点撤回队里参加这次案情分析会。 单克文接过大丁递来的话筒后,重新说道:“我们第二探组负责对有关可疑人员进行专线调查——” “专线调查的线索来源是特情还是阵地?”我再次打断了单克文的汇报。 这并非是我个人有意打断他的思路,而是专线调查确实是刑侦工作中的重中之重,做刑警的人都知道,破获大案要案,百分之六十甚至更多的比率都是来自于专线调查。 在专线调查中,工作思路是“从人到案”,也就是通过特请或者阵地上获得的可疑人员的情报;再或者是从相似案件、相近做案手法中比对出可能的嫌疑人,从而以人套案。这种破案手段省去了大量繁杂的“从案到人”的基础工作。 诚然,这种工作手法有一定的局限性,往往因为秉承“疑罪从有”的工作原则,而很容易造成冤假错案,所以能够胜任专线组的负责人往往都是久经沙场,极富侦查经验的刑侦业务能手,才能利用好专线这把利剑而又不被它所累。 正是因为专线工作的重要性和严肃性,所以就在单克文站起来的那一刹那,我的脑海里便画出一个大大的问号,如此重要而又严谨的工作怎么能够委派一个初来乍到的交警负责,这却是有违常理。 各中原因无非有二:其一,专案组负责人与领导是知进关系,领导有意提拔,有道是撑得快船好破浪嘛。其二,就是领导并不想在专线工作上出成绩,糊涂庙里放个糊涂神,囫囵吞枣得过且过。 单克文经我一问,本就不善言辞的他更加紧张,脸红得像一块迎亲红布,结结巴巴地说道:“不,不是特情,也,也不是阵地。是,是赵武局长亲,亲自指挥的。” “有关键突破口没有?”我问道。 “还,还没有。”单克文一面说着,一面掏出手帕慌乱地抹去额头上的汗珠。 “好,这里不要讲了,会后你到我办公室,单独汇报。”我并不想让单克文当中出丑,下不了台面。 “好,好的,黎大队。”单克文如蒙大赦般,向大丁交还了话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