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提剑入杀局
五行内用金丹道名字挺长,功法更是繁复,需配合五行时日调和五脏六腑,疏通经脉,调理病灶,若是体弱多病的人修炼这一功法,成效还没有看到,大病小病就得先翻出来,好在宁徵言心志极为坚定,即使身受病痛,也没有停下每日的功课,苦苦坚持三个月,这才算是熬出头。 筑基只是金丹道这一功法的入门阶段,体内窍xue经脉尽通,神气饱满,百病不生,比起常人来力气更大,五感更加敏锐,能够对天地自然有所感应,此后才能够真正修行。 先前宁秀秀身躯病弱,魂魄昏昧,因而难以记住太多事,如今她筑基成功,想起梦境中发生的一切,只是还没有恢复到元神凝结的真人境界,总觉得像是隔了一层,心中更为挂怀的不再是过往,而是现今。 因此,宁徵言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许芳娘。 为百日筑基而准备好各种药粮清水,她这三个月足不出户,对外界的变化一概不闻不问,直到推开房门时吃了一惊。 院子里长满了杂草,栏杆走道上蒙了浅浅尘埃,原先还清澈见底的一方小池塘如今浑浊发黑,几条鱼儿翻着白肚皮浮在水面上,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腐臭。 “奇怪了,这光景怎么跟我当初在赵府闭关出来一样。” 宁徵言怀着不安的心情走出院落,瞥到有个身影正匆忙奔出去,急忙赶上去,一把揪住了人喝问:“你是谁,为何无端闯入民宅?” 那人是个三大五粗的汉子,作小厮打扮,挣扎几下发现挣脱不了之后,看她的眼神就像是见了鬼:“饶命啊!小的只是被人喊过来看守院门的,不关小人的事!” “那你见了我跑什么?” 宁徵言哪里会信他的话,手下稍稍用力,突然见那汉子拔出一把匕首刺来,动作之娴熟,机变之迅速,绝不是看门小厮这等普通人能做到的。 只不过她早就有所警惕,当即就扭下匕首。 那汉子却一拍左臂,随即袖中窜出一道黑烟,转眼就射得远远的,他叫道:“杀了我,你也不要想活,很快会有人来杀你的!”随即头一歪,七窍流出黑血,当即就毙命了。 “不好!”宁徵言无暇理会这人的离奇死法,凭直觉感到不妙,朝那黑烟去处飞掠,还没踏出脚步,迎面见到一个神色慌张的妇人正从房间里跑出来,正是早先极力交好许芳娘的车娥。 “休想逃跑!快说,我阿娘在哪里!”她纵身拿住那妇人,厉声问道。 车娥颤声道:“你,你不是死了吗?” “不得胡说八道,老实给我交代了,否则就砍下你人头。”为免惊动其他人,宁徵言押着她走进屋内,被里面冰冷沁人的空气一扑,顿时打了几个寒颤。 这屋子里的阴气更重,她疑心起来,一手按住那妇人,一手拎起旁边的木椅砸向阴气最重的墙壁。 哗啦啦一阵乱响,泥沙砖块落下来,显露出里面的森森白骨。 旋风刮过,屋内又森冷几分。 “你果然不是好人,当初引我们入住那屋子,究竟存了什么心思。”宁徵言反而冷静下来了,握着从那汉子夺来的匕首比在她脖子上,“现在又是怎么一回事,我阿娘在什么地方?” 看到白骨暴露,车娥眼神发直,说话声都虚了半截:“我、我也不想的,是有人逼我这样做。”她还待狡辩,却不料左边手腕一凉,整个手掌已经被生生剁了下来。 “敢叫一声,再剁另一只手,零碎着剁完了四肢,就取你的性命。”宁徵言捂住她的口。车娥痛得浑身都在打摆子,眼神充满了惊恐绝望,过了好一阵才呜咽着答话。 她当初交好许芳娘确实是不安好心,想要将两人诓骗到朝阳坊住下,趁机谋财害命,这妇人之所以如此胆大,全是因为背后有人指使,不但给了见血封喉的毒药,还有毁尸灭迹,应对官府的种种手段。 这一次,背后那人却是让她促成宁秀秀嫁入骆家的亲事,今天正好是成婚当天,许芳娘如今正在宁家。 “我在这里,阿娘怎么会去宁家,又怎么办理婚事?”宁徵言越听越不对,“你们对她做了什么?!” 车娥实在是不知道了,眼泪滚滚地拼命摇头,只求放过自己一条命。 沉吟片刻,她问了骆家方位,放开那妇人就要走出房门。 在她背后,车娥满脸痛楚和恨意,余下的完好右手悄悄摸出一根长针,针尖泛着蓝幽幽的光芒。 冷不防,宁徵言转身一步,拿起匕首就刺进她心口,静静看着这女人剧烈颤抖着,最终满怀不甘地瞪着眼睛死去。 “身为修士而为虎作伥,留你不得。” 