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黑域之岸
很久很久以后，莱特（全名霍普莱特德恩，自然霍普是姓，这个没得选择，每个人从出生那一刻就相伴终生，它是一个人血脉的印记，更是一段历史或某种使命的延续和传承；莱特是名，在霍普族语里，有勇敢、聪慧、光明和希望的意思；德恩不是字，而是志，是父母对孩子一生的期望，莱特的父母希望莱特有一天能够用自己的努力，恩泽天下，德被四方）依然记得那天晚上的情景，那天晚上，他安静地躺在自家别墅三楼阁楼的床上，那栋别墅是他家的祖产，已经有好几百年历史，甚至有人说，有上千年历史，整栋房子都是用近五十厘米厚的磨得方方正正的石头砌成的，那石头是从村对面的山上采来的，那座山对莱特很特别，因为千百年来，他的先祖们都葬在那座山的山腰上，那座山的名字很神秘，且有点灵异的味道，叫幽冥山，从小到大，莱特不知有多少岁月在幽冥山上度过。无论在哪里，只要看到那座山，莱特就有一种亲切之感，像所有的霍普族人一样，他很小就认定，死后也一定要葬在幽冥山，这真是一件奇怪的事情，也正是如此，千百年来，幽冥山上留下了无数霍普族人的坟冢。 那天晚上，莱特记得很清楚，窗外的夜空很暗，天上没有星光，也没有月亮，山顶上只有那盏神秘的灯光若隐若现，那盏灯是天帝与霍普家族的约定，很小的时候，莱特就听祖父说，只有霍普家族的人能够看到那盏灯，他开始的时候不信，在十二岁生日的那天，他做了一个试验，他邀请了两个朋友到自己家，这两个朋友有个共同特点，那就是他们都不是霍普族人，在庆祝生日的时候，他对着窗外的那盏神秘的灯光，对朋友说：大家看着窗外山顶那盏灯光，我要对着那盏灯光许愿啦。他的朋友都往窗外的山顶望去，可是他们没有看到那盏灯。从那以后，莱特开始相信自己的家族与其他家族不一样。 “我们住在幽冥山下，因为我们有使命。”莱特的祖父很喜欢跟莱特讲霍普家族的族史。 “什么使命？” “守卫幽冥山上那盏灯光。” “守卫一盏灯光？”莱特有点不明白。 “是的，我的祖父当年就是这样跟我说的，我想我的祖父的祖父也估计是这么说的。” “那为什么要守卫那盏灯光呢？” “这个，我也不清楚，听族里的长辈们说，是当年霍普先祖跟天帝有过什么约定，具体什么约定，现在也不清楚了。” “哦。” 对于这个约定，莱特一直耿耿于怀，直到后来，他终于明白约定的具体内容，然而他却最终后悔了，他后悔自己是霍普族人，更后悔自己是揭开这个约定之迷的人，当然这都是以后的事情了。 那天晚上，莱特安静地躺在床上，世界一片沉寂，他似乎听到自己的心跳如时钟般，咚咚咚咚地跳动着。 “也许这是人死前的征兆。”他这样想。人在平时很少能够那么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并感觉到自己心跳的节奏。 “死了倒好，死了倒好，像现在这样活着有什么意义呢，死了就一切都了了，解脱了。”他早就知道这一刻会到来，他那天晚上等的也正是这一刻的到来。 他望着窗外，望着迷迷蒙蒙的夜空中那盏灯光，等着那个貌若天仙的女子来夺走自己的rou身。 对于洛克城的公民，他们却无法在这个安静的夜里让心绪平静下来，他们天黑之后都涌到了市中心的中央广场，在高耸入天的时光塔下等待洛克城第三个千年的到来。 为了最后这一刻的到来，他们已经准备了足足一年之久。城里到处张灯结彩，就像一座欢乐的不夜之城。 城里的人都为能够见证洛克城新千年的到来而欢欣激动。 时光塔上的大圆钟的秒针嘣嘣地爬行着，莱特的心砰砰地跳着，突然，莱特听到从市中心的方向传来幽远的呼喊声。 “十、九、八、七。” 声音越来越紧凑，高亢。 “六、五、四、三。”虽然距离市中心很远，但莱特感觉这呼喊声似乎是从楼下发出的，呼喊声的余波震动着古老的窗架，似乎要把窗上的玻璃震碎。 “二、一。” 沸腾的欢呼声中，莱特看到窗外亮起了绚烂的光，之后是连续不断的巨响。 全洛克城的人都沉浸在新千年到来的喜悦中，然而这份喜悦却丝毫没有感染到莱特，他把头转到西侧，依旧静静地看着幽冥山的那盏灯光，在心里牢记着《死神遗书》里最后一章的内容： 若千年之约到期，死神的唯一继承人拒绝继承死神之位，幽冥灯熄灭，前任死神可以杀死死神唯一继承人，获得其rou身，重新点亮幽冥灯，激活新的千年之约。 