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谍影
夜晚，寒鸦鸣叫，风声阵阵，吹的屋内的烛火如鬼魅般跳跃。 顾家隔壁的“超华”后院，吴端正和自己的新东家并肩坐在一条长椅上，在向他汇报工作。 “东家，今天咱们的香胰卖的十分畅销，仅仅一天，就把咱们之前三天做的存货给卖光了。还有许多美华的客户到咱们这里下订单，我都把他们依次拍排好了队，相信只要三个月后咱们在法租界的工厂建好，到时候咱们不愁销路，自然就会日进斗金。” “很好。不愧是我看中的人，果然能力非同一般，以前你的东家真的都是有眼不识泰山啊。”这位新东家摸着山羊胡子和蔼地说，那双对老人来说稍显明亮的眼睛里满是赞许的目光。 吴端坐在凳子上，闻言，挺挺腰，昂起头，“还是东家您栽培有方，给了我机会，我一定不负您厚望。” “但是小伙子也不能骄傲啊，可别忘了现在是美华给咱们的销路铺了路，咱们是借着美华这个香胰老大的东风，才能这么顺利。以后，咱们和美华谁胜谁负，能走到哪一步，可全靠你这个经理了。” 这位新东家用长辈教训晚辈的语气说着，虽说是在敲打，可莫名地就是让吴端觉得舒服，打心眼里佩服这个东家，愿意为他卖命。 他兴致冲冲地出去了，一股壮志豪情在胸中升起，他要称霸天津，乃至全国的香胰市场，要让以前看不起他的人为他俯首帖耳。 却不知道，在他关门走后，书柜的一扇暗格里突然闪出了一个人，腰挎武士刀，脚蹬木屐鞋，典型的日本武士打扮。 那个武士略施了一礼，说： “小野菊香先生，为什么要让那个愚蠢的支那人做经理，咱们帝国任何一个人都要比他胜任。” 小野先生高深莫测地笑了笑，从袖子里拿出一个模样精致，被主人摩挲得光滑蹭亮的铜猴，在手里不停地摩挲着，“高山君，你有没有忘记了什么？” 见到这只猴子，这位高山君打了一个机灵，立即从凳子上站起来，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 “这个您在给我们上第一节间谍课的时候就讲过，这只铜猴就是我们大日本帝国密探的象征。 竖起耳朵的铜猴寓意情报人员要耳听八方，瞪大眼睛的铜猴寓意情报人员要眼观六路，紧闭嘴巴的铜猴寓意情报人员要谨慎出言。” “既然知道，就好好去做，作为大日本帝国开拓满洲的先驱，若这点都做不到，还不如滚回老家卖鱼！” 小野先生声音并不高，但是却阴测测的，其中的威胁意味让经受过训练的高山峻打了一个寒颤，那种滋味，任何有一点点自尊的人都不想去体会。 “要征服满洲，乃至中国，当然，我们不能完全相信那些支那人，但是现在帝国的一些顽固派势力太大，还不能拧成一股绳来对付支那。在不能派出更多帝国精英的情况下，我们要学着更好的依靠支那人，明白吗？” “明白。”高山峻答得震地有声，但是这间布局严密的会议室隔音实在太好，外面的人听不见里面人的声音，里面人也难以察觉外面的响动。 深夜，一弯明月高高地挂在漆黑的夜空，天津城的城墙高耸，足有数十丈高，将内城围得如同铁桶一般严密，插翅也难从上面飞过。 估衣街最窄的一个偏僻巷口里，王老三正带着十几个人潜伏在那里。随着约定好的时间渐渐接近，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上，既期盼又害怕地等着三更的到来。 更夫的打钟声敲了一下，两下…… 突然间，外面传来一阵喊杀声。 “冲啊！” “好汉们，上！” “给小少爷报仇！” …… 王老三还没迷过来，内城哪来这么多说书先生，深更半夜的，摆龙门阵呐？ 旁边有人推推他：“三哥，你瞧，冲过去的是不是咱们的弟兄？” 