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送终
在辽东市最好的私立医院——清文医院外科手术室的走廊，一大帮黑色衣装的壮汉挡住通道，任何人都不准随意进入。每个人都把双手背在身后，用力地挺起胸膛，脸上全是不苟言笑的表情，嘴边紧闭，整个走廊里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这些人都是周家的人，虽然周家两个主事人都残废了双腿，已经金盆洗手，声威早已不复当年。但是周家在辽东几十年，也算是地主豪强，宗族门下弟子还是有很多的。 最近周易的横空出世，虽然把赌场改造成了儿童游乐场，但是就凭着他挑了老杜的脚筋，加上在赵康利面前谈笑自若的勇气，使很多在周家遭难时持观望态度的人都很看好他，又站在周家这一边。 周家现在表面上没有过去的威势，可留下的全部是精英。且不说战斗力如何，光是这些人的忠诚就够让别人眼红一阵子的。 这个外科病房的走廊里都是房门紧闭，连换药的护士都偷偷地躲起来，不敢出来招惹这帮凶神恶煞一样的人。 不过，让人比较意外的是，居然还有很多警察在医院门口和楼梯边上巡视。他们并没有和堵在手术室门口的人发生冲突，甚至有时候还相视点头，颇有些警民合作的意思。 几个身穿便装的人围在楼梯的安全通道边，一边抽烟一边闲谈，眼角余光不停扫视着周围。其中一个素面朝天的女子摆弄着一台轻巧的电脑，不时地指指点点，用耳机和别人在交谈着。 这女子长着一张和小S一模一样的脸，只是气质和小S大不相同。若说小S是一蓬带刺的野玫瑰，那她就是静静的水仙。 铁手用手指压住耳机，轻声说道：“小Q，立刻把情况汇报上级，请他们务必制定出方案……” 周易坐在手术室门口冰凉的白钢长椅上，一根一根抽着闷烟，时不时地瞄向墙上那个“手术中”的红灯。 铁手挂断了和小Q的电话，朝小Q所在的方向点点头，然后在周易身边坐下，把周易嘴上的烟摘下来，放到自己的嘴里，狠狠地吸着。 小S咬着一支瘪瘪的吸管，站在窗前，用短枪枪管碾死两只蚊子之后，出神地看着外面渐渐泛白的夜空。 田芯蹲在许曼身边，几缕秀发被泪水打湿，粘在脸颊上，还是不停地抽噎。贺老道的僵尸儿子钝钝则被反锁在手术室边的一个屋子里，两只浑浊的小眼睛呆呆地看向外面，对突然出现在眼前的这么多人感到很是茫然。 清文医院的主治医师在半夜里全被强制性的召回来，同时给三个人做手术。虽然这样的事情以前也曾有过，但是都是一两个人，像今天这样整个医院的主治医师全部到位，还是头一次。 就连一个男妇科主任也被人从情人身上拽下来，只穿着一身睡袍就被迷迷糊糊地带到手术室，负责清理伤口。 贺老道受伤的地方很多，手筋被割断、双腿被刺穿、胸前还有伊东美羽胡乱割破的伤口，但他却是三个人中最轻的。 伊东美羽除了断了一条手臂之外，后背上那道被周易割出来的血沟还算不上什么大伤，也比较好治，把胳臂和背上的伤口缝合好就行了，她那条断臂早已经被西尧踩成一滩血rou烂泥。 只有西尧肺叶和胸骨全都伤得很重，加上胸前是贯穿伤，失血也过多，让手术室里的医生眉头紧皱。 虽然西尧身上有种奇异的能量，使他身体机能以非常快的速度恢复，但是毕竟苏瑶那一剑刺得太狠，西尧又完全硬扛下来，给自己身体带来非常巨大的冲击力。所以这些医生都十分忐忑，有点不敢下手，生怕西尧的生命在自己手中消失，外面那一条条壮汉会冲进来活撕他们。 黄妃摇着小扇从人群中走进来，站在周易身边，按住他的肩头，问道：“阿易，情况怎么样？” 周易双手狠狠地搓弄头发，用力摇晃着头，咬着嘴唇没有说话。 “很不乐观……”铁手向黄妃说道，“西尧这次伤得太重了，他又硬挺了很长时间，导致失血过多。” “请你们放心，这些医生都是全市最好的，我已经告诉他们无论如何都要不惜一切代价，保住他们的生命安全，应该会没事的。”黄妃道，“不过，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这么多人会受伤？” 周易还是坐在那里没说话，不是他不想说，而是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难道要他告诉黄妃是苏瑶把西尧身体刺出一个透明窟窿，然后再告诉她，贺老道就是那个把祠堂里僵尸搞得鬼哭狼嚎的罪魁祸首，接着是那个没穿衣服的女人在贺老道身上开了两道口子，最后她的胳臂是被西尧斩断的。 