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初露端倪
我又扭头看向陶小淘,她此刻又表现出超脱于现实的自我封闭状态,不管不顾中狠命地击打着自己的脑袋,嘴里还在喃喃地说着:“我没杀人,我不是精神病,爸爸你在哪里?你在哪里啊,爸爸?!” 一股怜惜之情在我心底油然而生,此刻不论客观还是现实,眼前的这个女孩表现出的无助是不争的事实。 对事件真相的偏执探寻使我在刚刚忽略了陶小淘身为亲历者的切身感受,而一味的逻辑推理又很可能对她本已脆弱的情感造成了二次伤害。 想到此处,我有些自责地伸手将她抱在怀里,轻声抚慰着:“别怕,有我在,都会好起来的。咱们不提这些了,好吗?” 陶小淘在我怀里放声哭泣,她在毫无戒备地释放久积于内心中的复杂情感,而这种情感包含了悲凉、无助、愤懑和冤屈。 我在前襟湿透下,也难得地感性起来。目视前方中,我暗自咬牙,不论涉入此事会面对多么艰难的处境,我一定要一查到底,让事件的真相大白于天下! 夕阳早已西斜,暗暗的夜幕慢慢爬上蓝城的天际。许久后,陶小淘渐渐止住了哭声,缓缓从我怀里滑脱出来,宣xiele情感后的她有些筋疲力尽地说:“送我回家吧,黎昂。” 我点点头不再说话,重新启动车子。两人沉默中,唯有听见车轮驶过路面的声音——“沙沙”地有节奏地响着。 不久后,桑塔纳驶入蓝城郊外的镜湖区,距离陶小淘的家越来越近了。此时我明显感觉到从陶小淘身上传递出的压迫感,随着离她家越来越近而变得越来越强烈。 终于我开口问道:“你为什么不自己搬出来住?” 她眼神里流露出绝望,很平静地说:“我跑不掉的,陶真需要我这样一个女儿在他身边。” “为什么?”我对她表现出的平静很感诧异。 她冷冷地笑了起来,绝望似乎要冲破她的眼角。“一个成功的企业家,身边没有一个证明的亲人是不合理的。”她用她特有的思维方式说出这句话。 我心头一凉,开始隐隐地担心起她目前的处境来。但为今之计除了暂时送她到家,我却又无其他更好的办法。 说话间桑塔纳已经开进镜湖区一个很著名高档住宅小区——伴湖筑景,一列列独立的别墅按照英国式格局错落有致地排列在道路两侧。 小区的尽头处是一个独立于其他普通别墅的宏伟庄园式建筑群。庄园前那奢华气派的电动大门宣示着此户主人与众不同的豪富。 闪亮镀铬的电动大门后,呈现在眼前的是庄园里修剪得体的法式皇家风范草坪,落落大方的欧式石台景观,其间一条蜿蜒曲折的碎石小径通向一座三层“巴洛克风格”的白色宫殿式建筑。——这就是陶小淘的家。 我在庄园门外停了车,扭头看向陶小淘。她坐在副驾驶内,目光越过车窗茫然地望着这座格局豪华的建筑群,仿佛是在参观旅游景点一样地陌然而又抗拒地看着属于自己的家。 “用不用我陪你进去?”我有些担忧她地问。 她深深地叹了口气,并不看我,幽然地说着:“你会相信我说的话,对吗?” 我默默地点了点头说:“你自己暂时要注意安全,关于调查的事情我会全力去做。” “记住,你是我唯一可以相信的人!”她说完这句话,并未与我告别,而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气走下车子,头也不回地决绝般走向庄园外那道电动大门。 我望着她离去的身影,在巨大庄园背影的衬托下,本已瘦弱的她此刻显得更加渺小。 陶小淘输入密码后按开大门,径直走入园内。我坐在车里视线一路跟随她前行,背景中的白色别墅此时一片漆黑,在楼外绿色景观灯的映衬下,显露出令人不安的色调。 触景生情后,我不禁对陶小淘现在的处境更多了一丝担忧。 开车回市内的路上,我心中五味杂陈。一个多年前女友和她身份不明的父亲,两个诡异莫名的怪梦,一个模糊离奇的宴请还有突然出现在我身后的卫兰。 这一切杂乱无章的组合,让我一时间理不清头绪。不过身为刑警特有的直觉再一次提醒我:如果陶小淘的陈述成立,那么很有可能会牵扯出一个巨大的阴谋掩盖下的罪行,而这个幻境中的罪行的真相又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而目前根据陶小淘的描述,唯一有迹可循的客观证据,就是她在精神病院的三年经历,这个事实是应该无法被人刻意掩盖或抹去的。 