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话 我就是他 他就是我
那黑佛拈花一笑：“你为何不怕？“ 我仰起头：“你若想杀我，怕也没用。“ 他缓缓伸出手，那盏灯就落到了他的手中。然后居高临下的望着我，眉目间带着隐隐的得意：“你可知这是何物？“ 我抿了抿嘴，没有回答。 那盏漂浮在空中的灯散发出幽幽的橙光，是漫无边际的黑暗中唯一的灯火，身后的众行尸皆垂头不语，似是僧人在古老的寺庙中垂首聆听佛祖教诲。 黑佛露出一个故作高深的笑容：“这是圣器，用来吸收众教徒的怨气。” 我说：“佛祖普度众生所用才名为圣器。” “哦？”他微微一愣，看着那些源源不断吸入灯中的怨气说：“我把他们的怨气吸走了，他们就快乐了，这不就是佛家说的普度众生吗？” “没有灵魂的尸体怎么会有怨气呢？不过都是一己私欲，何必要把自己说的冠冕堂皇？“ 魔就是魔，哪怕装的再像，也永远成不了神。因为少了那颗澄澈光明的心，也没有那普度众生的胸怀。 黑佛拈着花的手突然攥紧了，被人揭穿后恼羞成怒，却还是极力的掩饰着：“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小姑娘！” 脚部在隐隐作痛，黑红的血从伤口中慢慢流出，在白皙的脚背上蜿蜒的滑下，我低下头，那道深深地伤口已经开始溃烂了，皮rou向外翻着。 “唉“他假惺惺的叹了口气，然后说：”我是慈悲心肠，本不想杀你的，结果你已经中了尸毒，看来是活不了多久了，等你死后我会为你超度的。“ 我冷哼一声，即使我没有中毒，他也会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杀掉我的。现在正好是顺了他的心意，连借口都不用想了。 其实从刚才狐狸不见了的时候，我就已经想到自己可能活着出去的可能性很小了，所以他跟我说这话并没有感到太过惊讶。 “别怕，小姑娘，还有两个会为你陪葬的？”估计是端坐着累了，黑佛用一只手撑在莲花座上，一只脚在空中晃荡着，整个人呈歪斜的姿势，一双阴森森的眼睛笑望着远方。 他说的两个人就是梅男子和狐狸吧？我心头一惊，刚才狐狸跟我说，这个被风铃塔暂时镇住的东西连他都感受不到到底是什么，这就说明，眼前的这个黑佛不容小觑，甚至威胁到我们所有人的性命。 “他们现在在哪里？”我颤抖着声音问，脚部痛过之后开始发麻，渐渐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 “他们啊？”黑佛明知故问的挑眉：“还在另一个黑暗空间里像个无头苍蝇一样转来转去呢。你说，永远连对手都见不到，是不是就是最大的折磨？” 长袖一舞，那盏灯就收回到了他宽大的袖子里，黑佛咧嘴一笑补充道：“转到死为止都不可能出来了。“ 眼前的光线瞬间变暗，身后的那些行尸们一个接着一个直直的砸在地上，碎成一块块，rou身上堆积的灰尘在空中飘散……放眼望去，满地的尸块和粉末。 一阵猛烈的风拂过，卷起地上的粉末，地上的行尸全部消失了。墙上的裂缝开始自动闭合，就像触动了一个暗室的机关，然后又被关上了似的。 这间房显现出原本的模样，巨大的落地窗外，有一轮圆圆的月亮挂在深蓝的夜幕中，远处高楼一闪一闪的霓虹灯提醒我这才是正常的属于人类的世界。 所有东西还像原来的样子，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唯一留下的就是我脚上那道致命的深深伤口。 世界终于又回归了平静，肃杀的寂静。 狐狸曾说，他们是因为我才被牵扯进来的。 不甘心的拖着失去知觉的一只腿在空旷的楼道中穿梭着，我发疯了般大喊大叫着梅男子和狐狸的名字，然而回应我的只是自己的回声。 绝望的跌坐在地上，心情沉重的喘不过气。他们一辈子都出不来了吗？黑佛口中的另一个黑暗空间到底在哪里？甚至我自己也会死在这里对吗？ 一阵细碎的脚步从头顶的天花板上跑过，听得怪瘆人的。滴滴答答的黑色液体从天花板上渗了下来，在风中累积成一个人的轮廓。 他开口道：“我早就说过，你们去了也是送死。“ 我抬起头看着他，眼中噙着的泪怎么也收不住：“你到底是谁？” 他幽幽的叹了口气，在不停流动着的黑色液体中渐渐浮现出一张人脸的模样，那张脸分明跟黑佛一模一样！ “我是另一个他，他是另一个我。”他望向远方深沉的夜色说道：“这里曾在同一时刻死过很多人。我们都来自于这些人死时的念想。只不过我是生于人们死前心中难了的牵挂，他生于人死时的那一缕怨念中。” 我喃喃自语着：“一个生于爱，一个生于怨。” “本是一只小小的幽灵，生于世人们的怨念中，所以看见的事物都是黑暗的一面。被不断膨胀的**迷住了双眼，从此盘踞在这栋大厦里，靠着不断从行尸身上汲取怨气壮大自己的力量，并且自尊为神明。“他继续说道。 我问：“你能够制衡他吗？“ 他叹口气：“死去的人们心中多是不满和怨念，我很难汲取足够的力量去对抗他。只能在这里徘徊，救下我能救的人。“ 黑色的液体缠上我的脚腕，一丝清凉的感觉从伤口处传来，腿不麻了。 我抬起头，充满希望的看着他：“既然你能救我，也能救他们吗？“ 他摇了摇头：“那两个人被困在另一个空间中，我做不到。“ 接着是长久的沉默，我低垂着头，难过得再也说不出话来，第一次感到这样的力不从心，如果我变得强大，就不会每次都拖累他们，也不会导致今天的结果。 他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 这样让人窒息的沉默持续了几个小时，直到远方的天际微微露出鱼肚白，泛着淡青色的时候，我问：“真的就没有办法了吗？“ 他长长的叹了口气，像是做了一个郑重的决定般，语气沉重：“如果我不终结这一切的话，这里还会有更多的人死去。我一直在犹豫要不要这么做，但一想到既然我生于人们心中最后的爱，就有责任不让这里被黑暗占据。“ 我问：“什么意思？” “我说过我就是他，他就是我。我们彼此是互相的衍生物，如果我消失了，那么他也就不复存在。“ 说完，他闭上了双眼，双手伸开作飞翔状。 飞速旋转的黑色液体迅速包围了他，渐渐我再也分辨不出他的轮廓，只是看见一团黑色的水在空中旋转，体积越来越小。 “不要！“黑佛突然出现，直接从莲花座上跌落了下来，眼睛里满是不甘心的愤恨。 大厅里的风水塔上的铜铃开始剧烈的摇晃着，不断的急促的声音让我本就凌乱的心跳更加乱了节奏。 一声凄厉的咆哮声从黑佛口中发出，我捂住了耳朵，风从脸旁呼啸而过，脚下的地面在颤抖，有那么一瞬间我都以为这栋楼会垮了。 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我放下捂住耳朵的手，手心湿乎乎的全是汗。深深的舒了一口气，终于都消失了。 晨曦破晓，从玻璃中透过来，投下一片明媚的阳光。 有两道修长的身影出现在走廊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