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权相之死(3)
此刻杨钊心底已是狂妄至极,却极力压制着心底的自大,面带微笑却难掩目光里闪烁出的狡黠。 “仍需善驭东风之人,仍需驾驭东风之势,不知驸马所言之人,所言之势究竟是指什么。” 梅采梦不急不缓地掀开杯盖,将杯盏送至唇边,轻轻吹了吹,而后呷了一口。 “这善驭东风之人嘛,我觉得杨大人便可胜任,至于这驾驭东风之势,则需你我共谋之。” 杨钊同样端起茶杯,淡淡地笑了笑,道:“哦,是吗,愿闻其详。” 梅采梦放下手中茶盏,声音依旧不急不缓,面色也依旧如前般平静。 “陛下对这位老相爷的宠信早已大不如前,此番林明之事定然会让其于陛下心中的衷心再打折扣,不过,若想凭此定其之罪恐怕是痴人说梦。” 梅采梦口中看似轻描淡写的话让杨钊有些失望,他处心积虑筹划江南大案,又利用林明之骄纵逼犯下弃军而逃之罪。 原本以为,事到如今搬到李林甫是指日可待,不料今夜来访从这位才智过人的梅家公子口中得到的却是这样的回答。 看出了杨钊心中的疑惑,梅采梦随意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腕,笑了笑道。 “杨大人不必担心,虽然不可凭此定李林甫之罪,不过我也可以保证,这位老相爷绝对活不过天宝十一载。” 听到这句话后,杨钊那原本有些失望忐忑的心又变得春风得意起来,看上去他对这位梅家公子的判断的信任度还是蛮高的。 梅采梦作出这样的判断是站在未来的视角,基于所知的事实,而在那个自然科学不怎么发达的时代,很多人都相信有未卜先知这种事儿。 基于之前几次梅采梦相当准确的判断,不仅是杨钊,朝中其他人也有很多相信梅家公子有预测未来之神力。 翌日早朝,一众言官联名上书弹劾右相李林甫。而这联名上书的言官中有的七成是单纯的上书言事,另外三成则是与杨钊暗中勾结。 林明乃李林甫的门生故旧,前往小勃律任职也是经其引荐,而今林明犯下弃军而逃之罪,回京后第一处前往之地便是相府。 其实,深知身犯重罪前往相府求助也还说得过去,可是他离开相府后便在馆驿里自刎身亡,这难免会让人多想,觉得林明之死与李林甫有关。 何况杨钊处心积虑只为搬到李林甫,会借此大做文章一点也不意外。 虽然听上去一切都合情合理,杨钊也好,其他想要借机搬到李林甫的人也好,在这件事上都占尽优势,然而此事却远不及想象中那般简单。 诚如梅采梦所言,林明所犯之事李林甫虽难辞其咎,而林明之死却不能断言与李林甫有关。 毕竟,不能仅凭猜测便定一人之罪,何况牵涉之人还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当朝权相。 梅采梦与其他想要搬****林甫的人最大的不同,在于梅采梦很清楚李林甫最后是郁郁而疾,病重身亡,而其他人妄图借机陷害于他让皇帝治其之罪。 不过,纵观整个大唐唯有梅采梦一人开上帝视角,也唯有其一人知道李林甫的最后死因,所以,在这一点上他恐怕很难找到同路人。 即便那杨钊对其未卜先知的能力深信不疑,也断然不会甘心等到李林甫重病不起,郁郁而终的一刻。 他最希望的便是在朝堂之上将这位权倾朝野十余载的权相搬倒,取而代之,而那一天是越早到来越好。 不过,事实证明杨钊这一想法实现起来着实有些困难。 这次小勃律之事将李林甫拖下水已成定局,然而事情的走向却并非如想象中那般,确切的说并非如想象中走的那么远。 言官弹劾,百官呼应,如此声势浩大矛头直指这位老相爷,原本以为这一次最轻也逃不过降职训斥之罪。不料,结果皇帝给出的判决却是这样的。 右相用人不明,荐人有误,以致小勃律之祸,此事主犯林明虽以自尽身亡,右相仍不可逃脱干系。念其年事已高,为大唐尽忠职守数十载特从轻处置,命其于家中闭门思过三月,在此期间不得外出,亦不可过问朝政。 右相闭门思过期间,朝中政务暂时由集贤四公子中的冷伊寒、骆修文、梅采梦全权处理。 虽说这样的处置并不算中,甚至有些太轻了,可是于李林甫来说却并非如此。在他看来皇帝的态度已然很明朗,他这位权相渐被梳理,而年轻的集贤公子们则渐受宠信。 被责令于相府闭门思过后的第二个月,李林甫便郁郁成疾,卧床不起,无论是江湖圣手,还是朝中御医都束手无策。 得知李林甫病倒之后,一天夜里,梅采梦以探望之名只身前往相府,一来探探这位阴险狡诈的老相爷的虚实,二来也好给他这重病上再加上一击。 虽仍居相位,却被皇帝禁足于府,朝中大臣都看得出来这位把持朝政十余载的老相爷已然大势已去,风光不复当年。所以,相府也比以往变得冷清了许多。 虽说在此期间,多少也有朝中官员前来探望,但当这位驸马出现在相府门前的时候,相府中的下人还是觉得有些意外。 集贤公子们与右相之间的矛盾已摆在明处,而梅采梦作为集贤四公子之首与李林甫之间的恩怨尤甚,许多为权相马首是瞻之徒这个时候也很少踏门,而这位梅家公子却选择前来探望,真是搞不懂他这葫芦里究竟买的什么药。 下人们一边前去通禀,一边引梅采梦入府。 虽然已经卧病在床,但得知梅采梦前来探望之后,这位老相爷还是硬撑着让下人搀着自己去了客房,正襟危坐,虽气色不佳,却丝毫不能输了气势。 他似乎猜到了梅采梦此番前来是为了打探自己的虚实,而眼下的形势他绝不可示弱,所以,即便身体几多不佳,也不得失了权相的威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