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彗星
到了傍晚,田间地头已经不见一个人,浮云如絮,日头像蒙了一层轻纱,山东的三月,傍晚里还有着侵肌入骨的寒意,顾敏站在靳家大门口给排队的乡亲们施粥,氤氲的雾气蒸腾着,打湿了她额上的鬓发。 顾敏每天晚上熬一大锅粥,白米放的很多,煮的稠稠的,筷子插进去都不倒的那种,来领粥的都是同村人,乡里乡亲的都互相认识,没有冒领的,一家都端个大瓷碗,顾敏给他们慢慢地盛了,他们双手接住,说两声“谢谢。”就沉默着回去了。 眼看人已经散尽,后面姗姗来迟了两个三四岁大的奶娃娃,两个人牵着手,一手拿着一个碗,走两步一回头,顾敏看到墙角儿“快嘴儿”的衣角,笑了笑,低头抚摸两个孩子的光脑门儿,柔声问他们: “今天给云雀儿当马骑,她拿棍子抽你们,打疼了没有?” “没,没有……”两个孩子连忙摇头。 “真的?”顾敏不相信。 “一点,有一点。”两个孩子悄声说,“奶奶说我们要陪云雀玩才有吃的,不让我们说疼。” 顾敏眼睛湿润,看四周没人,悄悄塞给两人几个馒头,看两个孩子扑闪着眼睛,盯着自己,不知所措的样子,顾敏认真地对他们说: “不用怕,没吃的就来找jiejie。以后想陪云雀玩就玩,不想陪就不陪,不要再让自己挨打了。这世道生存不容易,要学着机灵一点。” “哦。”两个孩子不知道明白了没有,反正拿到了粮食,很高兴地牵着手回去了。 “jiejie为什么要多给他们粮食?”少卿站在一边不开心,“她奶奶白天说姑姑的坏话,我不喜欢他们。” “少卿,你要记住,这世界上当面说你坏话的人都不可怕,可怕的是当面说你好话,背地里却使绊子的人,这样的人才是最可怕的。”顾敏感叹地说。 完成了一天的工作,顾敏早早地把少卿哄睡,就进了空间,空间里,原子一体机仍旧静静地躺在那里,顾敏已经好久没使用过它了。 一体机虽然好用不需要什么成本,只需要采集些土壤就好,但是毕竟她现在是在山东这个人口稠密区,挖的坑多了,又都是一模一样的四四方方的大坑,久而久之,村里就有了流言。 流言说是村里有人行止无端,所以天降责罚,刚好把屎盆子扣在怜英头上;还有人说是村里有妖孽作祟,为此村正还把跳大神的请来,往大坑里撒鸡血。 那段时间,村里家家散发出鸡rou的香味,招来了许多黄鼠狼,顾敏日夜沉浸在黄鼠狼的臭屁里,深深觉得还是不要在村里使用一体机为妙。 眼看家里的粮食已经消失殆尽,顾敏如果要在邱娘不怀疑的情况下接着施粥,就得拿银两去县城买,现在正是灾荒的严峻阶段,县城粮食的价格一日一价,顾敏剩下的几十个银元怕买不了多少粮食,所以说,那把古剑真是天降及时,少卿是顾敏的小福星。 空间里,顾敏仔细端详着这把古剑,擦干净了的古剑比原来看起来增添了很多古朴,大方之气,当然了,也有可能是那1500万给顾敏留下的心理作用。擦干净之后,顾敏把剑刃从有些锈迹的剑鞘中拔出,三尺青锋明亮的可以照出顾敏的面容,顾敏随手拿家里的木凳试了试,砍下凳子的角就像砍豆腐一样。 “真是一个好宝贝!”顾敏抱着古剑很不舍得,当然最不舍得的还是那几个0,她在时空交易系统的控制面板旁边来回踱着步,终于还是用谄媚得近乎没脸没皮的语气在客服系统上与“时空管理者讨价还价”: “亲,时空管理者大大,您好,您看我这第一回与您做生意,能不能把那九成五的交易费给稍稍,稍稍降一些?” 少卿睡眠浅,顾敏不敢多啰嗦,在空间里耽误时间,一问完,就赶紧出了空间,躺在床上傻等,等到一千只绵羊数完,还是没有回复,顾敏郁闷不已地睡着了。 次日清晨,顾敏一大早照样处理了少卿的床单,陪着他上山祭拜父母,一路上都是恹恹的,耷了着头,完全没有精神。 少卿担心地问顾敏:“jiejie,jiejie,你怎么啦?怎么这么没精打采的?” 顾敏叹了口气,“哎,心疼啊。” “心疼?敏jiejie是不是生病了?有心疾?”少卿焦急地搓手。 顾敏把少卿抱起来,亲了亲他的额头,“我这病啊,叫财迷病,没得医,少卿你以后多摔几跤我就好了。” 顾敏把少卿放下来,想到早上醒来时已经消失不见的古剑以及账户里只多出来的75万元,掰掰手指头算了算,1425万元就这么不翼而飞了,要是她能把这把古剑带回现代自己卖的话,那钱不都是她的? 真真是心痛啊,顾敏捂着心口皱眉叹气,哎,要拥有空间并且顺利回到现代就得完成任务,可是任务哪是那么好完成的?顾敏本来打算就来清末混一混,只要保住主角性命就好了,完不成任务大不了把空间还回去,可是真做起决定来,哪有那么潇洒。 视金钱如粪土,果然不是我等凡人能够做到的,顾敏小声嘀咕着,闷头往前走,突然,她觉得手里一空,再回头看去,少卿已经直挺挺地躺在地上了,看他五官揉在一起,丑的可爱的小脸,顾敏不由把那些恼人的心思搁到一边,赶紧去检查少卿。 “碰到哪里没有?怎么这么不小心,走着走着就摔到地上了?” “嘻嘻--”少卿嬉笑着抱住顾敏的脖子,亲她的脸。 “你这孩子,都摔成这样了还傻笑,是不是真傻了?”顾敏把少卿颠来覆去地检查。 “jiejie心口不疼了,果然我摔一跤jiejie就好了。” 顾敏心头一暖,摸了摸他后脑勺的鼓起的大包,抱着小娃娃一样埋在她胸口的少卿,耐心地教育他:“以后别这样做了,jiejie刚才给你开玩笑呢。” “哦。”少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顾敏抱着他消失在山间的小道上。 春日里,空旷的田野在暖阳的照耀下散发出绿色的希望之光,有sao动不安的气息在田野里发酵、蒸腾。高高的蓝天上有条慧星划过,长长的红尾巴在蔚蓝的天空上显得特别刺眼。 距离山东千里之遥,在东瀛列岛的江户皇宫里,绿顶白瓦的宫院与茶褐色斑驳的石柱,共同组成了既有浓厚盛唐遗风又颇具日本文化特色的日本皇宫。 从整个皇宫上鸟瞰,宏伟的建筑与设计精巧的亭台楼阁错落有致、精美绝伦,再点缀以灿烂唯美的樱花,整个皇宫都好像氤氲在粉色的雾气里,透露着浪漫唯美的气息。 这样美好的日子,若是搁在往日,年轻人一定会携友几人,于这落英缤纷之时,在这同样美好的庭院流觞曲水,赏花赋诗,但今日他却想变了一个人一样。 面对着无穷春光,他却全套正装,视若无睹,专心致志地逗着翠绿色的杜鹃,听它发出欢快的叫声。杜鹃鸟清脆的鸣叫声响彻在真的静谧的深宫里,为死气沉沉的宫院增添了很多活力。 听到外面有声音传来,逗鸟的年轻人用余光瞥了正座上约摸十一二岁大的孩子一眼,看他虽然眼里透露着渴望却依旧端坐,毫不失仪的样子,满意地笑了笑,冷声说:“进来吧。” 随着有节奏的木屐敲击地板的“叮咚”,外面进来了一位佩剑的武士,他先叩拜正座上的小孩子,神态郑重满是敬意。接着又叩拜旁边的年轻人,虽然也是敬重,却多了一些敬畏。 正座上的小孩子正是日本下一代天皇--大正天皇。现在,1890年,正是他的父皇,日本近代史上最有名的天皇--明治天皇执政时期,作为即将继任的下一任天皇,他早就习惯了面对臣下时闭口不言的天皇传统,由着旁边的年轻人发言。 “青岛各处可有布防妥当?”年轻人冷声问到,虽是疑问语气,但是言语间的森冷之意还是透过空气传到跪下武士的体内,他强作镇定地回话: “已经妥当,臣下已经召集横滨城内的近百艘船只,轮流到烟台港拉客,保证任何一个五六岁大的男孩一个也不能活着去到到关东。” 武士的回话落地有声,年轻人招手让他下去,座上的小太子看武士已经走远,禁不住从座位上跳下来,问年轻人:“叔父,为什么你今日一醒来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平时你可以连鸟雀都不肯杀的,为什么今日却要这些男孩的性命?” 年轻人低声呢喃,“我倒要看看,没了领头人,三人成虫的中国人凭什么和我大日本帝国相争!”说着,他掐断了鸟雀的脖子,旁边的小太子吓得往后退了一步,看刚才还在欢快得鸣叫的鸟儿渐渐地没了动静,被叔父扔在花园的樱花树下,与那些落花作伴儿。 年轻人拍着小太子的肩膀问他,依旧温柔地问他:“你觉得鸟儿是现在好看,还是刚才好看?” 小太子正了正身子,看了看年轻人的脸色,机灵地回道:“当然是现在好看。”“不错,孺子可教。”年轻人笑了笑,接着训诫说: “那些惜福戒杀的佛家信条都是从中国传来的舶来品,是些糟粕,对于我们大和民族来说最美丽的东西都是已经逝去的东西,譬如这杜鹃啼血,樱花飘零,武士尽忠,将士用命,你可记住了?” 小太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年轻人看向笼子里还剩的一只杜鹃,问小太子,“那你现在应该怎样做?” 小太子过去抓住仅剩的一只杜鹃,学着叔父的样子,掐死,扔在樱花树下,看两只杜鹃并肩躺在一处,以天为被,花为席,果然比刚才要漂亮许多,心里感到很畅快。 他回头看向叔父,希望得到他的表扬,却发现平素一向喜欢寻欢问柳、弹琴赋诗的叔父变了,那一惯静如止水的温柔眼眸被一片杀伐之气的血红色笼罩,让本来温柔俊逸的面容变得狰狞而诡异。 小太子抬头朝门外的天空看去,高高的蓝天上红色的彗星是那样的刺眼、腥红,使他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句从中国书籍里读到的谶言:“彗星现,妖魔出。” 彗星现,妖魔出,戮天子,倒社稷。 PS:这章跑的有些远,但是确是很重要的一则铺垫,聪明的亲们一定看出了什么,大反派出现啦!其实我一直觉得日本文化有一个很奇怪的点,作为一个把佛教作为国教的国家,怎么会干出那么残忍的事情?这确实是一个值得讨论的问题,本文里面我给出的观点大家可以不同意,我们在讨论区里讨论讨论。顺便求下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