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租房
很快夕阳西沉,我在宿舍看了一会儿书,又洗了几件衣服,看着表终于快走到7点钟,这才起身朝着聚香居走去。 推开包厢的大门,正对上关莫朝着门口看过来的眼神,正想点头示意,却没想他只是漫不经心的瞥了一眼,又跟着身边几个人说笑起来。 心里顿时一股无名之火,但好在沈晓妍和傅姗姗热情的招呼我入座,这才舒坦了一些。环视了一下四周,除了惯常聚的那些人,还有几个我不认识的,米拉和蒋亦柏,竟也在座。 自从知道沈晓妍和他们之间的事情,大家就再没出现在同一场合过,想来也是今天关莫和几个前学生会干部的邀请,才能齐聚一堂。别人自是不会知道那些事情,可我现在看着他们,怎么都觉得别捏,但看沈晓妍又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心底虽然抗拒,但还是勉强忍了下来。 蒋亦柏和米拉倒是轻松,从头到尾一直扮演着恩爱夫妻的模样。一个剪着平头的男生身子越过关莫,朝着蒋亦柏邀酒道:“真羡慕你们,谈了那么长时间的恋爱,感情还这么好啊。” 蒋亦柏举杯点点头,看着身旁一脸红晕的米拉,笑道:“是我有福气,找到这么好的一个女朋友。” 说完,又深情的和米拉对望了一眼,平头男生连连拱手说佩服。我在一边看的想吐,沈晓妍却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喝着小汤。 平头男生寒暄完,头一拧,又直直的对着我和沈晓妍,笑着说:“不过让人想不明白的是,你们传播系的两个公认美女,居然到现在还是单着的。” 我正要说话,那边米拉却抢了一句,似有意无意:“学长你不能不承认,有时候女孩子长的太漂亮啊,还真的不是什么好事。让别的女生嫉妒不说,自己看人的眼光也特高,倒不如像我们这样,是平凡了一点,但幸福也来的更快。” 平头男生看着米拉,愣了一下,随即赞赏的点了点头,米拉见状,也没再说话,嘴角一抹轻蔑的笑,又往蒋亦柏碗里夹了一道菜。我看不下去,想了想,忽然咧开嘴,似笑非笑的:“以前看过一部日剧,叫《美丽的真相》,里面仓田雪乃对冢本妙子说过一句话‘外表丑陋的人,连心都是丑陋的’,当时还不能认同,现在倒觉得,说的非常的贴切,谁说咱们现实中,没有这样的人存在呢?” 话说完,席间的气氛有点尴尬,大家都不明所以的望着我,米拉更是不愤,气道:“你说谁呢?” 我轻笑了一句:“谁生气就说谁呢!” 米拉放下筷子,指着我:“你——” 我打断她:“我口有点渴,先喝点汤。”说着就拿起勺子舀了一口汤送进嘴里,米拉气得说不上话,沈晓妍看了我一眼,又嗤之以鼻的朝着米拉笑了笑。 心下正觉得无比畅快,关莫的声音却在前方冷冷升起:“怎么吃个散伙饭还要拌嘴,心眼是有多小,连几句话都容不下。” 我楞了一下,汤含在口里没咽下去,抬起头吃惊的看了看他,想辩解,但又转念一想,也懒得说什么了。 那边蒋亦柏也开了口:“米拉只是随口说说,你也太较劲了。” 我猛地把汤咽进喉咙里,本来看着他就有气,如今他竟然还好意思说话,于是一拍桌子,怒道:“你放什么屁,轮得到你说话,你就是让人给杀了给分尸都不足为过。” 一句话说的大家目瞪口呆,我也没料到自己竟然能说出这么激烈的话,沈晓妍都像是不认识我似的看了我半天。蒋亦柏脸上红了红,也拍着桌子:“童婧夕,别仗着有人给你撑腰我就怕你,我那是让着你,惹急了我你也不会有什么好事。” 我冷哼一声,刚要说话,沈晓妍扶着手腕,终于淡淡的开了口:“把握点儿度吧蒋亦柏,不要觉得自己的报应没来,就心存侥幸,”她又笑了一下:“蹦跶的太高了呢,当心以后连路都走不了。” 蒋亦柏嘴巴张了张,还想说什么,但看了一眼关莫,又低下头沉默着。我心中好奇,也看了一眼关莫,只见他脸色难看,正瞪着眼睛看着我们几个,于是手上一抖,险些掉了勺子。 我用胳膊碰了碰沈晓妍,她倒是依旧无所谓,舀了汤又喝了一口。关莫冰块一样的声音终于发出来:“你们是觉得我今天请的这顿饭不够精彩,所以来段即兴表演哄哄场子的吗? 我低下头,不说话,沈晓妍也默不作声,那边米拉和蒋亦柏,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我刚放稳了勺子,头顶关莫就喊着:“有多大的梁子,非要到一拨人高高兴兴的时候来闹,还有没有考虑到别人的感受?” 