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4)
第二十三章 “是不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 “这没道理啊?” 我从梳妆台前侧过身来瞪着他,问道:“她为什么要将藏宝图送给你?” 他微笑看着我,不置可否道:“也许她知道,这是她唯一能做的选择。” “条件呢?”我继续问道,“她难道就这样毫无条件的双手奉上?” “她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她要求你继续做御驰山庄的庄主。” 我顿时愣住,一把青丝从手里倾滑直下,失笑道:“天下有这样的好事?白送一张藏宝图,外加一个庄主之位。” 他走过来替我梳理长发,自镜子里看定我不语。 我疑惑道:“莫非这幅藏宝图是假的?” 他曲指敲敲我的头,笑道:“你啊——有些地方聪明过头,有些地方,愚蠢到家。这张藏宝图若是假的,她何必要提出这个要求?” 我仍然不解,睁一双晶莹乌眸,自铜镜里望定他。 他的脸沐浴在清晨的阳光里,看起来精神很好的样子,语气却颇为无奈,解释道:“林晚词提出这个要求,那是因为她知道,你对我来说至关重要——” “等一下!”我转过身来,仰头笑盈盈问道:“我对你真的至关重要吗?” 他含笑不语,俯身吻一下我地额头。才道:“是的,你对我至关重要。” “怎么个重要法?”我不依不饶,继续追问。 他沉吟道:“很重要。” “很重要是多重要?” 他不语,佯怒瞪我。我笑着啄一下他的唇,道:“继续说。” 他抬起头看着窗外,叹息一声,道:“她要你重新做这个庄主。等于是把自己放到了无路可退的位置,同时也令我有所顾忌。呵呵!你若是御驰山庄的庄主。从表面上看,御驰山庄是归顺了汉王,实际上,却是给我多加了一层束缚和顾虑,在汉王这件事,我不得不谨慎行事……” 他忽然笑起来,转头看着我道:“说起来。她的目的和你竟是一样地。” 我一时不解。“我的目地?” 他微笑。“你不是一直希望我不帮汉王嘛!” 我站起来,笑嘻嘻道:“假如是这样的话,这个庄主的位置,再去做做也无妨。” 他望定我,似笑非笑道:“我这算是众叛亲离吗?” 这时,后院突然传来泓玉的声音:“这一招不对,应该这样……嗯,然后这样……”后面便没了声响。大概是正在比划招式。 我猛地想起昨日的疑问,此刻对照艳少适才的一番话,焰闪寸心之间恍然大悟:他欲谋反,自然不愿泓玉等人和自己扯上关系——原来他表面一付淡漠不管不在乎的样子,其实却一早为身边地人留好退路。 眼下,我若是去做这个庄主。他反而不便将御驰山庄拖进谋反这件事中来。且不说事情的成败结果如何,御驰山庄首先在道义上就站不住脚,谁做这个庄主都只有一个结果,就是承担责任与骂名。那么,林晚词此举,实际上是进行一场赌博,赌的就是艳少对我的感情。 虽然我极不希望艳少参与谋反,却也绝不敢用我们之间的感情作赌,这等于是一种变相的要挟,我不愿这么做。更不愿意给艳少这种感觉……现在。林晚词揭破了这层纸,把问题摆到了桌面上…… 我越想越是惊骇! 艳少会答应这个要求吗?换言之。他会因为我而放弃谋反嘛? 窗前日光明媚,风和日丽,我却莫名觉得一股寒气袭人。艳少看定窗外,神色极淡漠而悠远。 这时,他侧过头来,佯怒道:“怎么还没穿衣服?快去,我饿了!” 说着转身拿起一件浅碧色的衣裳,我接过来自己穿了。 两人梳洗完毕,吃好早饭,他便和凤鸣进了书房不再出来,饲鸽房的老方一个时辰朝书房跑了好几遍,临近晌午时分,艳少忽然乘车出门去了。 我隐隐感觉到一种紧张地气氛,仿佛有什么事即将发生,明明青天白日,却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意味。或许是明仁宗病危的消息外泄亦未可知,汉王在朝中的耳目众多,这是完全有可能的。 午后,我在这种忐忑不安的心情中,迎来一位不速之客——林晚词。 她站定在庭前,微笑着说:“疏狂,好久不见。” 