王老三小心翼翼地往巷口看了看，打头的可不就是昨天那个瘦子吗？虽然他现在穿着大家商量好的黑衣黑裤，还用乌布蒙着面，可是那体格，那嗓门，全天下不会有人和他一样了。 王老三气得捶胸跺足，“这混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以为咱们出军呐！搞这么大声势！” “那三哥，咱现在咋办？” “咋办，凉拌，拼了，冲上去，速战速决，哥几个儿走啦！”王老三索性也举着火把冲了上去，汇入汹涌的人流里。 外面呼呼喝喝，火光冲天，吴端趴在门缝上眯着眼睛朝外看，差点被一把外面伸过来的菜刀劈成两半。 有人在外面撞门，大门剧烈晃动，门栓上下跳跃，超华店里的伙计见势不妙，全都做鸟兽散，翻墙的翻墙，走后门的走后门。 吴端背着小包袱都走到门边儿了，又不甘心地退回来，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赏识他的东家，就这般走了？ 他有些不甘心，缩回迈过门槛儿的脚，转身跑回院子里。 先绕着院子跑了几圈，直到跑得气喘吁吁地，才敲开东家的门。 “东家，官差来了，快逃命吧！” 小野菊香朝外面一看，火光震天，呼声阵阵，根本没多想，便回头嘱咐高山峻:“不好，清廷派人查来了，你快带着那些资料逃走，我来挡住清兵！” 高山峻立即转回里屋，背起两个麻布袋子，加起来足有一人高，全是这两年来日本情报人员搜集的关于清朝的情报。 听到东家说日语，吴端都傻了，这哪门子鸟语？难道自己东家不是大清朝的？ 不是大清朝的，何必伪装成我清朝人？必定有阴谋。 吴端的心思不停地转动着，面上却不动声色。 “吴端，你帮高山君带着资料先走，我答应你的经理职位一定跑不了你的。” 小野是何等人？上辈子搞了一辈子的情报事业，就吴端这水准，他一眼就能抓住他的弱点。 这番承诺正中了吴端下怀，管他是哪国人，只要是提携我的都是好人，吴端转着眼睛想。 更何况，这年月，洋人的命令比官府的命令都好使。连朝廷的皇帝太后都争先恐后讨好外国人呢，我怕什么呢？ 吴端给自己做好心里建设，扛着包袱跟着眼前这个日本浪人跑了。 几十个大汉一起砸门，不一会儿就硬把大门砸了个破洞，打头的几个人从大洞里钻进去，轮到王老三时，他一使蛮力，愣是把门给推倒了。 众人手中高举火把，踩着大门的尸体进了院子，把周围照得同白昼一般， “怎么是一群乌合之众？不是大清朝的官兵？！”素来自诩料敌如神，智珠在握的小野菊香感觉自己好像吞了苍蝇一般难受。 “谁派你们来的！”小野菊香气急怒吼，用上了自己六成的功力，连火把上的明焰都在一瞬间暗了一下。 若是有功夫高手在这儿，定然知道此人功夫已越过普通武林人士的后天境界，到达了武林至尊先天境，一人可挡百人敌。 这样的人，全球不超过五个。至于先天境上面的天人合一境，数百年来，从未有人达到，只是传说罢了。 可惜，今天小野倒了八辈子血霉了，他碰到的是一群只靠蛮力的乌合之众，连给武林好汉牵马的水准都没有。 大家只是觉得心跳快了一些，并没有什么反应。 “这妖风，吓死爷爷了，咱们收拾家伙，继续干吧。”瘦子两手挥着自制的天马流星锤－－一个布条捆着俩木疙瘩，到处帮忙，呼呼哈哈地从小野旁边绕过去，看都没看小野一眼。 自己堂堂一个先天境高手，还是一个穿越者，你个支那小蝼蚁竟然还不把我放眼里？ 小野菊香简直出离愤怒了，捍卫武士尊严的冲动短暂地蒙蔽了他作为情报人员的冷静，他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