我吓的身子哆嗦了一下,席间已经鸦雀无声,我甚至能听到关莫重重的喘气声。我其实承认自己是冲动了点,可话没说也已经说了,现在只能装死人,他要想骂我就让他骂几句,反正也不会掉一块rou。 果然,关莫下一句的矛头就直指向我:“童婧夕,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能耐,被人捧惯了,一丁点儿委屈都不能受,你说的那些话,像是大家从前认识的那个人说的吗?” 我没有反驳,继续聆听着他的教诲,又不是第一次被他当众给的下不了台,倒也不觉得得十分丢人,只是不想他话锋一转,又对着蒋亦柏:“怎么你是认为给她撑腰的那个人本事不够,所以又想再强调一次你要有心,还是可以做出点什么事的?” 我有些惊讶,刚抬起头,就看见蒋亦柏就连忙摆手:“哪里的事啊,关莫你竟瞎想,我还不就是被小姑娘给激的了,随口说说,随口说说。” 心里不知怎么就淌过一阵暖流,这个关莫,虽然嘴上说着让人难堪的话,但实际,还是在帮我的吧,正想对他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却被他冷冷的逼退回来:“你和沈晓妍,如果不想好好的吃完这顿饭,最好趁早就离开。” 我才调整出来的一个愉悦表情瞬间就僵在脸上,沈晓妍也是讶异的抬起头,傅姗姗见状,连忙笑着圆场:“关莫啊,我敬你一杯,你这一走以后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今天一定要多喝一点才行。“ 许航也是笑着:“就是,还没见过关莫醉酒呢,要不我们大家齐心协力,一定要在今晚把他放倒一回。” 他这一句话说完,场上才七嘴八舌的讲起话来,摆脱掉尴尬的众人又陷入了杯盏交筹之间。我捏了捏沈晓妍的手,叹了口气,她也再没多说。 后面的饭自然吃的味如嚼蜡,而关莫也依旧没有如人所愿的被放倒,反倒是扬言要放倒他的那几个人已经喝的大醉酩酊,在饭桌上洋洋洒洒的胡言乱语,指手画脚。我再呆不下去,拽了拽沈晓妍的胳膊:“我想走了,你呢?” 她冲我点点头,我起身绕到傅姗姗的边上,凑到她耳边:“我和沈晓妍先回宿舍了,你回吗?” 傅姗姗拧头看了看我,双眼已经被酒精浸的通红,幽幽道:“不了,我一会儿和许航去外面租的地方,你们回去直接锁门就行了。” 我点了点头,又绕回来,拿起包和大家打了声招呼,就拉着沈晓妍提前退了场。 走在路上,被夜风吹得清醒了许多,沈晓妍也是歪歪扭扭,一直没个直线,两人就这样互相掺着一路踱回了宿舍,胡乱的梳洗了一下,就爬到床上睡了起来。 睡到半夜,迷迷糊糊中觉的沈晓妍进了我的被窝,于是翻了个身,面对着她,半睁着眼睛问道:“怎么了?” 她把头埋在我的肩膀里,抱着我,声音低低的:“没什么,做了个噩梦。” 我闭上眼睛,手抚上她的长发:“没事的,还有我呢。” 她轻声的笑了一下,却带着些惨淡:“所以才跑来跟你睡了啊。” 我也笑着:“现在宿舍就剩咱们两个了。” 她顿了一下,头移开我的肩膀,像是想了一会儿,才说:“我没想到关莫对你还是这样的态度,我以为——” 我睁开眼睛,借着月光看了看她,一张略带忧伤楚楚动人的脸,剪水双瞳一眨不眨的望着我,心里不知怎么就松了下来,终于说道:“其实,他是有跟我说过——” 她楞了一下,随即笑了出来:“他说喜欢你了?” 我点点头:“可我觉得只是随口说说吧,谁会这样对待自己喜欢的人。” 她咬了咬嘴唇,暗夜里的她卸下了一切高傲的防备,就像一个单薄而迷糊的小女孩,轻轻道:“那你——喜欢他吗?” 我猛的一怔,愣愣的看着她,她捏了一下我的脸颊:“你呢,是不是也喜欢他了?” 我回过神来,连忙摆手:“瞎说,怎么可能呢,我就是觉得他捉摸不透,一会儿东一会儿西的,让人心烦。” 沈晓妍看了看我,忽然躺平了身体,也不说话,半晌,才又把身子拧过来,对着我:“不管你喜不喜欢他,答应我,将来无论如何都不要伤害到他。” 我被她说的莫名其妙,笑道:“你怎么奇奇怪怪的,我哪还有本事伤害他,而且他对我怎样你也看见了,说喜欢都是骗人的,一时兴起罢了。” 