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诅咒
殊将磨得尖利的石头贴在木棍上，用搓好的草绳绑得死死的。 做好了。 他有些兴奋地拿起足有两人高的长矛挥舞着，矛头很稳固，一点都不会晃动。 一定能很轻松的刺穿猎物的身躯！ 殊想着用这长矛刺穿猎物身躯的景象，将它放在身旁，然后提起脚边钝了的石刀在平整的岩石上磨了起来。 “请吃点东西再做这些吧。” 有些怯弱的声音在殊背后响起，他没有因此停下动作，只是点了点头：“你先吃，这些很快就做好了。” 在迟疑着。 他能感觉到背后的人儿在迟疑着。 男人比女人重要，所以进食就必须是男人先吃饱后，女人才能吃掉男人剩下的食物——这是荒原中人人都知道的规则。 殊，没有庇护过女人的经验，即使是母亲也没有——死去了，在他很小的时候就死去了，他是靠群落接济以及靠自己采摘野果、野菜而活下来的。 他不知道该怎么和叫做莺的女人相处，也不知道该怎么对待她——如果不对她好一点，这么娇弱、美丽的她就会一点不剩的消失掉……一点不剩的。 这是从未有过的感觉，他想庇护这个女人，想把她留在身旁，不想让她消失。 “我们的食物有很多。” 殊这么说，这是有些拙劣的劝慰。而她是听得懂的，于是就走开了。 他回过头来看了看，她迈着很小的步子走进自己搭建好的干草屋里，或许是进食去了。 莺很聪明，也很听话，完全不像他想象的累赘。 他们现在所居住的干草屋就是莺建造的，只用了两天，一天用来割草晾晒搭架子，第二天就做好了这么一栋看起来结实又防风的草屋。 殊看着不算漂亮的草屋，感叹着莺的才能。 正当他转过头继续打磨着磨损的石刀时，莺又走了出来，来到他身旁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了他——那是一块巴掌大的rou干，还有木头磨成的勺，装着清水。 “我已经吃了，让我来做吧。” 当殊接过她手里的食物后，莺接过他放下的石刀，认真的打磨了起来。由于身体柔弱，她的动作很快就变得缓慢了起来。 殊摇了摇头，将巴掌大的rou干几口咬去一半，就着水咽了下去。 进食完，他用手握住了莺纤细的手，吓得她颤抖了一下——虽然已经相处了好几天了，但她似乎还没解除对他的畏惧。 将剩下的半块rou干塞到她的手中，他夺过石刀继续埋头打磨：“我说过，我们暂时不缺食物，所以你要多吃点——你……” 他犹豫了起来，为了不知道该怎么描述的话。在思考了一会后，他才对茫然的看着自己的莺继续说：“对我来说你比食物更加珍贵。” 这话对于殊来说只是对比后普通的表述，然而莺在听了后却有些悲伤的别过头，缩着肩膀，一副痛苦的模样。 殊有些不知所措，他下意识的伸出手想触碰莺。 然而当他的手要碰到她的肩膀时候，大地猛烈地颤动了起来，天空崩塌，世界凝固，万物褪色。 时空变换万千，霎时间天地易位，万象变更。 只一眨眼，殊发现自己已经不在身处于荒原之中，而是位于陡峭的山峰之上，往下眺望去，是成片的屋舍与田地，成千上万的人聚居在一起，形成城镇村落。 他转过身来，背后是一个女人，一个有着与莺七分相似的女人——她用着茫然、不解的目光看着他。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杀了莺？” 殊不自觉的闭上眼睛，他的脸上毫无表情，刚刚还穿在身上的兽皮已经换成了一身麻衣。 “力量……为了带领人类生存下去的力量。” 他睁开眼睛，原本淳朴呆滞的面孔变得沧桑冷冽，那锐利如矛的目光穿破数千米的距离，锁死了天空中盘旋的一头巨大凶鸟。 只是这么一眼，体长足有七八个人那么高的凶鸟就笔直的从天上跌落，嘶鸣着跌落在离他数十步远的岩石上，殷红的血rou溅满了大岩石。 “看见了么？这世界之中，我们人类是最脆弱的。单单这么一只龙鸟，就可以肆意猎杀人类，而人类无论怎么反抗都只会是它的食物。” 看着死去的龙鸟，殊站直了身体：“我是人王，有责任带领着人类更好的生存下去，我需要杀死一切威胁人族生存的敌人……这样的力量——如果一个人的牺牲能够换来这种力量，我会毫不犹豫的这么做，哪怕代价是我自己的生命。” 眼前的女人用陌生、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他：“我也有着和莺一样的体质，难道你连我也要杀么？” “不，不会的。” 他摇了摇头，伸出手想要抚摸女人与莺一样精致的面孔：“我答应过莺，永远不会让你受到伤害。所以我不会伤害你，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别碰我！你这个骗子！” 她愤怒的尖叫着，狠狠地拍开了他伸出的手。然后她一步一步的后退着，看着他的目变满是憎恨：“我诅咒你……我诅咒你！我诅咒你被人斩下头颅，将那头颅放在木杆上日夜暴晒。我诅咒你的双眼被人剜出，在地上被踏碎。我诅咒你被人掏出心脏，一片片切碎……我发誓……我发誓必将放弃自我，化作复仇的利剑。无论你去往哪里，要付出怎样的代价，我都会找到你，杀死你！我愿成为你的送葬者，若你不死，我绝不得安眠——殊，我要你生生世世都铭记着、悔恨着自己所做的一切。” 这是最为酷烈的诅咒，没有人会轻易许下，或者说即使是许下也无法做到。 然而殊能感觉到她的言语凝结成的诅咒力量缠绕在自己与她的身上。 这是毫无虚假怨恨，她决绝的放弃了属于自己的欲望与贪享，将复仇的憎恨铭刻于灵魂上，除了复仇外别无其他的追求，也容不得其他的追求。 从此之后，复仇就将成为她的本能，如进食一般。生命不进食或许短时间内不会死，但是她如果放弃复仇，就一定会立即死去。 立下最残酷的诅咒与誓言后，她转身往下山的路走去，背影很快就消失在殊的目光中。 当她远去，空间再次崩溃，万物色彩淡去，万象变化。 最后景象停留在一幕场景上——殊的身体躺倒在地，而她正站在他身前哭泣着，像丢了玩具的孩子般伤心。她一边哭着，一边用利刃斩着殊的身体，直至将身体斩为rou泥。 在她的身旁，是燃烧的村落与城镇，人与人彼此厮杀——当没有了威胁人类的东西之后，人类就开始伤害自己。 殊那难以闭上的眼中似乎倒映着这同类厮杀的惨剧，到头来他终究是输在自己的理想与仁慈上。 当她将他的脚骨也剁得粉碎后，惨笑着反手将利刃刺入自己的心脏，尸身倾倒在rou泥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