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将摄魔头寄寒佩
两仪心法提及过,这业火同样不属于五行之火,而是修行时候由因果引起的身内劫难。宁徵言仔细看去,果然被业火焚烧的所在都一一化作虚无。虚无中隐约泛起些微痕迹,她问魔主戡分神:“这些痕迹是什么?” 强行忍耐着莫大的痛苦,分神恨声道:“自然是吾当年炼器时所用的法术和材料……汝却是从哪里琢磨出这勾动业火的法门?” “告诉你也无妨,这法门不是我弄出来的,而是九天玄火自然生成,大约是老天也看不过去,要借我的手让你吃点苦头。”宁徵言难得在唇边泛起真心的笑意,那笑意一闪而过,消失无踪,“这样说来,你这法器竟然不是纯粹由魔气组成?“ “若果真如此,这诸世万劫令便是道器一类,哪里任由汝施为。”分神面孔一阵波动,看起来像是在抽搐般,语气带上几分愤怒,“汝之前许诺保住吾神识不灭,如今还袖手旁观不成!” “是我失策了,不过,要怎的保你神识?” 宁徵言承认自己没有预料到现在的局面,自然也来不及寻找手段,从这漫天业火中保住岌岌可危的分神。 魔主戡分神差点没背过气去:“汝当初答应的时候,一点成算都没有?” “是又如何。”她略有点不耐烦了,“我本来打算分化出火焰,慢慢炼制的同时再寻方法,哪知道你运气这般差,唔,你先说说有什么方法可想。” 分神静默了半天。 他本来有天大的手段可以施展,只要再等些时日,搞清楚这些莫名出现的禁制是怎么回事,想不到这区区人类有了九天玄火,勾出自家业火大劫,以至于现在自顾不暇,全然没了算计的余地。 “罢,吾教汝一套法门,可强行抽离神识,令其依附在法器上温养——那簪子就不错,虽然乙木元气过于繁盛,五行失衡,但也勉强可以一用。” “怕不止是勉强吧。”宁徵言眯起眼睛,她被这魔头骗过许多次,哪里会轻易相信他的话,“为何要强行抽离?” 分神不情愿地说:“这身躯蒙受劫难,只有依靠外力才能够脱出。” “嗯?我倒忘记了,这诸世万劫令本就是你躯体化成的。”宁徵言想起诸世万劫小世界初成之际,就是魔主戡分神脱去躯壳,化作无尽黑**气之时。“法门呢?” 迟疑许久,分神才飞快地念了一道口诀,又指点了其中关键,亲眼看着她坐在锁链上运行内元,打出种种手势。 这法门名为五念摄神术,需要勾动对方的五种心念,从中摄取元神。这五念分别是随境而生之念、寻因求觅之念、分辨决定之念、善恶是非之念,以及最后相续不断之念,按照魔主戡的手法,只需要一念之间就可以引动这些种种心境,引诱五念最后落入魔境中,再从魔境里取出那人的元神,此后是煎是煮就由不得对方了。 但这次际遇离奇,他教给宁徵言的又有不同,只是从五念生灭之间寻找元神踪迹,然后再小心摄取出来,运用起来简便许多。 “呼,这法门真是别开生面。”良久,宁徵言才叹口气,睁开了眼睛。 这魔主戡的手段还真是层出不穷,她不由担心起来,道:“你现在立个誓言,在我保住你神识之后,不得伤害我分毫。你太过神通广大了,我实在是不放心。” 分神虽然不悦,但还是立下了誓言——和随意指天赌咒不同,他口中道出誓言,字字句句都在半空凝为实体,又分出一缕神识系在誓言上,将这些字句都收了回去。 “这是心誓。”他有些疲惫地说,“凡俗间誓言一出,天地鬼神皆知,日后自然有因果报应,这法子却是将因果加诸己身,一旦违背,即刻生出效应。” “好极。” 想到这东西的广泛用处,宁徵言毫不犹豫地讨要了这心誓的法门,又从储物镯里取出一截藤条。 “那簪子我舍不得,反正你只要个法器就好,我姑且用九天玄火分化点火焰来试试手。” 她也不管魔主戡分神到底是什么感想,自顾自地运起火焰,按照两仪心法上的炼器部开始煅烧藤条,藤条着火就化作灰灰,宁徵言实验了不知道几百次,才好容易分出一朵半透明的火苗。 “竟然是寒火。” 她再次出乎意料地发现,用藤条分化出的火焰并非是木属性,反而是驭火道中记录的一种异火。 宁徵言看过的杂书上有几则关于寒火的传闻,据说这是天地自然而成的异火,常在水边出没,触之冰寒,却可以用来煅烧器物使之坚固。 她还没说什么,反而是那分神叹道:“莫非真是天意使然?用这寒火炼化那乌金藤,吾神识可寄托在上面继续修行,不受外邪所侵……动手吧。” “乌金藤?这名字不错。”宁徵言打量了下手里的藤条,藤条的纹路泛着淡淡的乌金色,兼之它本身的坚固,的确是名副其实。她一手托住那寒火,一手取了些藤条出来,投入其中,又一次将心神寄托过去,感应到藤条渐渐分崩离析,带着缕缕寒气的杂质化作水滴落入寒火中,恰似泼了一桶滚油般,令火势更盛。 