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四章 往事真相(一)
李承乾吧唧吧唧着嘴巴,他在想,倘若当日夜宿华阴,苏聆月跟随于自己身侧,那些黄组宵小哪能那般猖狂作祟,且只需苏聆月秉执沧月,自己与魏征哪会沦落到那般下场,人长得倾国倾城不说,一身剑术更是登峰造极,顷刻间,李承乾打定注意,骗也好欺也罢,至少在解决天地玄黄之前,一定要让苏聆月跟随在自己身边。 苏聆月收剑悠然而立,罗裙轻飘,气息如空谷幽兰,淡淡的冷霜散发在身体周围,她长吐一口气,逐渐收敛了气息,“昨夜你还未曾告知于我柴绍的下落。” 李承乾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残枝枯叶,轻声叹道:“不瞒你说,我那姑父早已去世。” “怎么可能?” “生死大事,我岂可乱言,阿爹说了,当年娘子关一役,姑父被秦长青一箭直穿心房毙命。” 苏聆月愣了一下,愕然道:“秦长青?” 李承乾见苏聆月脸色微变,狐疑道:“怎麽?你认识?” 苏聆月蹙眉淡淡道:“往昔曾听师傅谈论过此人。” 李承乾眼珠子一转,想起老爷子曾说过,自己那姑姑与秦长青并肩草创娘子军,互生情愫,不禁莞尔笑道:“那姑姑如何评论此人?” “翩翩公子,足智多谋!” “呵”李承乾轻生浅笑,这评价倒是不低,只是他心中尚有困惑,虽不曾亲眼见过李秀宁本人,然通过老爷子及华阴驿站那些商贾的描述,自己那姑姑应当是女中豪杰,义薄云天,然既已与柴绍束带结发,怎又会与秦长青纠缠不清呢? “那姑姑可曾谈论起姑父?”李承乾试探询道。 话音悄落,苏聆月清寒的眸子闪烁几缕寒光,冷冷道:“那柴绍是不是曾伤害过师傅?” “这......这话从何说起?”李承乾的脑子竟一时转不过弯儿,要说伤害,那也是自己姑姑伤害了柴绍呀。 苏聆月目光凌冽,仿佛存有一丝杀气,“师傅是位果敢且坚韧的女子,可每当夜深人静,念起此人,总是泪眼婆娑,泣不成声,这难道不是那柴绍做的好事?” “这?”李承乾暗暗揣度,难道是自己那位姑姑真的做了对不起柴绍的事儿,故而心生愧疚? “秀宁,秀宁......”尤在李承乾忖思之际,庭院外传来数声急促又略带几分惊狂的呼喊。 李承乾转身一看,却见一身着黑衣的中年男子,大步跨门而入,身材笔直修长,面容说不出的俊朗,只是左脸赫然有道极为扎眼的刀疤,待中年男子入门后,李承乾亦见着了紧随其后的老爷子。 中年男子大步来到李承乾三人身前,默然扫视着郑丽婉及苏聆月,尤见苏聆月手握沧月,只在一瞬,一把握住苏聆月的手腕,深邃的眸子甚是激动道:“你是秀宁的徒弟?” “你是何人?”苏聆月吃痛的挣扎了一番,却发现此人的手劲儿浩渺无涯,竟半分不得挣脱。 苏聆月的身手李承乾早已尝试,而今却见中年男子左手将苏聆月的皓腕紧握透红,心中不由大惊,此人的力道该当何等恐怖? “这位叔伯,有何事您询问便是,那手是不是该......”李承乾不是傻子,既然此人与老爷子随同而入,应当不是什么坏人,只是有些担心,中年男子将苏聆月手腕弄伤了可不划算。 “是啊,嗣昌,你且先将手放下来!”李世民趋步上前道。 饶是中年男子与老爷子相识多年,此间稍显窘迫道:“得知秀宁踪迹,我......我实在是太激动了”,莞尔松开左手,略带歉意道:“姑娘,适才鄙人鲁莽,还望姑娘莫怪。” 苏聆月轻轻揉了揉皓腕,凝眉道:“你是谁?” 刀疤,且一口一个“秀宁”,加之与老爷子随同而来,李承乾身躯陡然一颤,惊愕失色道:“柴绍?” “啪”李世民重重的赏了李承乾一个暴栗,怒斥道:“没大没小!” 感受着从天灵盖传来的悸痛,李承乾不可思议的看了看柴绍,又望了望老爷子,霎时之间,心中困惑翻腾。 “骗子”苏聆月恶狠狠的骂了一声李承乾,旋即悄然后退数步,抽出剑鞘中的沧月,直指柴绍道:“你便是柴绍?” 柴绍虽不知苏聆月为何如此,然仍旧点了点头。 “哼,薄情寡义之人,今日我便替师傅讨回公道!” 话音落定,苏聆月双眸如冰,寒气骤增,沧月凌空,刺出梅花朵朵,剑心直指柴绍眉心,在李承乾看来这一剑要是刺向了自己,还真不知道怎么招架。 