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话 夜半鬼话之换脸（7）
“那现在怎么办？”我问。 梅男子一把打开车门，雨淋湿了他的浅蓝色衬衣，头发打着卷儿贴在额头上，用手抹了抹眼睛边的水，跑过来拉开了我这边的车门。 “下车。”他说道。 我看着他：“这，这么大的雨？” “嗯。”梅男子点了点头。 他的眼睛被风吹得微微眯着，修长的手因为用力握住在风雨中摇摆的伞，指节都有些泛白。 我躲在他撑着的伞下，却还是被一股寒意侵袭到全身。 前面是一片雨幕，我什么也看不清，只能这样盲从的跟着梅男子走。 他反手一握，一团莹绿色的火焰出现在他的掌心，嘴里念着古老的咒语，那团绿火就在半空中忽上忽下的漂浮着。梅男子用手指了指那团火焰，示意我跟着它走。 无数次那团绿火被雨水淋得只剩下一点点微弱的火苗，渐渐落了下去，无数次它又挣扎着飘上去，努力在恶劣的寒冷天气中发光发热。 我偷望他的侧脸，他抿着嘴，一言不发的盯着前方。 “阿笙，你害怕吗？”梅男子忽然开口道。 我定定的看着他无比认真的眼睛，用同样无比认真的口气回答：“不怕。” “如果，你嫁给我，每时每刻都会遇上这种莫名其妙的事，甚至会比你现在正经历着的还让人恐惧。这样你也还会回答不怕吗？”他的声音不大，却一字一句清楚的传入我耳里。 我有一肚子的话想对他说，但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刚要张口，他就先说道。 “算了，这个问题留着你以后想好了再回答吧。”他笑了笑，我却一点也笑不出来，心情简直比头顶这片阴霾的天空还要沉重。 如果我说我不怕呢？你又会作何回答呢？ 一路上，两人皆是寂静无语。 那幢气势恢宏的学校终于出现在雨雾中，隐隐的灰色轮廓。青草中一条小径通向学校的偏门。 生满棕红色铁锈的校门虚掩着，或许是因为这场突然而至的暴风雨，整座校园里空无一人。 幽暗的校园里，只有五层一扇窗户是亮着的，透着蜡烛橘黄色的光，在其他一排暗着的窗户中显得格外突出。 我和梅男子对望一眼，疾步向教学楼走去。 “咣”的一声，一把椅子从那扇窗户里砸了出来，碎散的玻璃片同椅子一起落在地上，溅起的碎屑进了我的眼睛里。 眼部的刺痛感让我尖叫了一声，我使劲揉着眼睛，却揉越疼，还有点发痒。于是不停的眨眼睛，希望眼泪能把异物分泌掉。 “梅男子？梅男子？”我闭着眼叫了好几声都没人回应。我大着嗓门又叫了几遍，还是没人回答。 是雨声太大了，他没听见吗？ 不对，根本就听不见雨声啊，刚才劈头盖脸的风雨早已经消失了，周围是一片死寂。 好不容易不那么痛了，眼睛睁开了一点小缝，却不由自主惊讶的睁大了眼睛，也顾不得眼里的痛痒了。 这是，怎么回事？只剩我一个人了。 眼前是一个阴深幽长的楼道，黑黝黝的看不见尽头。 “咔哒” “咔哒” 细小的声音钻进我的耳朵里。 “咔哒” “咔哒” 那声音愈发大了起来，在一点一点接近着我。在黑暗的尽头，一个窈窕的身影从深处缓慢走来。 心脏，猛地收紧。 我站在原地，双腿的肌rou紧绷着，不知进退。 她慢慢从黑暗中走出，仿佛沐浴着圣光般，就在这个女人走过来的那一瞬间，我觉得眼前晦暗的场景变得明亮了。 一身黛蓝色的旗袍，陪着油光水滑的亮银色裘皮，盘的一丝不苟的发髻，再加上那张精致到无可挑剔的脸，我脑海里一时只能想到四个字，绝代风华。 脚踩着一双瑰红色的高跟鞋，步态妩媚优雅的走着，明眸里含着浅笑。 “咔哒咔哒”高跟鞋的声音在楼道里回响着。 我局促不安的站在楼道中央，她是谁？ 就在我想了无数个可能的时候，她仿佛没有看见我一般直接越过我，带着一阵茉莉的淡香。 也许这是来自另一个时空的画面。 这样想着，顿时安心了不少，于是转身跟了上去。 听刘威说这栋学校的历史很悠久，建筑物也都有百年历史了，走廊修得幽长阴暗，穿来穿去很是复杂。 我跟着她七绕八绕，终于在一间教室门口停住。 一个穿着制服的女生躺在冰凉的地板上，早已停止了呼吸的胸脯不再起伏，面色惨白中泛着青紫。 她微微蹙眉，盯着地上那具躺在地上面容苍白的女尸，朱唇轻启：“心脏病死的，脸色就是难看。” 她撇了撇嘴，歪着头又仔细打量了一番：“不过模样还真不错，算是上等货。” 然后蹲下身，涂着红艳丹寇的手指轻轻抚过女孩年轻饱满的脸颊，像刀子一般锋利的指甲划过的地方留下了一道浅粉色的痕迹。殷红的血珠从粉色伤口中冒了出来，与苍白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 那双长得出奇的手指伸进了女孩脸侧的伤口中，用力而缓慢的插了进去，薄薄的脸皮下是一根根手指鼓起的轮廓。 一个美丽娇艳的女人正以一种极其怪异的姿势趴在一具尸体上，用利爪般的手剥着死人的脸，格外诡异而又骇人的画面。 “嘶嘶”皮rou绽开的声音在空寂的楼道里响起，整张脸皮竟然被她就这么完好无损的揭了下来！那具女尸的脸上只剩下血rou模糊一片，没有眼皮遮盖的布满血丝的眼珠呆滞死板的盯着她。 那个妖冶的女人一脸狞笑的撕扯着自己的脸，整张脸被她拉扯得变形，嘴唇被扯到了耳边，眼角被吊到了太阳xue的位置，那双眼里却还是含着笑的。 我心一惊，她到底要干什么？ “刺啦”一声，她自己的脸也被撕扯了下来，那张画着精致妆容的脸被她随手就丢到了一边。 头发还是那头乌发，黛蓝旗袍和油光水滑的裘皮还穿在她身上，只是她本来的面目却是一个苍老枯瘦的老妪，一双灰蒙蒙的眼露出看见猎物的精光。 “容婆？”我小声说道。 一只手以极快的速度将那张从女孩脸上揭下来的脸皮贴在了自己的脸上，两只手并用，飞快的抚平了脸上的褶皱，整个动作熟练得不到五秒钟就完成了。 每一寸皮肤都恰倒好处的贴合在她的脸上，她从小皮包里掏出一管口红和一面银质的小镜子，对着镜子描红贴金，左看看右看看，这才满意的放下了镜子。 又是另一番模样了，她完全变成了那个女孩的样子，甚至化过妆后比原主还要美。 “我的脸真美。”她感叹的用手抚摸自己光滑如婴儿般的肌肤。 作为看客的我却是惊得一身冷汗，女人的嫉妒心就是这样可怕，可以为了美丽不择手段的霸占别人的相貌。 昏暗的角落里，那个女孩的魂魄蜷缩成一团，害怕的抱紧双腿，失去了模样的她只剩下一双眼睛，从胳膊中微微抬起，猩红着眼。 是仇恨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