长针是法器,这妇人显然也是修士,就是不知道她为何非要装扮成普通人,一直没有反抗,就连手被砍下都坚持不泄露身份。 此后,她拔出匕首割下车娥的衣襟,裹紧了长针放在腰间,又进去搜了一阵,没翻到任何线索,只在卧室床头找到不少金银珠宝。 宁家,骆家,到底是谁策划一切。 许芳娘和宁秀秀只是再普通不过的女子,是谁非要置她们于死地? 外面传来乱纷纷的脚步声,许芳娘住的地方偏僻,车娥住处更加清冷,但经过这么一番打斗,朝阳坊内的其他居民也被惊动了,宁徵言不欲多事,随手拿匕首往房柱狠狠劈砍过去,合抱粗的柱子好似豆腐般被轻易切断,顶上的屋瓦倾落下来,灰尘扑腾,外面响起惊呼声。 趁乱从后面的窗户掠出,她混在人群中,埋着头慢慢走出去。不久,那房屋彻底倒塌了,露出的无数白骨惹来更多的惊呼。 “那黑烟显然是通知人前来杀人灭口,既然无法遮掩,不如将事情闹得更大一些,想必,很快就有人来处理这事了。” 宁徵言走在大街上,摸摸刚从店铺买来的挂在腰间的长剑,忽然苦笑起来。 “我这到底是在古仙秘境,还是进了修罗道,怎么一来就要杀人?” 好在,杀的都是该杀的人。 想到许芳娘现在性命堪忧,她心头似有火烧,越是焦灼,脚步却越是放得轻缓,按在剑柄上的手微不可见地起伏,这双深闺少女的手,从来没有接触过兵器的手,正在慢慢恢复原本的记忆。 从小练习,没有一天中断过的剑招。在星落海屡次尝到死亡滋味而觉悟的剑意。 快要走到宁家的时候,她停下脚步,周围巷道空无一人。午时,夏日的太阳挂在顶上,两侧名园寂寂,掩映着不远处的朱门大户。 “藏头露尾的鼠辈,滚出来!” 一声厉喝,宁徵言拔剑劈向身后东南三尺,凌厉劲风扫荡,逼出一条人影,好似没有骨头般在半空中扭动着,非常轻巧地落了下来。 “能在半途察觉到咱,你本事不小,咱向来对有本事的对手十分礼遇,容你知道咱的名字,许全。”那人咯咯的笑着,“与那芳娘大妹子同姓,真是万分幸运,乖侄女,快喊一声叔叔。” 宁徵言神色凝重。 这还是她筑基以来,头一次和真正的修士交手。 至于对方说的那些话,无非是为了扰乱她的心境,无视就行了。 许全双手一张,袖中陡然飞出黑烟,和先前莫名死在院中的汉子所飞出的一模一样,却更加浓厚,好似凝为了实质般。心知那不是好路数,宁徵言急速后退几步,手中剑挥得密不透风。 随着黑烟越来越多,她只觉得身边忽然变冷,乃至刻骨冰寒,耳中似乎听到凄厉的哭喊声。 “万千冤魂在此讨债,任你怎样强横,终究是逃脱不了。”许全笑得越来越开心,黑烟在他好几尺外不断盘旋,一付极力想要逼近的模样,然而始终都近不了,忽而一回旋往宁徵言扑过去。 这人,和车娥是一伙的。 车娥谋财害命,此人以阴魂为法器,那屋子里的白骨想必更有其他用途,好一群伤天害理的畜生! 宁徵言不退反进,冲入黑烟之中。 精钢炼制的剑锋发出划破玻璃般刺耳的声响,然而那剑招却几乎化作虚幻,透出异样的韵律。 无尽阴魂,尽数被那韵律挡在外面。 许全依然在笑,他还来不及反应过来,宁徵言就已经冲到了他身前几尺以内,剑刃宛若行云流水一般,轻柔地掠过了他的脖子。 一颗头颅掉了下来,陡然,那些黑烟好似嗅到血腥味的虎狼,猛地涌向那残躯。 就在她飞快脱身,要往宁家奔去的时候,那被黑烟牢牢裹住的地方却忽然传来一个呆板的声音。 “许芳娘不在宁家,在骆家。” 那不是许全的声音。 幕后之人料想到许全有可能被自己杀死,不知用什么手段令他死后传话,要将自己引入陷阱。 转念推断出最有可能的情况,宁徵言打了个激灵,莫非她筑基成功也在对方的算计当中。 “不去骆家,就能规避风险。” “修行长生之路,若是耽于凡俗之情,只会误了自家性命。” 她收起剑,离开了宁家门前道路,很快就融入长京街上熙熙攘攘的人潮,再也没有人察觉得了任何杀意存在。 “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我要是袖手旁观,和这些害人的畜生有什么不同,杀人是为救人,不救人,我的剑就失去了意义!” 为了避免惊世骇俗,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宁徵言随手扔下几枚铜钱,在小摊上拿了纱帽戴在头上。 就这样,她无声无息的,往正在举办婚宴的骆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