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佛道之争
李承乾瞠目结舌,玄奘可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高僧,吴承恩的西游记便是以其撰写的大唐西域记为蓝本加以创作,这样一位得道高僧怎会使得鼎盛日新的佛教江河日下呢? 李承乾瞥了一眼李世民,讷讷道:“阿爹,这其中到底有何缘由?” 李世民慈爱的看了一眼李承乾道:“这事情啊,还得从玄武门事变说起!” “玄武门事变?” “不错,那年你被贼人毒箭射中,危及性命,一去深山六年,好些事情你都不知晓。” 夜黑风高,御花园里的绿植在南风下,不断摇摆着枝丫,有些果子禁不住风力,“啪”的从树枝上滚落下来,李世民说的很平淡,然李承乾却竖起了耳朵仔细倾听,内心波浪滔天。 武德九年,玄武门事变突发,李渊丧失两子,便将帝位禅让于李世民,李世民于武德九年八月继位,翌年改年号为“贞观”,即取自“天地之道,贞观者也。” 当时傅奕在武德年间不断向李渊阐述佛教的危害,可惜李渊犹豫不决,直到玄武门事变发生之时,仍没有一个准确的态度,直到李世民这位新皇登基后,傅奕又再次上《请除释教疏》,主张禁断佛教。 李世民初登大统,那管得了那么多的事情,一则李承乾身受剧毒,生死未卜,二则是自己刚坐上龙椅,一大堆大事需要处理,无暇分身,故而对于傅奕的罢佛一事并未放在心上。 后来,李世民收到玲珑从终南山的来信,书信提及李承乾身中之毒极为复杂,即便是孙思邈亦是没有十分把握将其治好,恐怕需要在终南山长待多日。 李世民听闻后,内心悲切万分,乾儿可是为了自己才遭了贼人的毒箭,现如今性命堪忧,自己身为父亲却是一点法子都没有,真是妄为人父。那段时间李世民打理朝政都显得漫不经心,一下朝便赶去甘露殿,瞧瞧终南山那边是否有最新的消息送至长安。 后来长孙无忌知晓此事,频繁入宫规劝李世民,毕竟新皇初立,朝中许多大事还需李世民细细定夺,可不能因为李承乾这档子事,荒废了朝政。然李世民仍旧郁郁寡欢,听不得长孙无忌半点劝慰,长孙无忌无奈之下,私底下将房玄龄、杜如晦聚集于一起,商讨对策。 三人皆已为人父,能感受到李世民心中那nongnong的自责,三人认为李世民此刻于长安坐怀天下,但自己儿子却在深山老林生死由天,强烈的对比之下,李世民心中压抑不堪,恨不能为李承乾做点什么。故而长孙无忌三人一合计,要不在长安乃至全国为李承乾盖几座祈福的庙宇? 翌日上朝,长孙无忌便将与房玄龄、杜如晦三人商议的法子写成奏折呈给了李世民,李世民早就想为李承乾做点什么了,见长孙无忌献上此策,立马向满朝文武宣布,于全国内为太子李承乾修建祈福庙宇。 须臾间,整个朝堂炸开了锅,首当其冲的便是太史令傅奕,他倒不是反对李世民为李承乾祈福,只不过傅奕认为朝廷不该修建庙宇,应当修建道观。异族宗教怎可为我中原太子祈福,只有本土的道教才能顺应天道,保得太子安康。 然朝臣中信佛者较多,时任尚书左仆射的萧瑀率先发难道:“佛道玄妙,圣迹可师,且报应显然,屡有征验,为何傅太史总不悟其理?某就觉得盖庙宇甚好,漫天诸佛必能庇佑我大唐太子福泽万里!” 傅奕对于萧瑀的话嗅之以鼻,反讥道:“佛教不讲君臣父子之义,对君不忠,对父不孝;游手游食,不从事生产;剃发易服,逃避赋役;剥削百姓,割截国贮;讲妖书邪法,恐吓愚夫,骗取钱物。百姓通识者少,不察根由,信其诈语。乃追既往罪过,虚求将来的幸福。遂使人愚迷,妄求功德,不畏科禁,触犯法律。其身陷刑纲,还在狱中礼佛,口诵佛经,以图免其罪。依某看,这佛学就是西域故意传入中原,祸害我汉人的妖法!” 萧瑀已经年迈五十,历经两朝三皇,早已炼就了一颗宠辱不惊之心,然此刻仍被傅奕的一番言语气的白须仰起,身子止不住的发抖,面红耳赤道:“你......你真是个老匹夫,佛乃圣人也,佛教不仅是为了治天下而产生,更是能沐浴众生,若大唐子民皆能成心向佛,那我大唐风气便可比拟上古之初,世朴时淳,书契未作,制礼作乐,导俗训民,典籍方兴。而傅奕你今日却如此亵渎佛法,妄议圣佛,该当严惩!” 一般古人不会指名道姓骂人,想来萧瑀着实被傅奕气的不轻,但傅奕并不畏惧萧瑀的尚书仆射身份,激烈反击道:“既然萧仆射说到了佛能制礼作乐,教化万民,那某且问上一问,礼本事于亲,终于奉上,此则忠孝之理著,臣子之行成。