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凶名之运
齐钺躺在病床上,不知怎的想起小时候那个瞎子算命师的话来。 那时小齐钺才五岁,五岁的小齐钺活泼得很,最喜对人笑,最爱与人说话,一日跟mama上街,看见路边带着黑眼镜摸着小竹竿留着长胡子的小老头便呵呵笑,想要与他说话。 齐钺的mama拗不过心爱儿子,被拉得只能到那小老头摊前。 小老头问:“算什么?” 齐钺呵呵笑,不太明白啥意思。 齐钺的mama刚想说不算什么,那小老头又问:“小家伙叫什么?” 齐钺很乖,张嘴道:“齐钺!爸爸说钺是一种兵器,很厉害的!” 小老头也笑了。 齐钺的mama道:“小孩子算什么命,还早得很。”拉着齐钺就走。 小老头自顾自嘀咕:“凶,左金右戉,这名字凶……” 苍白的病床前,那男人笑得妖娆祸水,齐钺一个激灵,心想凶,果然是凶。小时候他摔过脑袋伤过脸,折过手臂残过腿,这一路血光浩浩荡荡,真是凶到不能再凶。没想到,长大了凶运也没过去,这次可是大发了,都整出车祸来了! “得改名,一定得改!”齐钺喃喃,嗓子发疼。 “改成颜如七?”床前的人坐得近了些,碰着了齐钺的伤处。 齐钺游荡天外的神智回体,艰难地挑了挑眼角,“哥们儿,你压到我伤口了。” 对此人,齐钺毫无好感,若不是他发疯追他,他也不会倒霉地被车撞。更何况,男人长成这样,比祸水还要可怕,他不仅是男性的公敌,也该是女性的公敌才对! 等等,被车撞,撞他的人呢? 床前的男人愣了愣,眼中流溢飞舞的光彩沉下去,沉下去,有了然,又失望,起身坐到一边,再看向齐钺时,又是笑得自然。 齐钺还来不及分析这男人怪异的表情,门口传来敲门声。 齐钺眼前一亮。 来人长得很正,很男人,是那种他很欣赏和向往的儒雅精英的风范。他脸上略有疲惫,西装搭在手臂上,衬衣和领带整整齐齐,他其实并没有站得多么正,但就是那样随意的姿态让人不自觉地信服。齐钺猜这个男人大约三十,事业有成。 来人见齐钺看着他,于是笑了一下,虽不见多真诚,但有一种惯常的姿态式的温暖。“对不起,是我撞了你。不过你当时跑得太快了,下次不要在大街上乱跑。医药费我都付了,若还有什么问题请一定联系我。”说着走过来,在桌上放了一张便签,上面写着他的名字和电话。“另外,因为没有找到你的手机,所以我没有通知你的家人。而且这位先生说是你的朋友,先不用通知你的家人。” 齐钺眨了眨眼,话都让他说了,自己还说个毛?这个撞人的真是厚道,什么都安排好了,这算不算幸运? “谢谢。”齐钺开口。 来人淡淡一笑道:“不用。你好好养伤,我会再来看你的。”说完看了看病床边坐着的那个过分美丽但姿态悠闲的男人,然后离开了病房。 男人朝桌上看了看,随意拿起那张小纸,“云维阳。”又放回桌上,“小七儿,你不睡吗?” 齐钺觉得云维阳这个名字挺熟的,想半天未果,问道:“我来医院多长时间了?”身上痛,说话也不利索。 “不到一天。” 不到一天,还是周末,很好,不过要向学校请假了。手机,手机好像忘寝室了?齐钺很烦恼,又道:“手机……” “你现在不方便打电话,我帮你说话。”男人一笑,“号码?” 齐钺宽心,报了寝室号码道:“请假,感冒。” 男人挑了挑眉,感冒需要请假多久?电话打过去,请好假,再看齐钺,已经睡去。 男人静静看着他,他额上已经渗出汗来,说明刚才他一直在苦撑。男人的目光变得很柔,柔得似水,手指却捏得很紧,紧得无法动弹。 找了许多年,原来,只有他记得。 这样好吗? 很好。 这个人,他愿倾尽所用,只求他一生欢乐,再没有痛苦哀愁。 记忆太沉重,那不是通向幸福的路。 男人轻轻地为齐钺擦汗,手指触上他的发,心想还好脑袋没伤着。想起那场景,男人脸一沉,那是后怕。 门开了,一个白大褂走进来,“病人需要休息,探视的时间不能太长。”是那个头发微卷,有着浅褐色眸子的医生。 男人的目光从他面上飘过,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医生再次检查了一下病人的状况,确定一切正常才离开。 冷漠的医生在门口下意识地回头,似有迷茫,不到两秒又转过脸,不再去想。 齐钺沉沉睡去,睡到深处,还在想那凶得不行的名字以及命运,那时的他无从预见命运的轨迹里,未来的齿轮在这一刻会转向何方。 男人出了医院,倚在花园的树边,拨通了电话。 “大哥?你总算回电话了!你在哪里?”旁边有点吵,似乎有人问:“大哥打来的?他在哪里?”等等。 “有点事,最近不要来打扰我。” “大哥?可是南边那批货……” “你们自己处理。这些年你们都有休假,我可是一天都没有休过。” “嘿嘿大哥,我们离不开你啊,你是多么多么重要……大哥,大哥?大哥挂电话了!”旁边的吵闹声更甚,不过这些与男人已经没有关系了。 男人笑了笑,微昂着头,手掌覆在额头上,眼睛闭着,睫毛轻颤。 小七儿,小七儿,这一次,我不会先走。 而云维阳从容不迫地走向自己的战场。一步又一步,沉稳内敛,一如他的人,一如这几年,现在,该是收获成果的时刻了。 “你迟到了!”有人发出严厉的质疑。 云维阳一笑,搭着西装的手臂微张,立刻有人接过他的衣服,恭敬地跟在他身后。 “是吗,我以为,时间并不能说明问题。”一句话意有所指,有些老头子变了脸色。 云维阳像是一个帝王巡视自己的疆土,坐下的时候优雅大气,“John,开始吧。” 他身后的人走上前,拿出文件,“这是收购书,各位可以看一下,我们董事长不接受其他任何条件或交易,收购案从……”看一下表,“三点开始。” 全场哗然。 “云维阳,你这个魔鬼!这是你父亲留给你弟弟的企业!你怎么能这样做!” “云维阳,疯子!你是疯子!” “云维阳……” 云维阳微微偏头,笑得温雅,“是吗?我以为,我姓云?”起身走向门口,“John,交给你了。”仿佛他来只是为了看这些人这一刻的癫狂。 “维阳!”门口站着一个女人,美丽却惊惶,看起来像是无辜的小鹿。 小鹿?云维阳为自己的联想发笑,不知怎的想到那个傻兮兮地在街上奔跑然后撞到他车前的孩子,那时他的表情似乎更像是小鹿。 云维阳点头,“你好。”虽然笑着,却没有温度。 “你……你不能这么对我……和你弟弟……”女人开始发抖。 云维阳已经从她身边走过,风带动她的肩披,她一如当年静美,可已经无法牵动他心。 女人,都如此俗不可耐。云维阳面无表情,眼中沉寂的疲惫厌倦再不掩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