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拼死夜战（下）
荀续手持硬弓，立在阵中，厉声大呼道：“王师十万，奉命杀贼！” 身边众人也都纷纷高喊起来：“王师十万，奉命杀贼！” 后营烈火熊熊不息，映照在众人的脸上，兜鍪重重，血迹斑斑，黄巾众人看去，只觉得千军万马都仿佛是地狱恶鬼，凶戾不可抵挡。 也不知是谁，惨叫了一声，扔掉了手中的竹枪，转身便逃，这一逃引发了众人的尖叫，纷纷四散奔逃，做鸟兽散了。 荀续对身边众人下令道：“速速去粮仓，焚烧粮秣。” 又对周泰道：“幼平，你去营后，把守住退路！” 周泰酷酷地一点头，一声不响，领着五十个人去了。 “其余众人，目标粮秣、车辆，放火！” 一声令下，黄巾后营顿时火光冲天，火势借着风势，众人将马上备下的薪柴、火箭一股脑儿扔到粮仓、辎重营内。 火势漫天而起，忽然方铜一脸血污地从后面赶过来道：“荀君，前方的营寨中有人杀过来了。” “多少人？” “影影绰绰，数目众多，看不分明。” 荀续当机立断道：“撤退。乐文谦，你来断后！” 乐进领命带着人去了，荀续命人大喊道：“粮秣烧尽，荀君有令，回城庆功！” 后营之中顿时喊声一片。 黄巾前营来救援的众人面面相觑，有人颤声问道：“粮食都烧没了？” “速速救火，多少救下来些！”为首的一人正是韩通，此时也已经急红了眼，大声吼道。 黄巾援军一声呐喊，匆匆冲入后营，便见到前面一队骑士伫立在营寨正中，当先一人不带头盔，只戴了一个赤红的头箍，一头短发，满脸淋漓的鲜血，映着跃动的火光，仿佛战鬼一般。 “尔等，来晚了！” 乐进领着断后众人缓缓而退去。 “上师，我们追不追？”一个太平道徒问韩通道。 “追个屁！赶紧救火！”韩通恨恨地啐了一口，光着脚一挥手道：“速速救火，能抢出多少粮食就多抢出一些！” “诺——” …… 营外众人退到营外矮林中，荀续命人道：“点算人数。” 除了将马匹送回的二十多骑不在，二百人无有损失，只有三十多人多多少少负了点伤，还是以烫伤为主。 荀续道：“人都杀散了，也不知晓三兄他们如何了？诸君，我们是径自回城还是去前营看看？” 张飞喊道：“荀君你说了算。” 乐进道：“杀过去看看。” 荀续点点头，道：“凡征战，可以乱，可以散，可以进，可以退，就是不可不果断。文谦骁果，所想与我一样。诸位，受伤者，力竭者出来，回城。其余诸君，随我原路杀回去，现在后营闹他一番，再去前营，杀他一个回马枪！” 众人纷纷大喊道：“诺！” 荀续心道：“军心可用。”随即从箭囊中抽出一支鸣镝来，朝着黄巾的后营便是一箭，大吼道：“随我冲杀！” 乐进一骑当先，奋勇冲入后营，正遇到韩通领着人救火。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荀续居然二度杀来，乐进马快，迎面便是一矛，韩通躲之不及，只能咬牙躲闪，正中他的肩膀。 乐进的长矛也是特制的，矛锋特长，又自带破甲棱和血槽，接着马力，乐进口中大喝一声，手腕拧转，猛力一抖，韩通的一条手臂冲天而起。 荀猛紧跟在乐进身后，手持铁鞭，跟上便是一鞭，砸在韩通的背上，将韩通一鞭砸得前胸贴后背，顿时气绝身亡。 荀续认得他，飞马赶到，跳下马来，拔出腰间的环首刀在韩通的尸体上一斫，将他的首级斩下，再度上马，对方铜道：“丈八方，将这首级挑起来。韩通已死！杀杀杀！” 