她没再答话,抱着我又把头埋了起来,我心中一软,又道:“我还不能忘记陆离,我谁都不可能喜欢上的。” 她在我怀里的身子抖了抖,我也知有些话再多说无益,也只好挨着她的头发,闭上眼睛,静静睡去。 暑假在即,傅姗姗早就租好了实习用的房子,沈晓妍的家离公司不远,又有司机接送,也不用发愁。倒是我,还在为住处忙的焦头烂额,近点儿的房子太贵,便宜点的又太远,实在让人头疼。 沈晓妍不耐烦道:“跟你说要不去我家,你偏扭捏着不去,现在好了,半天也没找个合适的地儿来。” 我瞪了她一眼:“我又不是一个人住,回头你搬出来了我一定跟你住一起。” 她看着我,笑道:“我爸妈有什么好怕的,你就是把我家翻个底朝天,他们也不能拿你怎样啊。” 我说:“我在你家闹哪门子呢,不过就是觉得有大人在,不习惯罢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马上就要去报到,总不能睡马路上吧。” 我想了想,说:“中介推荐的还有一户我没去呢,说不定明天看完就能搞定了。” 她翻了个白眼:“你就做梦吧,你去的又不是尔康的学士府。” 我嘴唇抖了抖,没再说话。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乘了地铁奔至建国门内大街,抵达东单后,一路步行至中介说的地方,只是越走却越觉得熟悉,直到停在那一片浅灰色高层建筑的旁边,才惊觉这里竟是关莫租住的地方。 那晚夜深的厉害,我并未注意当时究竟随他去了哪里,后来回去的时候也是心中有事,没有仔细观察周遭的情景,只大概记得是在这一带。现在想来,《流光》杂志社的总址在这附近,他住这里,也无可非议。 心下有犹豫,不知还要不要去看房间,但既已跟人约定,也不好临时改了主意,索性硬着头皮按照手机上记录的地址走了过去。哪知心中越担心,遭遇就越诡异。从最开始相同的楼号,到现在电梯已经停至相同的楼层,头上冒出冷汗,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果真一点都不假。 但不来也来了,在电梯里楞了一会儿,看了看那只紧闭的1302室大门,终是走出去按了1303室的门铃,几秒钟过后,一个穿着背心短裤的大男孩揉着眼睛开了门。 看见我,他的眼里似乎有一惊,但随即就做了个请进的姿势。 我捏了捏手指,不解的说道:“你还没问我是谁呢,就让我进门?” 他打了个哈欠,伸了伸懒腰,笑道:“中介说早上会有个看房的过来,怎么不是你吗?” 我一怔,随即也笑出来:“是啊,我就是。” 他侧着身子,让开一条道:“那还不进来,门口能看房吗?” 我忙走了进去,他把门关上:“你先随便看看,我去洗漱一下。” 我点点头:“好的。” 他撒着拖鞋径自去了洗手间。我四处转了一下,十分明亮现代的一居室,卧室里还有很多他亲自布置的一些小玩意儿,桌上摆满了玩具模型和布偶,看来还是一个十分有童心的男孩子。我心下满意,可是马上又一转念,想到爸爸,想到手头上所剩无几的银行卡,这样的房子,我定是又租不起了。 有些怅然的回到客厅,坐在沙发上等他。不一会儿,他便走了出来,对着我伸出手:“我叫严博,你呢?” “童婧夕。” 他点了点头:“喝点什么,咖啡?茶?” 我想了想:“咖啡。” 他抿着嘴笑了一下,在电视机旁边的自动咖啡机上接了两小杯,一杯递给我,另一杯捧到手上,然后在我身边坐下:“大学毕业?” 我笑着摇了摇头:“还没,现在是实习,明年就毕业了。” “工作找到了?” “算是吧,”又顿了顿:“你的房子长期出租吗?” 他看了看窗外,才道:“你想租到什么时候?” 我想了半天,虽然难以启齿,但还是问道:“价钱有浮动的余地么?” 他怔了一下,忽然笑起来:“你打算多钱租呢?” 我低头看了看手指,不好意思道:“中介告诉我的是1700,还得有三个月的押金,一次性最少交半年的房租,是这样吧?” 他喝了一口咖啡,看着我耸耸肩,以示同意。我顿了顿,又说道“不过我觉得贵了点,而且一次性交那么多的钱,我也没有。” 他把杯子放到桌上,索性抱着胳膊靠上沙发,笑眯眯的看着我,我被他看得有些窘迫,只好又说:“那我还是再看看吧,打扰你了。” 