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6章 郡王元昌
那个被称为郡王的年轻人更要跟青儿发飙,单间儿的门一开,便从里面走出一个十四五岁的丫头,略紧的杏色小妖套着条粉紫色的裙子,头上梳着双螺髻,插着两朵绢制桃红茶花,眉眼间虽是温柔的,小嘴一张说出的话却句句刺人的耳朵: “掌柜的,你这是干嘛呢?我家主子特地挑了个清静的地方吃饭,怎的就任由疯狗跑过来乱咬?” 说话的正是兰儿——暖阳只带她一个出来,关键时刻只能她出来骂人,好在她在偷香阁呆过一年多,心里虽然害怕,嘴上却爽利的很。 青儿心里暗暗偷笑,脸上却满是尴尬之色:“兰儿jiejie,可不能这么说……”接下来的话她似乎颇为犹豫,只得转头对那郡王施礼:“郡王殿下,您还是下楼吃酒吧,这顿青儿请了……” “慢着,”那年轻的郡王一见兰儿出来,就似乎忘记了自己上来的初衷,一双轻佻的细眼上下打量了兰儿好几遍,看情形,若不是顾忌屋里的主子不知是谁,只怕早上来把兰儿吃干抹净了,“这位jiejie,敢问你家主人是谁?是不是方才趴着窗户往外瞧那个?小王瞅着眼熟,才上来打声招呼。” “屋里都是女眷,郡王殿下何必在意那人是谁?您还是别为难奴婢了。”兰儿虽然说得谦卑,脸色却已经冷了,丝毫没有一点人家是王,她是奴婢的意思。 那年轻郡王也不气恼,只是又死说活说了半天,兰儿也不让步,正在僵持着,就听屋里传来清脆的女声:“兰儿,门外是谁?怎的这样啰嗦?” 那郡王赶忙扯了扯他身边的瘦脸小厮,那小厮立刻抢在兰儿前头回道:“是四王爷府里的元昌郡王!” “哦——”屋里的人拉长了声儿,又过了老半天才有个娇生生的小丫头从里面把门打开,然后便出来两位头戴幕离的女子,那幕离上的白纱极轻极薄,隐隐可以看出是两位绝色女子,样貌却不甚清晰,却因那门窗都开着,一阵风吹了过来,轻纱浮动,更衬得那两位女子风姿绰约,清丽绝伦。 两女先是规规矩矩的朝元昌福身行礼,然后立在前面的女子才道:“原来是元昌郡王,小妇人失礼了。小妇人是安国侯府的长媳,后面这是小妇人的二弟妹。小妇人和这偷香阁的掌柜的青儿有些渊源,所以今日闲暇,便同弟妹一同来这儿瞧瞧,只因不愿见着外人,还特地让青儿给我们找了个角落里的单间,谁知还是惊扰了郡王爷——还请郡王恕罪。” “无罪,无罪!何罪之有?”元昌郡王连连摆手。 元昌郡王看上去是个极“爱美”的人,凡是样貌美丽的女子,不管是谁都要好好瞧瞧,都想亲近亲近,就像他方才在楼下一眼瞧见了越柔,惊为天人,立刻不顾身份的跑上来找;还没找着就见着了兰儿,对兰儿也变了副温柔腔调;此刻暖阳和越柔虽然都头戴幕离,但两人的美态若隐若现,更撩拨了元昌郡王的心。 可惜,那两位都已嫁作人妇,还是安国侯府的儿媳,瞧不得碰不得,让元昌遗憾得不行,尤其是后面那位,瞧身量似乎和方才趴窗向外观看的那美艳女子相同—— 元昌往屋里探头瞧了瞧,发现里面再无旁人,只有这两主两仆,心里更加笃定,心里嘲讽道,方才还那么风~sao的推窗往外看,大半个身子都探出去了,这儿倒装起了贤良淑德? 他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不敢说,只是拱手笑道:“倒是小王莽撞了,原来是安国侯府的两位嫂夫人……两位嫂夫人恕罪,他日小王定携重礼登门道歉——今日这顿饭就记在小王的账上,聊当赔罪如何?” “多谢郡王爷,小妇人早就付过了。天色不早了,小妇人和弟妹也该回府了,就不打扰郡王爷了。”暖阳边说边向元昌郡王微微弯了弯腰,便领着越柔、兰儿和渔歌朝楼梯口走去。 在经过元昌郡王身边的时候,越柔特地抬头瞧了元昌一眼,两人离得近,那一层薄纱的作用就不太大了,元昌一眼看出这正是方才与他隔窗相望的女子,多了那薄纱的掩映,整个人显得更加如梦似幻,美若天仙,直到那四人下楼走远,元昌的魂儿都不曾回来,脑子里还是方才越柔缓缓抬头看自己一眼的情形。 “郡王殿下——”青儿恶作剧的在元昌眼前挥了挥手,见他乜呆呆的毫无反应,也不再理他,只是留下小二伺候着,自己继续去忙自己的事儿。 ——*——*—— 直到坐上了马车,越柔才敢放开胆子说话:“jiejie,大兴规矩是不是也太多了点儿?”话虽这样说,眼神却已经飘忽到车外,似乎在寻找着什么,直到渔歌轻轻扯了扯她的袖子,才收回目光。 暖阳忽然想起从前月歌跟她说过的一件事儿。 她说,六王爷当年带着墨霖去越国的时候,实际上是向越国公主求亲的,越皇一眼看中了墨霖,当时就把最宠爱的越柔给了墨霖。 