而我却无法在没有任何证据支持的情况下启动官方调查,去质疑一个蓝城市的著名企业家,一个亲手把女儿送进精神病院的父亲。 一路思索间,桑塔纳停在了蓝城市人民医院。我下车进入病房区,看望了母亲。 母亲已经转入私人病房,就医条件改善了许多。我和妻子为母亲雇了一个全职陪护,照顾母亲的生活起居。在病房里我陪母亲聊了会天,直到她沉沉地睡去。 从母亲的病房出来,我来到了骨伤科病房区。护士站里,小玲正在值夜班,她看到我走过来,笑着问:“警察大英雄,你怎么回来啦?” 我也笑着对她说:“值班呢?” “你这句问候弱爆了。不值班,我会站在这里?”她不满意地嘟起了嘴,感觉得到,她仍很介怀我之前没给她讲破案经历的事。 我被她挤兑得竟一时语塞,站在离她不远处没有靠近。 小玲见占了上风,不免有些得意,翘起嘴角很强势地问:“大英雄,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吧?” 我淡然一笑,继续迈步上前,装作不经意地问:“你在蓝城康宁医院有同学吗?” “哈哈,我猜对了吧——在康宁医院?就是那家精神病院吧?”小玲想了想问我。 “对,就是那家医院。”我说。 “你还真问对人了,我一闺蜜就是那里的护士。怎么着,大英雄,有什么事要求我?”小玲很调皮地凑近我问。 我心头不禁一喜,表情却依旧平和地说:“那就太好了,我想通过你闺蜜在康宁医院打听个人。” 小玲小手向我一伸,说:“我很小气的,上次让你讲故事,你都不肯。现在要用我办事了,表示点诚意吧。” 我微笑着问:“怎么表示?” “巧克力吧,这次我要很多的巧克力。”她想了想后很娇气地说。 “四盒本狄克斯,行吗?”我问。 “六盒!”她不依不饶。 “好,成交。”我苦笑着摇摇头。 “需要打听谁的情况?”小玲达到了心愿,心满意足地问。 “一个女性患者,二十六岁,她在康宁医院接受了三年的强制治疗,名字叫陶小淘。”我把陶小淘住院的大体情况说给小玲听。 “三年?我的天!会有这样的病患吗?”小玲惊呼起来。 “嘘。”我示意她压低了声音。 她吐着舌头,看了看四周,然后低声对我说:“我尽力而为啊,行不行还在两说着,关于患者资料一类的情况都属于保密的。后天还是我的班,你来找我。如果问出了什么情况,我会告诉你的。” “好,一言为定。”我很感谢地向她抱了抱拳。 她很调皮地看着我,嘴里嘟囔着:“什么年代了还冲人家小姑娘抱拳,真是土死了。” 说完她又很萌地伸出双手在头顶做出来一个心的形状,然后看着我说:“学着点,现在都要这样表达感谢哦。” 我再次苦笑着摇摇头,也诙谐地配合着说:“希望你能够圆满地完成组织上交待的任务。”...... 东城刑警队旁的一幢现代化大楼就是东城公安分局的办公楼。顶楼朝南最大的一间宽敞明亮的房间就是东城分局局长赵武的办公室。 按照秘书室的通知,我在第二天早上敲响了局长办公室的房门。 “进来。”赵武在里面喊道。 我推门走进后看到,赵武穿着白色警监制服,正在低头批阅文件。在夏日充沛阳光的照射下,白色制服的反光让人炫目。 见我走进来,赵武抬头看了看我,指了指办公桌前的椅子说:“黎昂来了,坐。” 我在赵武办公台对面坐下,他将桌面上的文件很随性地向旁一推,身体靠向椅背,微笑地看着我说:“关于晋升你为东城刑警队队长的事,都知道了?” 我说:“略有耳闻。” 赵武把身体在椅背上正了正,然后很严肃地说:“好,今天找你来,主要是由我代表东城分局党委和你进行一次晋职前的组织谈话。” 我也调整了一下坐姿,说道:“明白。” “前一段时间的两起大案,你工作得非常出色。尤其是‘一号公案’的侦破,为东城分局守住了荣誉。东城刑警队一把手的位置就需要你这样的人才。在我的强力推荐下,组织上已经酝酿提拔你到东城刑警队队长的正职岗位上,相关任职文件本周内下达。”说完,赵武很有深意地看着我。 我正色说道:“感谢组织栽培,领导信任。我本人定当尽心竭力,努力工作,争取再创新功。” 赵武笑了,向我摆摆手,说:“好了,好了,组织程序上的事,走个过场而已,你的个人表态我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