那是我听过最动听地声音。她穿了一件极其普通的淡青色衣裙,即便如此,亦难掩其绝代风华。 我呆呆的,尚来不及说话,旁边忽然冲出一个人,嘴里叫嚷道:“晚词小姐……真的是晚词小姐……” 杜杜鸟稚嫩的脸上写着极大的惊喜二字,好似虔诚的教徒遇到圣主降临。 林晚词对他微微一笑,却并不招呼。 他便面色泛红,讪讪的有些拘谨,平时的伶牙俐齿都不知道去了哪里,不像是混迹风月场的公子哥,倒像个没见过世面地羞涩小子。 我轻咳一声,加重语气提醒他:“杜公子,泓玉姑娘刚刚在找你。” 他立刻露出失望地表情,嘴里含糊的应了一声,两只脚却像钉在地上一般移不开。 我不去理他,对林晚词道:“我们进屋说吧。” 她含笑点头。 我们进客厅坐下,我正要吩咐下人端上茶水点心。 她起身拦住我,微笑道:“疏狂,无事不登三宝殿,我有事相求。” “什么事?”我不动声色道。 “请你重回御驰山庄。”她地声音很轻,这几个却说的很有力。 我沉吟道:“我是御驰山庄的叛徒。” 她看着我。“我愿代替家父向你道歉,并召开武林大会,向江湖朋友解释此事。” 我忍不住好奇道:“你要怎么向江湖朋友解释呢?” 她微微一笑,道:“抱歉疏狂,我暂时不方便透露。” 这句话若是由别人说出来,我少不得要嗤之以鼻,可是由她口中说来,却有一种极真挚坦诚的感觉,叫人不得不相信她的苦衷。 我沉默一会,道:“古人云出嫁从夫,这件事我得问问我丈夫。” 她含笑看定我,轻轻道:“楚先生说了,这件事由你自己决定。” 我顿时呆住,怔怔说不出话。 艳少将这个问题交给我……晕倒,我既不愿他谋反,也不愿使他为难……晕死了,他怎么能将这么重大的问题交给我决定呢? 林晚词静默,一直微笑看着我,温柔而亲切。 “疏狂,我知道你的担忧,也明白你一时之间很难做出决定,所以,我并不急于知道答案。但是,我不得不坦白的告诉你——” 她直面我,正色道:“你不但低估你自己,而且,你还不了解楚先生。” 我看着她,冷冷道:“听起来,你比我更了解他?” 她不以为忤,微笑道:“你不要生气。我与楚先生昨晚虽是初次见面,对他的风采却是闻名已久。何况,想要了解一个人,并非一定要跟他朝夕相对,从他的行事传闻亦可窥见一二。” 她的声音温软而动听,语速不急不缓。 “在我看来,楚先生是一个超凡脱俗的人。为其超凡脱俗,他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相助汉王谋反。因为,这在他眼里不过是一个游戏。其实,他并非一定要相助汉王谋夺天下不可,他只是要保有这种翻云覆雨称霸天下的能力。他可以在成功之后,急流勇退,却不会想要享受这个结果。” 我从不曾想过这方面,不禁羞愧无语。 她话锋一转,继续道:“但是,疏狂,你低估了自己在楚先生心目的份量。你比你所想象的更重要。这也正是我来找你的原因……” 我皱眉道:“我不懂,你到底想干什么?” “呵呵,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了。我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保证本庄绝不参与汉王谋反一事。御驰山庄作为天下第一庄,作为中原武林的领袖,百年清誉绝不能毁,更加不能毁在我林家人手上。” 她似乎有些激动,话没说完便露出一种极疲惫的状态。 她微微闭上眼,静默一会才继续说下去:“疏狂,这件事我想了很久,楚天遥这个人可谓是无懈可击,几乎找不到什么弱点。唯一能左右他的人,只有你了。”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轻微,近乎不可闻。 彼时,西斜的太阳正照在她右侧的脸上,扑簌浓密的睫毛似垂死的蝴蝶煽动羽翼。我有一刹那的错觉,仿佛她是一个正在融化的雪人,美丽而脆弱,动人且绝望。 我忍不住道:“你没事吧?” 她微一摇头,道:“老毛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