越柔听闻了这件事儿,一定要亲自瞧瞧墨霖才放心——后来,竟真的带了几个侍女等在墨霖出宫的必经之路上,也真的瞧见了墨霖,并对墨霖一见钟情。 是不是对墨霖一见钟情,或者说这个女子到底会对多少男子一见钟情,暖阳此刻并不清楚,可是有一点月歌应该不会骗她,那就是越柔真的看见了墨霖。 而看见的方式,月歌应该也没有必要说谎。 墨霖的必经之路——必定不该是多偏僻的地方吧? 而越柔去“偷偷”看他,竟然没人阻拦——至少该是得到了默许的。 由此可以想见,越国的风俗还是比较开化的,否则,刚刚定下婚约的两个人,怎么可能轻易见面? 凭心而论,暖阳倒有些羡慕越柔了。 不管怎样,越国比之大兴,还是自由很多的。 这也难怪越柔会跟着沈杨找到沈柯,并留在他的身边。 虽然……若是细究起来,就算是再开化的国度,这样的做法都是不被接受的。 可是,若是在大兴,谁家的女儿若是做出这样的事儿来,只怕早就被关在闺房不许出门了,其父母更没脸再谈之前婚约的事儿。 暖阳可是亲耳听说大兴某个小厮和主子后院的女人有了接触,就被双双处死的。 难怪……墨铭会给她出那么一个主意。 想到这儿,暖阳不由得轻轻叹息了一声:“所谓入乡随俗,咱们既然活在大兴,就该守大兴的规矩——至少表面上该是这样的,否则,若连活着都不能,如何能好好的过日子?” 越柔对着暖阳眨巴眨巴眼睛,忽然“噗嗤”笑出声来,见暖阳疑惑的转头看她,才凑近了她,趴在她的耳边低声说道:“你这样一本正经,我怎么也没法把你跟那个和七哥要好、还屡屡偷逃的女子联系到一块儿。” 七哥? 暖阳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她说的定然是沈柯了。 “还是像你说的,你只是表面上如此,心里并不是如此安稳?”越柔继续在她耳边坏笑着问道。 暖阳哑然失笑:“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呢,你帮我总结总结。” “我已经总结过了。”越柔坐直了身子,笑嘻嘻的瞧着暖阳,“就是方才最后一句。” “你可看过?”暖阳忽然发现越柔原来也有这样的一面,聊兴大增。 “没有……是什么?” “是……一个老故事。有个神仙,元始天尊,收了两个弟子,一个叫做姜子牙,一个叫做申公豹。元始天尊给了二人一本无字天书,让他们化了形,亲自去书里瞧瞧。姜子牙进得书里,瞧见的是春和景明,鸟语花香;申公豹进去了,看见的则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元始天尊便说,这本天书实际上能看穿人的心性,善者见善,恶者见恶;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你到底要说什么啊?”越柔脸上仍旧傻傻的,心里却冷笑着——好啊好,你竟然这样怪着玩儿的骂我,说我心术不正才会说你心里不安稳?下次我也这样骂你。 暖阳立刻笑了起来:“瞧你问的酸酸的,就知道你明白了——你自己心里不安稳,便觉得人人心里都不安稳。”她见越柔听了自己这句话,似乎真的不高兴了,连忙去拉她的胳膊,“瞧你,许你开我的玩笑,倒不许我开你的?” “jiejie,您是越柔的亲jiejie。”她都这样说了,越柔倒没法子生气了,只是甩手把暖阳甩到一边,随后自己也觉得自己孩子气,低低偷笑起来。 ——*——*—— 夜深人静。 海澜居。 只被月色笼罩的东暖阁。 帷帐里那一对男女正低声说着话。 “她这两日特别老实。”暖阳的声音。 “嗯。”墨铭似乎有些累了,只低低的应了一个字。 “我觉得心里怪怪的呢,要不要再做点什么?” “不用。” “可是我心慌啊——” “乖。” “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我倒有些不习惯了呢……” “……” “我是大嫂啊,也不来给我请安,明天家法伺候!” “你说过你不在意……” “哈!”暖阳立刻坐了起来,伸手点指着墨铭胸前的两颗小樱桃,“你都是一个字两个字的应我,这次终于肯多说几个字啦?” 墨铭这才知道她是在故意逗他说话,忍着笑拉着她躺下,并重新把她搂进怀里:“稍安勿躁,你把线放出去了,只安安静静的等着就好了,需要收线的时候在用力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