而佛逾城出家,逃背其父,以匹夫而抗天子,以继体而悖所亲。萧仆射非出于空桑之家,却推崇佛教这般六亲不认之教。某时常听闻不孝之人无亲,难道萧仆射家中只有自己伶仃一人?” 傅奕言辞犀利,萧瑀被傅奕批驳得张口结舌,无言以对,最后一合双手,喃喃地说:“地狱所设,正为是人。” 显然萧瑀是理屈词穷了,竟然以地狱威胁恐吓傅奕,但傅奕生而不信佛教地狱之说,只是淡然一笑,朝着李世民请求道:“臣傅奕恳请陛下三思,这庙宇乃是佛教邪舍,不可为太子殿下祈福之所,反观道教老祖乃是太子祖上,故而微臣斗胆请求陛下,若是为太子祈福设台,还需建造道观,以正歪风邪气!” 其余一杆信佛文臣武将逐个气的脸红脖子粗,什么叫“以正歪风邪气”?这不指桑骂槐麽?故而众人皆向李世民指责傅奕亵渎佛法,应当授之以刑,以正视听。 望着殿内的臣子们吵吵闹闹地,李世民心中也很烦,本只是为了乾儿祈福,保其平安,可未曾想到竟然又点起了朝堂上的佛道之争,说心里话,李世民也不愿意佛教做大,毕竟佛道两家平衡才是自己乐于所见的,但是目前朝着多数大臣信奉佛教,自己也不好当面向众人表态。瞧着朝堂之上众人争吵不休,李世民本就寝食难安的心变得更加心烦意乱,他狠狠瞪了一眼下方的长孙无忌,出的什么馊主意,这下可好,又给自己惹了不少麻烦。 下方的长孙无忌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出不,本一心想为李世民排忧解难,可却引起了佛道之争,他心中知晓李世民对自己有了一丝埋怨,内心苦笑不已,但这么吵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旋即,长孙无忌清着嗓子道:“诸位同僚,莫要再吵了,莫要再吵了,某有一计策,保管诸位同僚皆能满意!” “哦?辅机你快快说来,到底是何法子?”众人停顿下来,皆朝着长孙无忌看去。 此时的长孙无忌还只是吏部尚书,殿中有不少两朝元老,地位比自己大得多,故而长孙无忌弓着身子,笑哈哈道:“诸位同僚,这佛道之争自武德年间便已开始,至今也未得出所以然,今日陛下旨意是为太子祈福,这佛教之争不是一时半日便能解决的,何不日后再论?” 萧瑀点头道:“辅机言之有理,目前为太子殿下祈求安康才是大事,不过这祈福总要设台吧?诸位同僚,你们说是不是啊!” 信佛的众大臣附和道:“然也,然也,故此修建庙宇再合适不过了!” “放屁,道观才是最佳之选”推崇道教的大臣亦是不甘下风,扯着嗓子吼道。 须臾间,仅安静片刻的太极殿又陷入了吵闹熙攘之中。 “莫要再吵了!”李世民心烦意乱地喝止了殿内诸大臣的争执,长长吐了口气后,沉声说道:“朕召你等来,是为了给乾儿祈福,并非是要看你等在这争吵不休!……辅机,你适才话未说完,你继续说下去!” 长孙无忌得令后,开口道:“陛下,我也听出了诸位同僚的意思,无非就是修建庙宇还是道观的问题,其实很简单,两样都修不就行了” “长孙无忌,你放屁!朝廷怎可用国库之财修建佛教妖舍,哼,如此主意亏你还说得出口?”傅奕年过六旬,但丹田之气尤为雄厚,怒斥长孙无忌的声音竟掩盖了整个太极殿。 还未等长孙无忌作出回应,一旁的萧瑀不乐意了,指着傅奕怒骂:“你这老匹夫,辅机只是一番好意,你却如此不识抬举,哼,我就没见过你这样的老匹夫,一心灭佛,到底居心何在?” 傅奕对于萧瑀的指骂不为所动,双手合拳,微微右抬,昂首道:“天地可昭,我傅奕所做这一切皆是为了大唐!” 李世民坐在龙椅上,默默注视着这些臣子,他没想到,这些平日里看似沉着稳重的老儒竟然为了佛道之争,彼此破口大骂,这些宗教夺人心的力量着实令李世民感到恐惧。朝堂之上尚且如此,那寻常百姓之间更不是吵翻了天,李世民心中隐隐约约有了削佛之心。 “启奏陛下,终南山传来书信一封”然就在众人争执不下之时,老太监赵幽拿来一份书信,对着李世民轻语道。 李世民连忙拆开书信,瞧着那熟悉的字体,一时间眼眶变得通红,遂之闭上眼睛,仰天狂笑:“哈哈哈......” 殿中众人皆被李世民突兀一笑,弄得莫名其妙,佛道两派大臣暂时停止了争吵,莞尔纷纷朝着李世民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