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莫名暗算
我虽然是仙,目力比凡人稍强些,但因为逆着月光,能看清那鬼魅的大抵模样,却看不清他的神色。又见他久久没有回话,心中渐渐有些发怯。 鬼魅之中的大神通者大多品性怪异,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的情况也算作正常了。我比对一番他那深不可测的气息与这一身低微的仙力,觉得我的生死大概就捏在他手上了。 我敛了眼,低首对着那鬼魅道,“是茶昕冒犯了,扰了仙上的清闲,请仙上勿怪。” 夜风轻轻拂过,似是夹杂着一丝低低的笑音,我心中一紧,隐在袖中的手微微拢起。 “你方才是在同我说话?”略显慵懒的音调中带着些许不甚在意的淡然,声音不似我想象中沙哑难听,也倒配得上他那副媲美商珞的好容貌。 我得了他的回应,松了口气,漠然总比摸不着底来得好许多。 我作出一介知晓礼节低阶小仙应有的卑躬模样,低声道“是,但若是仙上不方便说,那就当是茶昕多言了。” 我说这话,本就没奢望他能回答我。原想趁他说不愿的时候,借由此告辞离开这,却不想他似是思索了一会,才淡淡道,“银发的男子我见了不少,却没有一个是在忘川之滨见着的。你说的人,我并不知晓。” 我先是一愣,心头随之涌上一层惊疑。 我居住在陌璘山腰的那个院落中,有一群对洪荒众男神颇有研究的女仙。常常一些微末的琐事话题也能被她们牵引着挪到有男仙参与的情境中去。与他们待得久了,也便渐渐的对有些名头的男仙有了印象。 因为我时时挂念着商珞,在她们说及其他男神时,亦会在心中将两者比对比对。虽然结果都是商珞较有姿色,但也知晓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拥有三千银发的仙者,无一不是身份尊崇的上神。譬如陌浅的兄长和天庭的二殿下。 我有些不解,仙界何时出了这样一个上好鬼魅,却不被我院中一干女仙时时叨念,这事实,委实有些不符事实。 我扬起对着尊者长辈一贯好用,标准且虚伪的笑容,感激道,“谢过仙上的指点。” 抬了头,直视着月光下那抹白色的身影,衣抉翻飞显出一份脱俗的清雅。 突然间在想,若是商珞亦能再如昔日般陪我一同赏月,我会给他着上一身白衣。 “仙上若是无事,茶昕就先行告退了。”收回目光,心中也对这鬼魅起了一份感激。 自商珞离去已经整整三百年,我希望我能将他清楚的记着,但脑海中他的影像却越来越模糊。 然见着这鬼魅时,我忽然觉得商珞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还深深的烙印在心中,恍若昨日才别离。 正当我默默撤退的途中,一句话悠悠的自树梢处传来,“你若是想扮作寻常低阶弟子的模样,就需记着下次不要一开口就唤兄台,头需放低点,手也安分点。” 我思绪一顿,不想原来世上还真有这样一条定理,长得好的人必然有一颗不甚善良的心。商珞是如此,这鬼魅亦是如此。 这种事若是放到其他仙者身上,他们都必然不会拆我的台,正儿八经的教我如何才能将一件虚伪的事做得更加自然妥当。 我沉着的点点头,冷静道,“多些仙上的教导。” 有风悠然袭来,一直飘忽在树梢之上的那缕气息似是随着风消散得一干二净。 我抬起头,天幕之下果真只剩一轮冷清的明月。 冷风吹来凉飕飕的,我虽然半夜遇了一回鬼魅,受了些许惊吓,但好在毫发未损,不过虚惊一场。 我站在原处恢复了一下心情,便优哉游哉的踱步回去大殿了。 远远的,就能看见聚会大殿的灯火斑斓,我在踏入殿门的那一瞬间,一丝莫名的仙气从侧面袭来,猛地窜入我的身体,来速之急根本由不得我闪避。 我心中一凛,不动声色的迅速查看一道体内境况,但那丝仙气自窜入我的身体以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半点痕迹都找不着,让我不禁怀疑刚才是不是我出现了幻觉。 大殿之内,众神都三五成群的把酒言欢着,根本没人注意到我回来大殿了。 我面上一片淡然,在众仙者之中找着了正无聊独酌着的沫凉。 见我走来,沫凉朝我微微一笑,“可感觉好多了?” 我亦微笑,“恩,吹吹夜风倒是提神。” “若是无事,我们还是回去吧。这仙家的聚会除却能听见一干无聊八卦,就是一些家长里短,半点仙术心得也没听到,真是无趣。”沫凉自座位中起身,随意的理了理衣襟。 不过一个随性之举,大殿之内的杂乱人声却立马安静下来,有仙上前行礼,“殿下走好。” 沫凉微微颔首,不再理会众仙,离开了大殿。 我只觉得,仙界的神仙其实并不好当,譬如参加个集会,心神不知道要分成多少份,分撒在某些重要人的身上,重要人物的一举一动都得在装作不经意的关注间了然于心。那么那个躲在暗处袭击我的人,我只能说,凭我想要提出他来是一万个不可能了。 我吃了个暗亏,也大约明了我此次是真的被人盯上了。 回了庭院,沫凉没撑多久就睡了,我在她睡下后回了自己的房间。 在桌上倒了杯凉茶喝下,就准备关窗睡觉。 烛光还在烛台闪烁着,印着我在墙上的影子似是在欢快的跳动,我眯着眼看了一会影子,忽然觉得脑海中一阵刺痛,眼前亦一瞬的白茫。 我有些失措,却并不觉得意外。我睁着眼静静等着眼前的白茫缓缓褪去,墙上的影在剧烈的头痛中也变得诡异扭曲起来,整个人似浸在火中,但偏偏我不能动弹半分也哼不出一声痛楚。 耳中有声声的嗡鸣,又似是隔了一层结界,什么都听不清楚。 大约有一刻钟的嗡鸣之后,有一个苍老的声音临于一切声响之上,格外清晰的传到我的脑海,“凡间的孽障,你若是知道好歹,那便弃了此次的机会,你脑中的刺印可不是沫凉那个丫头能解的。”字字生硬,带着不可违逆的霸道。 在话语落下的瞬间,我周身的痛楚也一并散了。 我侧目看着妆台上的那面镜,摇曳的烛火之下,一张苍白的脸上勾起一丝似有若无的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