斩将夺旗，在古代军中是最重要的提升士气的方式，丈八方长矛一挑韩通的首级，一百五十骑同时大喊起来：“韩通已死，杀杀杀！” 好不容易有了三分整齐的黄巾后营顿时再度炸营，太平道众纷纷抱头鼠窜，夺路遁逃。 荀续等人丝毫不停，往前营冲去。 黄巾营寨众多，说说是前营，其实只是一个统称，前营多达百余个，不比后营这么紧凑。 这也是正常的，后营多是家小、辎重，集中起来容易管理，前营人数众多，名义上的首领是波才，可是黄巾之中多宗族、流民、道众、乡人、散民、游侠甚至投降的大族，关系十分混乱，波才也没有办法，只能将这些人穿插安排，既不能任由他们按照关系远近分布，隐约团结起来反对他的意思，又不能太过散乱，三天两头起内讧，不方便管理。分来分去，分了一百多个小营，十来个大营。 荀衍等人纵马飞驰，四处放火，也只点燃了六个大营，其余偏远的四个大营只能无能为力。 荀续赶到的时候，另外四个大营已经分别由各自的首领、渠帅、上师集结起来，匆匆赶到荀衍等人的背后，试图要前后夹击，包围六百骑士。 荀衍和钟旻有心要退，却见辛奉和他们麾下的骑士已经杀红了眼，在黄巾的阵中左冲右突，如同疯虎一般。 荀续大略看了一眼，率领众人绕了一段弯路，破开一道营门，杀到营中大吼道：“兵曹，太守有令，命我前来接应！此处不过是一群土鸡瓦狗，杀之太过无趣了。” 他传的是太守的令，辛奉等人不由得脑袋一清，纷纷撤出来，集结到一处。 荀衍笑道：“太守大人说得对，我等杀贼，如同杀鸡一般，闹了半夜，甚是无趣，回城睡觉！” 众人纷纷大笑起来，大吼道：“甚是无趣，回城睡觉去喽！” “诸君，为我开路！” 荀衍笑道。 众人一齐大吼道：“诺——遵兵曹令！” 黄巾营外众人纷纷传言：“原来出战的是荀兵曹，那位号称‘无双无对’的荀三君！” “出战者乃是荀三君！” 时人重英雄，尚名士，荀衍的大名早在守城之初便被太平道众人熟知，围攻阳翟偌久，从来不曾讨得了半分便宜，黄巾阵中对荀衍颇为敬畏。 荀衍朗声笑道：“贼众注意来，某便是颍川郡兵曹掾荀衍荀休若！” 荀续接上大呼道：“到此一游！” “哈哈哈哈——”众人纷纷大笑大叫起来：“到此一游喽！” 这一回辛奉和张飞开路，众军组了一个锥形阵，顿时破开黄巾围困，杀回阳翟城。 众军冲到半途，正遇到公孙腾等人。 荀衍喊道：“分开两列，从军阵两边撤回。” 公孙腾也道：“站定，材官备战，蹶张士，上弦。” 等到荀衍的骑兵过了，公孙腾也不管有没有追兵，下令道：“一轮射击。退二十步。” 一轮射击就是弓箭手分成三队，每队连射四箭。 射完之后，步兵缓缓而退，退出二十步，站定身子，公孙腾开始命随行的骑兵侦查追兵，确认追兵已经退了，这才下令：“回城。” 撤退是一件麻烦的事，对于一名将军而言，学会在各种情况下能够确保军队撤退，这距离名将已经不远了。 公孙腾这一番撤退看在荀续等人的眼中，荀续不由得笑道：“是个人才啊。” 荀衍笑道：“又看上了？这可是张让家的宾客。” “管他是谁家的宾客，有这份才能，便不该埋没，才能之士，当不避德行而用之。”荀续直言道。 荀衍一脸正色道：“此事万万不可明言啊。” 荀续一愣，道：“这是为何？” 荀衍摇摇头道：“你问香君去。” “三兄直说便是了，因何要我问香君？”荀续奇道。 荀衍轻轻一催马，当先走进城门，叹了口气缓缓苦笑道：“不愿脏了我的嘴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