然柴绍却一脸淡然,待苏聆月的剑心距离其眉宇尚不足一尺,忽而双腿前弯,躯干后倾,竟以极快的速度揽腰躲过苏聆月那夺命一剑。 柴绍稍稍退后两步,点头赞道:“不错,这剑法与秀宁如出一辙,只是心性还是稍差了些。” 瞧着柴绍颇为轻松的表情,苏聆月冷眉微蹙,轻声一喝,凌空而去,这一剑宛若风驰电掣,又犹如冰山崩塌寒气漫天。 另一边,柴绍许是知晓这一剑蕴含着苏聆月全部力道,亦是不敢托大,朝侧面奔去,折下一截柳枝,莞尔朝着苏聆月迎去。 柴绍虽手执枯柳相击,却不落下乘,那柳条于柴绍手中好似活了一般,千丝万条绿芽嫩枝自上而下笼罩着柴绍的整个身子,即便苏聆月的梅花如何冷傲冰霜,却也突破不了垂柳的层层防御。 见苏聆月隐约有被压之势,李承乾担心道:“阿爹,你快让姑父住手呀,聆月只是误解了姑父,并无恶意。” 李世民眯眼看了看李承乾,笑道:“怎麽,心疼人家了?” 知晓老爷子乃是在打趣自己,李承乾翻了一个白眼,“阿爹,聆月不是姑父的对手,这样下去,聆月会受伤的,您也知道当年在三弥山,聆月救了乾儿数次,而今若聆月于东宫受伤,您让乾儿往后还有何颜面相对聆月。且聆月又是姑姑的爱徒,若因误会而被姑父所伤,这不影响姑父及姑姑二人之间的感情麽。再者......” “好嘞,莫要再说了”李世民见李承乾像个小媳妇儿一般的絮叨,心燥的揉了揉眉,颇不耐烦的摆手道:“放心,你姑父自有分寸,不会伤着那丫头,阔别多年,嗣昌只是在感受你姑姑的剑法罢了。” 李世民看了两眼酣畅淋漓好不痛快的柴绍,目光倏然落向李承乾,“乾儿,你随我去正殿。” “啊?那这?”李承乾指着前方的两道人影担忧道。 李世民轻轻摇头,“放心,那丫头武艺及心境皆在你姑父之下,待你姑父打累了,自然会解开那丫头心中疑惑。” 李承乾讷讷的跟在李世民身后,偷瞄了两眼苏聆月及柴绍,见柴绍只重防御不曾攻击,这才舒了口气,大步迈进东宫正殿。 郑丽婉聪慧过人,知晓两人有要事相谈,领着冉冉送了两盏刚沏好的香茶后,便退至殿外。 李世民轻轻抿了一口,许是茶水有些guntang,又将手中茶樽放了下来,开口道:“乾儿,你不曾见过你姑父,方才你是如何认出?” 李承乾暂忍着心中诸多疑问,回道:“当日于华阴,乾儿不经意间听那过往的商贾谈论起,太原有脸颊带有刀疤的关陇柴氏子弟向天下商旅贩卖硝石矿,而那人且在大唐西征之初,便带着商队前往龟兹。”说道这时儿,李承乾悄悄看了眼李世民,继续道:“那人好似有未卜先知的本领,仿佛笃定大唐能战胜西域诸国,且那时硝石制冰还不曾流入民间,而那人却又知晓硝石矿有利可图,结合此人出身及种种异于常人之举,故而乾儿猜测,那人...那人...” “故而,乾儿猜测那人与为父有关?” “嗯”李承乾略显尴尬,毕竟身为儿子的他,排除了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三人泄密风声的动机,反而怀疑上了自个儿老子。 李世民眼里露出几分赞许之色,笑道:“单凭此点,乾儿便可猜测出殿外那人乃是你姑父?” 李承乾笑道:“关陇柴氏虽然与我李氏极为亲密,然能入阿爹慧眼者不过寥寥数人,能让阿爹心甘情愿将大唐军机对其透露者,更是凤毛麟角。且往昔乾儿曾怀疑过那晋商便是姑父,然想到阿爹曾言姑父被秦长青射杀,念断作罢。直到方才突见面带刀疤的中年男子随阿爹同行而来,且不断唤着姑姑的闺名,至此,乾儿才恍然大悟,原来姑父还活着。” 李世民听的很仔细,一边吹着香茶,一边静静听着李承乾的分析,待李承乾说完后,止不住的点头道:“不错,乾儿心思细腻,竟能从蛛丝马迹中推断出你姑父尚在人世。” 李承乾嘿嘿笑了一声,“那阿爹不怪乾儿怀疑您麽?” 李世民似笑非笑的看了眼李承乾,盯着李承乾直发毛才开口道:“为父怪你作甚,乾儿能有洞幽察微之心,为父高兴还来不及,怎会加以责备?”说话之间,那盏香茶终褪几分热烫,李世民举起茶樽轻轻抿了一口。 “可是阿爹,当日您曾言姑父被秦长青在娘子关外射杀,怎的姑父...怎的姑父”李承乾很想说“怎的姑父还活着”,然此话极为不敬,李承乾须臾间又想不出其他妥当的词语代替,故一时语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