说着就要起身,他才开了口:“我的房子坐北朝南,采光和布局都是非常好的,说到装修布置,也算的上精致,而这片公寓的地理位置,就更不用多说了,一个月要你1700,应该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好事吧。” 我咽了口唾沫,额上要冒出水来:“我不是嫌弃你的房子,真的很不错,但我实在拿不出那么多钱来。” 他吸了一口气,头仰上沙发,一只腿干脆搭在桌上,看着我道:“那你觉得多少钱你才会住呢?” 我咬了咬嘴唇,扯着衣角,轻声说道:“当然是越少越好了。” 他又笑出声来:“那我免费租给你呢?” 我一愣,连忙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知道以你这个房子的条件,就是要到2000以上,都会有人排着队来的,我今天也就是碰碰运气,本想着要是房子不好,还可以讨价还价,但现在看来,根本没这个必要。我还是走了,再去找找看吧。” 说罢赶紧站起来就往门外走,步子才跨开,就被他一拽坐回了沙发,我诧异的看着他:“还有什么事吗?” 他的眼光瞟了瞟我放在桌上的咖啡:“你说要喝我才冲的,可你还没碰一下就走,是不是太没礼貌了?” 我脸上一红,道着歉:“不好意思,我没想那么多。” 他笑了笑,双手放下来,拍拍我的肩膀:“不跟你开玩笑了,房子你来住吧,反正我也马上就得走,与其让它空着被灰尘铺满,还不如找个合适的主人帮我照看,”又朝我眨了眨眼睛:“你说是吗?” 我有些不可思议的望着他,半晌,才又试探的问他:“那房租呢?还是得讲到一个我能接受的程度才行。” 他看了看我,靠近我道:“不是都说免费了嘛,怎么还问?” 我一惊,瞪大眼睛看着他:“你疯了?” 他扑哧一声笑出来:“你傻了!我免费租你还不行啊,但是有个前提条件——” 我摸了摸胸口,话都说不连续:“什——什么条件?” 他环视了一下四周,说道:“房子的格局尽量别变,水电费呢,当然还得自己缴,我的那些小玩具也时常擦洗着,还有——”他指了指窗台的那一盆纽伦堡珍珠:“这个要尤其看好。” 我打了个哆嗦,看着它:“可我不会养这种多rou植物啊,本身也没什么照顾花花草草的经验。” 他看了我一眼,奇道:“你认识它啊?” 我点点头:“杂志上介绍过,知道一点,但实际养殖的经验就一点也没有。” 他笑了笑:“很多来我这里看房的人都觉得它好看,但能叫上它名字,还只有你一个。” 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也是歪打误撞,对花卉其实不懂的。这个纽伦堡珍珠,虽然贵不到哪里去,但真正爱它的人,却视若珍宝。” 他像是有些意外,看了我半天,才说:“我喜欢的就是它那种低调不张扬的淡淡紫色,让人觉得非常舒服。”又顿了一会儿:“你打算什么时候搬过来?” 我终于明白他不是跟我开玩笑,脸上喜悦禁不住,笑不拢嘴。他歪着脑袋笑道:“这就高兴的找不着北了?” 我笑道:“这简直比中了彩票还让人兴奋,你该不会是骗我的吧,这房子是你的吗?” 他假装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叹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么不知趣的人,再问下去,我可真的说不定要反悔了。” 我一急,连忙向他摆手:“千万不要,我感谢你还来不及,”又说:“我下周就彻底放假了,到时应该可以搬过来。” 他想了一会儿:“那我就定后天的机票,钥匙你先拿着,中介那边问起,你就说没租成,我回头把挂上去的信息去掉,应该不会再有人来看房子了。” 我应了一声,说道:“那咱俩之间,是不是还得写份合同?” 他看了我一眼,轻松道:“我愿意交你这个朋友,你呢,会跟自己的朋友签合同吗?” 我喜上眉梢,看了他好半天,才发自肺腑的:“你真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好人哪!” 跟严博告别后,在回s大的路上我一直笑个不停,租房子的事怎么想都觉得怎么顺心,跟小说上写的似的,也太戏剧化了点。不过抛开其他,我也终于不用再为住的地方发愁,不久之后,我就要开始自己的准工作人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