宁徵言这才明白,为什么会出现寒火而不是她预计中的木火,感情是因为这乌金藤里藏了不少寒气。 她驱动神魂,小心翼翼地将乌金藤折成圆环状,空出来的左手结印在虚空划动法术,以内元打入藤中。不知道过了多久,寒火里的圆环逐渐成型,再看不到原本藤条的影子,绿莹莹,光润润,时不时闪过暗金光泽,虽然造型极其简单,望之却有华贵气象,宛若一枚小巧玲珑的环佩,正好系在诸世万劫令上端做个吊坠。 “这乌金玉扣却不委屈你。” 第一次炼器就初见成效,宁徵言心情大好,将之前分化火焰的失败都扔在脑后。 根据魔主戡分神的推测,那乌金藤理应生长在极冷的水边,本身是凡俗里数一数二的坚韧植物,又经过寒水淬炼,几乎自成灵物,可惜被人硬生生扯断,少了不少妙用。而炼制出来的玉扣被寒火煅烧,天生的冰寒特性更上了一个台阶,内里环境正好适合培养魂魄一类的存在,反而不太适合修士的神识。 好在分神本就是魔头,神识喜好阴寒戾气,反而是期华簪里的乙木元气对他有所妨害。 “可莫要忘记了,你答应弃魔入道的。”宁徵言提醒一句,收好了乌金藤环便开始运起五念摄神术,刚一提起内元,顿时觉得头痛欲裂,差点从锁链上栽倒下来。 看着她脸色煞白的狼狈样子,魔主戡分神慢悠悠地说:“这是耗神过度。看来,汝又要离开许久了。” 宁徵言总觉得那分神说话时分外幸灾乐祸,毕竟耗神过度不是件轻松的事,就算调养得回来,也是得不偿失。她有心嘲讽两句,可惜头痛得不行,只好离了诸世万劫令,回到房间在床上打坐运功。 呼吸吐纳之后,宁徵言身上轻松许多,勉力睁了眼睛问:“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她这样说,是因为小蛇就趴在床沿上,像看怪物一样看她。 “你还敢问什么时候?这都是一年半过去了!” 宁徵言大吃一惊,看看房间周围落满尘土,只有自己身上一尘不染,不禁疑问道:“不对呀,我记得我们在这个院子只待了半年。” “谁知道你搞什么鬼,在那魔器里面一待就是一年。”小蛇愤愤不平地说,“可不一年半了嘛!” 她楞了一会儿,望向窗外,只见秋叶泛黄,蝉鸣阵阵,当真是秋日光景。想想自己在里面煞费苦工,用九天玄火分化了业火、寒火两种异火出来,又学了那魔头的两套法门,用上一年多的光阴似乎也很正常。 宁徵言将玉扣留在诸世万劫令里面,却将寒火带了出来,就藏在左臂的窍xue里。此刻她以心念提了寒火在手中,但见日光下这朵火焰若有若无,周围逐渐凝出冰凉的霜气,倒添上一抹雪白。 “这是寒火?你还引动了那魔头的业火大劫?”小蛇听了解释,颇有几分后悔,早知道它就忍着那魔气熏天,进去看看热闹了。 既然魔器已经有业火在不间断地炼化归无,宁徵言就打算着离开赵府,这地方的唯一好处是清静,并不适合潜修。要知道,她已经一年半没有练功了,幸亏已经过了坤基这个阶段,身躯可以自行维持,不损元气,否则的话,现在早就是皮包骨头,精力衰竭的惨样。 “先去找太清老道要药材和消息,再去问问阿臻有什么打算。” 宁徵言作了决定,那小画妖虽然愚钝,但要把她扔在这妖物盘踞的赵府,她可不太放心,谁知道那妖物又会冒什么坏点子。 用沧浪二字引出幕后指使者固然好,不能的话,也没什么可惜的,毕竟她只是过客。 打定主意后,宁徵言又继续调息,十多天过后的某个傍晚,她终于恢复精神,带上小蛇走出了房间。 院落里没有阿臻的踪影,赵府平静异常,宁徵言心里略有些警惕,提了剑在手上,慢慢往府外的平都道观走去。 依照小蛇打探来的消息,赵芷枝去年考试中了头名,正在道观里潜心苦读,准备在后年的考试里再上一层,道观的名气因此越来越大,甚至惊动了华严王朝京城的人,有些富商还出钱大大装修一番。 夜色中,涂抹得金碧辉煌,处处都是神仙画像的楼观阁台绵延不尽,看上去一派仙家气象。 她越走近,越发现气氛不同寻常,那平都道观修建在赵府自家的园子旁边,相隔只有百米,平时入夜,这里都空无一人,今晚,道观前面却多出许多影影绰绰的人影,偏偏这些人都一声不发,静得一根针落地的声音都听得见。 再走一段路后,宁徵言停了脚步。 “怎么不继续走了?”小蛇急着离开赵府,一心希望道观的事快点解决,全然没把心思放在这番诡异景象上,因此开口催促。 “前无去路,我怎么走?”她紧了紧握剑的手。 小蛇满脸惊讶地抬头。 往常这里是人来人往的大街,街面上赵府后门出来就可以直通另一端的道观,但在他们眼前,前面的街道拐进了个死胡同,本该在道观后面的另一条街道出现在胡同口旁边,尽管还看得见后面那平都道观的飞檐高墙,寻常人却怎么也越不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