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客栈(二)
萧怿还道她还在生自己的气,才会拒绝,道:“你别生气了,我不过是想帮帮你。” 吕雯梅倔强地道:“我不用你帮。” 萧怿见她又任性起来,就不再多说。快走到城门口时,萧怿想到她住客栈恐不安全,就道:“你还是随我回宫去住,我不会再让你干活了。” 吕雯梅足下稍稍一停,又向前走去:“我不喜欢住在宫里。” 萧怿没奈何,又问:“那我送你去骠骑将军府如何?” 吕雯梅头也不回地道:“不用。我不想去。” 萧怿没办法,只好跟着她进了城。想到吕雯梅既然不走了,那么自己就还有机会找她说话,倒也不错。 吕雯梅嫌萧怿总跟着自己,遂加快脚步想甩掉他。可萧怿始终和她保持着四五步的距离。吕雯梅厌烦道:“你为何总是跟着我?” 萧怿自然是想看吕雯梅会去哪家客栈,可他不会这么说,慌称:“我回宫也要走这条路,并不是想跟着你。” 吕雯梅猜到萧怿的心思:你想知道,我就偏不叫你知道。她见旁边有一条巷子,闪身走了进去,看萧怿还会不会跟着自己。 萧怿见她进了巷子,倒不好再跟着她。正想着是否就这样回去,却见吕雯梅向一个手拎菜篮的瘦小男子追去,抬手要打:“你这个该死的浑蛋,快给我站住。” 那人吓得扔下菜篮子,撒腿就跑。 吕雯梅迅速拾起地上的菜篮子,边追边从篮中抓出菜来向那人身上掷去。因巷子较狭窄,有路人躲闪不及,被菜掷中,不免引起他们的指责和不满。 萧怿不知吕雯梅为何要打那人,也赶了过去。见吕雯梅已追上那人,将他按在地上劈头盖脸的一阵乱打。 那人反抗不得,只能用手护住头脸大声告饶:“姑奶奶,求求你别打我了,我保证再不敢了,你就饶我这一次吧。” 吕雯梅不解气,反而手上加劲:“你叫我饶你,我偏不饶你。” 萧怿怕她把那人打坏了,忙上前一把将吕雯梅拉开:“你为何要打他?” 吕雯梅见萧怿又跟来了,更感气恼:“我的事,不用你来管。”又要动手打那人时,萧怿却拦在面前,急切叫道:“让开!” 萧怿纹丝不动地站着,语气坚决地道:“如果你不把事情讲清楚,我是不会再叫你打人的。” 吕雯梅想推开他,但她打了半天架,体力有所消耗,且萧怿身材高大,她哪里还推得动。只得道:“他是那家黑店里的伙计,你说我该不该打他?” 萧怿明了,难怪吕雯梅这么恨他,见那人已从地上爬起身想逃走,忙一把捉住那人手臂道:“原来你就是那家黑店的伙计呀。你唤作何名?” 那人只觉手臂被萧怿抓得又紧又疼,知道跑不脱,苦着脸道:“小的阿福。小爷您能放手不,小的胳膊疼。”见萧怿没放手的意思,又加了句:“小爷您这么厉害,小的就是想逃也逃不掉呀。” 萧怿打量他两眼,觉这人生得尖嘴猴腮,一看就不像是好人,不过他这话说得倒也对,松开他手臂笑道:“你这名字取得到好听,很有福气么。” 阿福嘻嘻一笑,道:“多谢小爷夸奖。” 萧怿想去那家黑客栈把银子讨回,顺便再教训一下掌柜,叫他以后不敢再做坏事,说道:“你带我去你们客栈一趟。” 阿福大感为难,踌躇道:“这个……不大行吧。” 吕雯梅嚷嚷起来:“叫你去你就去,啰嗦什么?” 萧怿将阿福手臂往后一扭,沉声道:“你去还是不去?” 阿福受痛,忙道:“去,去。” 萧怿叫阿福在前面带路,自己与吕雯梅紧随其后,防他逃跑。 走了不大一会,阿福突然弯下腰,手捂肚子呼起痛来。萧怿蹙眉道:“怎么了?” 阿福表情痛苦地道:“小的肚子疼,想去茅厕。” 萧怿看出他眼中有狡谲之色,知他肚痛是假,逃跑是真。但不想当面揭穿,要叫他自己露馅,说道:“那你赶紧去,别叫我们等急了。” 吕雯梅担心阿福是耍花招想逃跑,马上反对:“不能叫他去。” 萧怿淡定道:“你不用担心,我会守在外面,他跑不了的。”跟着阿福走到茅厕前,看着他进去。稍等片刻,萧怿问道:“你好了没有?” 阿福的声音有点慌张:“还没呢。” 萧怿不知他在里面捣什么鬼,道:“那你快点。”说着走了进去。见阿福双手抓住墙顶部,正想翻墙逃跑。由于茅厕顶部是用朽木和枯草塔成的,不严实。墙体又是用夯土砌就的,凹凸不平,因此阿福可以翻墙逃跑。萧怿想他倒会想办法,冷笑一声,道:“你不是说肚子痛么,咋爬起墙来了?” 阿福受惊,手一松,摔了下来,倒不用萧怿拽他了。阿福一时痛得站不起来,萧怿上前一把将他从地上拖起来,冷笑道:“你小子还真行啊,竟想翻墙逃跑。” 