这一切，连周易自己都觉得混乱不堪，光是理清思路都要好半天。 铁手咳嗽一声，“黄小姐，这件事超出了你的想象，现在我们国安局已经全权介入，最好你还是不知道为好，因为它会带给你一些难以预计的麻烦。” “麻烦？”黄妃看了一眼铁手，声线渐渐高了起来，“难道会所里就不麻烦了么？我请他们来是为了驱除僵尸，还会所一个清静，让宾客们舒畅。现在倒好，僵尸不知道怎么样了，人倒是越来越多，伤得是一个比一个重。如果死掉一个，我……？” 黄妃的确是有点急了，西尧是虽然不是她请来的，但是万一挂了，她也是难逃干系的。 “黄小姐你大可放心，出了事情的话，我可以为你作证，这件事与你、与会所全无任何瓜葛。”铁手道。 黄妃紧盯着铁手，慢慢摇动那团翠绿小扇，说道：“好，我信你。” 田芯泣不成声地哽咽着，双手扯住头发，陷入深深地自责，“如果我没有劝说西尧到会所来的话，今晚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许曼在田芯身边，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只好用手轻轻拍拂田芯的脊背。 周易道：“田芯，你放心，如果西尧有什么三长两短，我绝不会放过刺伤他的人，我一定要在她的身上开个洞。”然后望了黄妃一眼，“我一定会的！” 黄妃有点愕然，她不明白周易为什么要用如此的目光看着自己，问道：“到底是谁伤了西尧？” 小S吐掉咬得七扭八歪的吸管，冷哼一声，“除了那个疯婆子还能有谁？” 黄妃刚才从周易冷淡的表情中就感到了不安，听了小S的话，现在回想起苏瑶临走时古怪的表情，黄妃隐隐明白西尧的伤与苏瑶有很大关系。 黄妃嘴角嚅动几下，想要说话，但是终究忍住了，又咽回了肚子里。 周易又点燃一根烟，猛吸一口，闭着嘴唇从鼻子里呼出长长两道烟雾，双眼赤红地看着手术室上方的灯箱。 红色的“手术中”依然顽强的亮着，让众人的心一直紧紧悬在半空，像是被人用手握住一般，连跳动的时候都小心翼翼的。 “怎么，我来看看病人也不行么？” 一个男人的声音从走廊中传过来，挡在门口的周家人和警察都悄悄地闪在两边，脸上露出惊讶和恐惧的表情，让出一条通道。在辽东市，只有一个人才能有如此威势，那就是——赵康利。 铁手霍地转过身，目光如火，眼睛连眨都没眨一下，看向走在最前面的赵康利，。 周易则没有动弹，依旧坐在椅子上，双手拄着膝盖。站在一边的黄妃却有些颤抖，翠绿小扇也跟着不住摇晃。 赵康利还是那身黑褐色的唐装，腰杆挺直像一支钢枪，带着赵九和几个黑衣人慢慢地走到了手术室门前。 “还没脱离危险么？”赵康利看看那个闪着红光的灯箱，问了一句。 周易等人没有一个说话的，过了好半天，铁手才走过来，说道：“不劳您费心了，赵爷。” “费心？哈哈！”赵康利目光闪动，“你就是国安局的铁手吧？久闻大名了。” 铁手道：“铁手是我，但是让赵爷久闻大名，我可真是就谈不上了。” “好说，好说。”赵康利笑道。 周易把手伸进怀中，握住菩萨刀刀柄，手中传来一阵充实感，让他踏实下来。 赵康利把目光向刀子般一一从众人脸上划过，最后定格在黄妃身上，“黄妃，你到这里干什么？”赵康利言语中带着训斥的味道。 黄妃眼中闪过一丝惊慌，随后镇定下来，“赵爷，难道我连一点自由都没有么？” 赵康利耸耸鼻翼，笑道：“你的自由不在这里，这里也根本不会让你自由的。” 在场的每个人都听出赵康利和黄妃的关系不一般，尤其是周易，他颇为疑惑地看着黄妃。 黄妃侧过头，用小扇遮掩着脸上不自然的表情，闪躲周易的目光。 “在这个城市里，我的名字就是你的自由。”赵康利摸摸尖尖的鼻头，笑道：“失去了赵康利三个字，别说自由了，还是先想想你们的下半生吧！” 铁手道：“赵爷好大的威风！如此说来，整个城市由你作主？” 赵康利挺起胸膛，傲然道：“不错！” 小S举起短枪对准赵康利的脸，“我想问你一句，如果你死了的话，还能不能作主？” 赵康利伸手一拦旁边跃跃欲试的赵九，笑道：“小姑娘，火气大点没有关系，但是我怕万一这枪走火的话，你可担待不起的。” 小S笑道：“没想到赵爷也会这样怕死？” 周易慢慢站起来，右手还是放在怀中，朝赵康利说道：“赵爷，你今天到这里来，倒底是什么意思？” 赵康利定定地看着周易的眼睛，一字一字道：“给你们送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