他相信，幽冥灯熄灭之时也是自己死亡之时，那个美丽的死神肯定会来杀死自己，他也情愿如此死去。 窗外依旧被欢腾的声浪包围着，幽冥灯迟迟未灭，某一瞬莱特想，一切或许都只是个谎言，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千年之约，如果真是如此，莱特决心无论如何都要找那个自称死神的家伙报仇。 喧闹如点燃的火药从市中心向四周蔓延，虽然在偏僻的城外，但莱特也听到了楼下传来的赞美时光美好，情谊绵长的欢快的歌声。 就在听到“我们携手走过美好时光”这句歌词时，莱特看到幽冥山上的灯光左右晃了晃，并有点忽明忽暗，像在痛苦挣扎，又像在预谋下一次狂烈的燃烧。 摇动的灯光越来越暗，忽然一阵冷风从窗外吹来，幽冥灯果然如《死神遗书》中所言，在新千年到来之后悄然熄灭了。 “她应该也在路上了吧。”想到这句话的时候，莱特脑海中又闪现出那个完美的身影，如果她不是死神，她可以征服世间所有男子的心，甚至莱特自己也承认，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有过一种强烈的一见钟情的感觉，然而当想到她是死神之后，莱特静默了，再后来，当得知自己所经历的所有苦痛都是她设定好了来考验自己时，虽依旧不能否认她的美丽，但莱特对她产生了深入骨髓的仇恨。 他恨不得杀了她，可他杀不了她，因为他只是个普通的人，而他想杀的，却是一个连靠近都几乎不可能的嗜杀如命的神。 虽明知杀不了死神，但莱特还是尝试了很多次，最成功的一次，他把一把匕首刺入了死神胸膛，然而，他等到的结果却是死神冷漠的微笑，看着这微笑，一种蔓延的绝望从他的背脊爬向身体每一个细胞。 “我不能杀死你，那请你把我杀了吧，就现在。”他依旧清晰地记得，他愤恨地对死神说的最后的话，死神依旧冷漠地微笑着。 “我会杀死你的，当我需要杀死你的时候。”说完死神走了，之后再未现身。 “她怎么还没有来，她不会不来了吧。”莱特感觉自己等了快一个世纪了，然而死神依旧没有出现。 “她要是不来，又会发生什么呢？”就在莱特想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他突然感觉整栋房子都在轻微地颤动。 颤动慢慢地变快，变成了震动，而当震动的幅度也变得大起来的时候，莱特听到屋外传来惊恐的惊叫。 “地震了，地震了，快跑呀。” 除了人的惊叫声，莱特还听到了不合时宜的鸡鸣和惊恐的犬吠。 莱特有点不知所措，他躺在晃动的床上，感觉自己如同身处一艘遭遇暴风侵袭的海船。 震动持续了近一分钟，黑暗中莱特听到阁楼橱柜里的东西砰砰落地的声响，在物件碎裂的声响中夹杂着的还有屋外传来痛苦的呼喊和呻吟。 一副莱特挚爱的素描画落在莱特身上，震感消失后，莱特小心地把画拾起，重新挂上墙上的铁钉，当画挂好，他往幽冥山顶望去，看到幽冥山上的灯光依旧未亮。 “她或许真的不会来了。”莱特的直觉告诉他。 “那她去了哪里？”莱特无法揣测死神的行踪，《死神遗书》里也没有记载，死神继承失败后，前任死神将何去何从。 他从床上坐起，小心地走到窗前，想看一看窗外的情景，就在他对着窗外探望的时候，他看到幽冥山上亮起一片紫光，随后听到混杂着各种呼吼、嘶叫、咆哮、呻吟的恐怖的声音。就在听到这声音的瞬间，莱特听到玻璃窗碎裂的清脆声响。 玻璃碎片落地的时候，莱特被幽冥山上的情形吓得愣住了。 成千上万，五颜六色，千奇百怪的丑陋、扭曲的身影，如集云般从幽冥山向四面八方飞散而去。 他们有的血口獠牙，好像要把整个世界一口吞下。有的肥头胖脑，笨笨憨憨，眼神中却透露着逼人的杀气，还有的穿得花里胡哨，稀奇古怪，似讨人欢喜的小丑，但他们身边的群魔暴露了他们的身份。 他们如幻影，眨眼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们肯定是被先祖封印在幽冥山中的万魔的魔魂，他们为什么会突然解开封印，他们要到哪里去，去干什么？”一连串问题在莱特脑海中涌起，他找不到答案，但他的直觉告诉他，人间很快就会沦为万魔的屠场，之间的恶战必不可免。 除非将万魔全部剿灭，否则世间将永无宁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