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太脏了
在夏风被西尧掷出窗外的同时,这座城市中心的康利街中,赵康利也把脚踩在窗台上,手肘拄着膝盖,对着同样躺在地上的赵十八说道:“恭喜你,赵十七!” 少年整个身体压在那张大玻璃上,幸好这防弹玻璃中间有金属丝线贯穿,没有碎片飞溅出来,否则他身上就要带伤了。少年似乎还在回味着赵十七这个新名字,默不作声。 赵康利又慢慢地说道:“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马上离开这里,二是可以留下来。因为赵九和赵三也在这里,你能随意向他们挑战,省得你打败其他七个人之后还要回来。不过,我想那对你来说,将是个漫长的等待。” 赵十七吞了口吐沫,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头顶上的赵康利。 “如果你想留在这里,那么就必须要听话。”赵康利说道,用拇指挑向自己的鼻鼻尖,“听……我的话……” 赵十七手指紧攥在一起,一言不发地咬紧牙盯着赵康利,眼神中还是带着那受伤野兽般的凶光,似乎想要把赵康利一口吞掉。 “记住我说的话。”赵康利揉揉太阳xue,转身消失在窗口。 看热闹的人围成一个半圆,将步行街宽敞的街道堵得水泄不通,远远地看着躺在玻璃上的赵十七,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由于赵康利出现在楼上,所以没有一个人敢过来扶起赵十七。 田芯也没有离开,心中牵挂那少年,不知他去找赵康利会有什么样的结果,拉着阿丑而站在康利集团的门口向里面不停地张望。虽然阿丑极不情愿,但是也没什么办法。 等了十多分钟之后,田芯在阿丑的催促下刚想离开这里,忽然三楼窗户“喀嚓”一声,整块玻璃挟带着一道身影坠落下来。 田芯远远地认出那是赵十七,她的心仿佛被大锤狠狠地砸了一下,猛然剧痛起来。阿丑看到窗口处露出赵康利的脸,吓得一哆嗦,连忙扯住田芯的胳臂,急声道:“走吧,别管这些闲事了……”田芯根本没听见阿丑的话,急匆匆地挤到人群中间。 赵十七看到站在身前的田芯一脸关切神情,目光柔和起来,咧嘴露出一口白白的牙齿。田芯见赵十七还能笑,才稍稍心安,蹲下来左右仔细查看赵十七身上的伤势。 忠叔这时从门口走出来,对那几个保安说道:“收拾一下,他是新来的,也叫赵十七。” 带头保安心中一凛,“赵十七?”虽然他不是赵家人,但是也略略懂得赵家名字的含义。想想自己和手下刚才粗暴地对待少年的行为,不由得头皮一阵酥麻。 他吩咐手下赶快驱散人群,自己则走过去先观察一下赵十七的身体,在确认没什么大碍之后,才小心翼翼地说:“您没事吧?要不要去医院?刚才……” 带头保安想解释一下,田芯在一边气道:“人都从三楼掉下来,还没事?” 带头保安擦擦额头上的汗,伸手想搀扶赵十七起身。赵十七却连看都没看他一眼,活动一下腰杆,慢慢地站起来,对田芯说道:“我,叫赵十七。”然后踩着咔咔作响的玻璃,朝赵康利所在的方向走去。 赵三和赵九对他的诱惑就像是钓钩上的香饵,甜如蜜糖,纵然里面藏着一只沾满毒液的钩子,他依然要一口吞下去。 名字支撑着赵十七瘦弱的身体一直到今天,明明知道赵康利处心积虑想反攻赵家,但是他已经无法停下脚步,只能义无反顾地走下去。 也只有在赵康利这里,赵十七才能找到自己提升实力的捷径。赵武灵已经老了,少了年轻的雄心壮志,看着兄弟子侄争权,却有心无力。 赵十七虽然深得赵武灵的赏识,但是却不想加入他们之间的全力斗争,陷入赵家内斗漩涡。他没想到,赵康利这里正酝酿着比赵家内部更大的夺权风暴。 