阿福吓得磕头求饶:“小的再也不敢了,求小爷饶命!” 萧怿沉下脸道:“你小子最好老实点,别想再耍花招。”阿福忙说不敢。萧怿见他一副害怕的模样,肚里暗觉好笑,脸上不动声色,不耐烦地道:“行了,快走。”拽着他往外走。刚出来,就见吕雯梅向阿福打来,吓得阿福躲在了萧怿身后。萧怿道:“你别打他了,要是打坏了,他还能带我们去黑客栈么?” 阿福忙不迭地道:“对啊,对啊,你不能再打我了。” 吕雯梅想想也是,就收手不打,瞪他一眼道:“还不快带路。” 又行一会,阿福带他们来到一家客栈门前:“到了,就是这里。” 萧怿抬头看了眼门楣上挂着的匾额,见上面写着“兴隆客栈”四个黑漆大字。想这店名起得不错,只可惜开得是黑店。转头看看吕雯梅,见她脸上隐有怒色,知道她昨天来的就是这家客栈。他们随阿福走进店中,见掌柜站在柜台后整理帐目,另有几个客人在一旁吃饭。 掌柜听到有人进来,抬头看到阿福灰头土脸空着手站在门口不远处不动了,惊道:“我不是叫你去买菜的,怎么……”忽瞥见吕雯梅,大吃一惊,张口结舌:“你……你……” 吕雯梅冷冷地道:“你把我卖进了乐坊,而我又出来了,你感到很奇怪是不是?” 这时老板娘从厨房走了出来,一眼看到了吕雯梅,也大感意外:“你咋会来?”她瞧见阿福,过去一把揪住他衣领,厉声问道:“是你把她带来的?” 阿福愁眉苦脸地道:“我拎着菜正往回走,不料就碰见了她,她把我打了一顿。”用手指指萧怿,“不知从哪又来了个帮手,逼我带他们来。我想逃走,可他们跟得紧,我走不脱,只好就……” 老板娘生气了,抬手掴了他一耳光,骂道:“没用的东西!” 阿福手捂半边脸,吓得缩到角落处了。一旁吃饭的客人都停下了手中筷子,纷纷侧目,不知是怎么一回事。 萧怿想着应该把话跟他们讲明,说道:“这位姑娘被你们卖到了天香乐坊,幸好被我瞧见了,就给她赎了身。老板娘张翠花说她给了你们五十两银子,所以我花的也是五十两银子。今天我来就是要问你们讨回那五十两银子,另外要教导你们以后不再做这种坏事。” 老板娘又好气,又好笑:“好大的口气,凭你也敢教训我?”手指吕雯梅,“我根本就不认识她,更没把她卖到什么天香乐坊。” 吕雯梅气恼地道:“你敢说你不认识我?”欲过去跟她理论。 萧怿拦住她道:“你先别急。”向掌柜和老板娘道:“你们做下的事为何不承认你们的店名既叫兴隆客栈,那就该想个正经发子使生意红火起来,而不是靠挣黑心钱兴隆。”他语气加重了几分,“如果你们不肯改过的话,那我就只好请你们去见官了。” 吕雯梅听了,觉这家伙虽讨厌,但还有点正义感。 老板娘怒道:“你是谁呀,敢在这里说大话唬人。”转头向阿福道:“还不快把这混小子给老娘轰出去。” 可阿福早怕了萧怿,哪敢赶他走?只蹲在墙角边不敢吱声,也不敢动身。 萧怿抱着胳膊,平静的声音里带了几分强迫:“我是谁,你不用管,总之你们不认错,我就只能送你们去见官。” 老板娘还想抵赖,道:“我们又没做错事,你凭啥要带我们见官?” 掌柜见萧怿衣冠楚楚,相貌不俗,又听他口口声声说要带自己和妻子去见官,那他很可能是官宦子弟。若真是那样,岂不要倒霉?见妻子又以言语顶撞萧怿,急叫:“闭嘴!”然后从柜台后走出来,赔笑道:“公子你别生气,我们认错便是。” 吕雯梅怒气稍消:“这还像句人话。” 萧怿见他倒还识趣,缓和了声音问:“你高姓大名?” “我叫王端。”他指了下老板娘,“这是家妻,姓梁,人称梁大嫂。” 萧怿笑中带讽:“你名叫王端,可行为却不端。要想对得住自己的名字,就不可以再做坏事了。” 王端连连称是。他看了看吕雯梅道:“昨日这位姑娘来我店里吃饭,可身上没钱,当然不想让她白吃饭。家妻一时糊涂,才卖她到乐坊,实在是对不住。”连连向二人作揖赔礼。 梁大嫂见丈夫已认了,也就向吕雯梅致歉:“是我不好,姑娘别生气。” 周围食客纷纷发话。“怎能开黑店啊,太不应该了。”、“掌柜的,你咋把人家姑娘卖到乐坊去了,太亏良心了吧?” 萧怿想他们已认错,就没必要再追究了,声音稍和:“你们以后要是再敢干这种坏事,我就真要带你们去见官了。”王端和梁大嫂都说不敢。萧怿见王端没有还钱之意,欲问他讨要,却听吕雯梅道:“我要住在这里。” 萧怿惊奇地道:“什么,你要住在这里?难道你就不怕他们再把你卖到乐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