赵十七走进康利集团的那个白色屋子,田芯在外面看着少年孤独的背影和高昂倔强的头,心中怅然若失,跟着阿丑慢慢地在康利街上走着。 阿丑开始时还兴致勃勃地向田芯介绍康利街边的各种小吃美食,指着橱窗里精美的服饰说得滔滔不绝,但是却发现田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顿时意兴萧索,没了精神,只得同田芯回到古董街。 田芯望着车窗外一路上飞驰而过的车流,远处慢慢移动的楼宇,目光渐渐失去焦点,心神飞到了远方的弟弟身上。“他还好吗?”田芯低声喃喃道,对于这个唯一的亲人,在田芯眼中他永远长不大,永远是那个流着鼻涕说要赚钱给自己买漂亮裙子的男孩。 田芯忽然又想到那个少年,他说叫赵十七,那他会不会也是和赵康利一路人? 在医院里第二次见到赵康利的时候,田芯就觉得冥冥中似乎早已注定一般,他和西尧是一对天生的敌人,永远都会处在对立面上。 今天铁手和周易的到来,更加肯定了田芯的想法,他们之间会有一场殊死之战。虽然赵康利如日中天,势不可当,但是田芯依旧对西尧满怀信心,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能击垮西尧,赵康利也不例外。 想到这里田芯不禁有些心痛,她对赵十七有莫名其妙的好感,或许是因为自己对弟弟的眷恋太深了的缘故,所以都延伸到赵十七的身上。 以前田芯从不相信命运,因为她痛恨命运给她们姐弟二人带来的凄苦生活。回想起童年的快乐时光,自己像个小公主一样和弟弟无忧无虑的在父母膝前成长,本应是幸福和美的天伦之乐,却在那个夜晚瞬间崩塌垮掉。这使田芯对未来产生了绝望,若不是还有个未成年的弟弟让自己不得不顽强地生存下去,她恐怕坚持不到今天。 但是在遇到西尧和阿丑之后,田芯头上的那一片阴霾逐渐消散,一缕缕灿烂的阳光又重新照射到她那颗脆弱的心上,整个人都如沐春风一般。 爱情和友情,是抚平创伤最好的良药。 田芯很清楚西尧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并不奢求他会给予自己一份如童话般浪漫的爱情。田芯的要求很简单,只要能看到西尧嘴角挂着的淡淡微笑,心中就已经很满足了。 田芯一直都是个单纯的女孩。 回到古董街时,西尧正拿着被扯成两片的道袍坐在门口,黑萨肚皮朝上地躺在地上,四足不停地把一只皮球蹬上天空,玩得不亦乐乎。 阿丑捏着道袍撕裂的地方仔细端详了一阵,笑道:“又揍人了?” 黑萨似乎对有关暴力的话题特别来劲,一下子翻身兴奋地跳起来,把偌大的身子踩在皮球上,四肢飞快地倒腾着,玩着马戏团杂耍的动作。但是它却忘了自己的爪子有多锋利,一不留神就把皮球割出两道深深的口子,顿时皮球就瘪了下来,黑萨也“噗通”一下趴在地上,呲牙咧嘴地朝阿丑怪笑着。 西尧把道袍卷成一团,说道:“总是有人想揍我,下手也没个轻重……” 田芯很自然地把两片道袍从西尧手中接过来,静静地朝自己房间走去。 西尧捋捋马尾,说道:“随便补一下就可以了,不用太麻烦。” 田芯已经不是第一次替西尧缝补道袍了,在她看来这种事情本来就是应该自己做的。田芯忽然站在西尧身边,说道:“我们今天去了康利街,看到一个少年说自己叫做赵十七,可能是赵康利手下新来的……” “赵十七?”西尧沉吟一下,淡淡地说道:“最近你们就不要乱走了,待在这里能安全一点。赵康利可能会有所动作,但是牵扯你们的几率不是很大。不过,还是小心一点为好。” 阿丑撇嘴道:“如果赵康利动手的话,还有哪里是安全的地方?我看,恐怕这里才是最危险的!”说着两腿一跨,骑坐在黑萨身上,一手高高扬起,口中大声呼喝着,装作跃马扬鞭驰骋草原的样子。 黑萨“吱溜”一下从阿丑身下钻出来,前爪搭在阿丑肩膀上,身子死死贴在他的后背,把尖尖的长嘴凑到阿丑耳边,不停地舔着他的脖子。 “哈哈!”阿丑痒得紧缩脑袋,费力地站直了身子,把黑萨扛在后背,大声说道:“今晚吃烧烤,怎么样?” 黑萨欢快地摇着尾巴,口涎淌了阿丑满脸。 ************************************ 赵康利站在窗前,用手指轻轻叩击着刚刚换上的玻璃,在阳光的照射下,玻璃上浮现出他模糊的影子。他的情绪似乎很不错,还用鼻子哼唱着家乡的小调。 忠叔端过一只茶杯,轻轻地放在窗台上,说道:“那边传来消息,高桥彦野派去的人已经全军覆没,现在他手中已经没有可用之人了。” “难道就让高桥随便派去几个忍者,就轻易得手?这是铁手专门为他设下的局,不网住几只苍蝇蚊子怎么会善罢甘休?何况东瀛方面来的人中也就高桥彦野能算个高手,剩下的……哼!”赵康利用鼻子重重哼道。 “高桥现在已经有些沉不住气了,跟我提过几次。少爷,你看我们要不要帮下忙?”忠叔问道。 “帮忙?”赵康利冷笑道,“我们的确是要帮他点忙,否则那个狂妄的高桥彦野总是以为我们少了他就无法成事。现在他的把柄落在我们手里,就像是一个面团,我们想怎么捏就怎么捏。” 忠叔道:“那要老奴如何去做?” 赵康利眼中闪过一丝怒色,“本来我是不想过早暴露东瀛人这颗棋子的,没想到高桥彦野如此胆大妄为,居然想要把那僵尸收做傀儡。这个眼高手低的蠢才!坏我大计,否则也不用这样被动。想要摆平辽东现在的乱局,势必要惊动家中那帮老鬼,但是你我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赵康利摸摸鹰钩般的鼻子,继续说道,“既然高桥想隐瞒伊东美羽的事情,那我们就必须要透露点消息给奈贺宗那边,逼迫高桥出头,把这池水搅得更浑。” 忠叔道:“少爷的意思是……” “我们合作的对象本来就是奈贺流流主,高桥彦野只不过是个小字辈,还不配和我做交易。伊东美羽的师傅恐怕是不会容忍高桥卑鄙的行径,他知道高桥用他心爱的徒弟断臂挡刀之后,居然还要杀人灭口,肯定是要追查倒底的,无论如何处置高桥,对我们都是有利的。” 忠叔点点头,说道:“我马上就叫人把消息传到东瀛去。” “记住,要无意的透露,这样奈贺宗的人才会更相信。”赵康利说道。 忠叔转身走向门口,“忠叔,”赵康利忽然叫住他,说道:“赵三要回来了吧?” “大概三天后,”忠叔说道,垂手站在原地欲言又止,“只是……” “说吧,你我之间没有秘密可言。”赵康利淡淡地说道,话语中却饱含着情意。 忠叔是赵康利眼中唯一的亲人,自他出生那天起,忠叔就一直陪伴在他身边,少年时教习他武功文章,成人后为他出谋划策。赵康利在辽东市有如此威势,忠叔可谓是功不可没,他们二人虽是主仆,但可说是亲逾父子。 “那赵十七的事情如何向赵三解释?”忠叔的眼珠蒙上一层薄雾,口中说道。 赵康利捏起茶杯,吹散丝丝热气,淡淡地说道:“被西尧斩断胳臂,伤重不治而亡。” “我怕……”忠叔皱皱眉头。 赵康利呷口热茶,冷笑道:“怕赵三不信?他根本没有机会质疑,因为只要他一脚踏进辽东市,奈贺宗的人也就差不多到了,那时我会集合所有人发动全面进攻,一举平定辽东。” “少爷既然成竹在胸,我也就不多说了。”忠叔道。 “那个新来的赵十七呢?”赵康利一想起那个少年,脸上就带着笑容。 “让他去洗澡,但是被他拒绝了。”忠叔笑道,“他说他晕水。” “晕水?”赵康利哈哈大笑,“这家伙还真有点意思,查查他,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就提点一下他的武功,教他点章法。” “好的,”忠叔笑道,“不过,他身上实在是太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