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
“你來这干嘛?!”鹿化走向他,他真是沒想到大影会來这的,“李贤叫你來的?” 大影抄起方桌上的王剑,横示在他们的面前。王剑按照李贤说的,要通体闪耀,工匠便镶嵌了几枚鸽血石,剑鞘也用了大量的黄金,尾部挂上了通红的流苏,看着尊贵异常。却也似乎觉得不够,李贤还叫匠人将剑身打磨得发亮,仔细看还能看到上边的暗纹。 “现在你们当尊他为陛下,再怎么说也喊一声伏立也是可以的......” 樊华在心中冷笑一声,什么时候李贤开始跟他摆谱了? “行......伏立帝叫你前來这,是不是打算撤军了?”鹿化不耐烦的问道。 他伺候李贤的时间是比大影长了些,往日都是他在外边跑腿的,现在位置被人顶替了,多少有些不好受。 “陛下是打算撤军,不过要先斩草除根,余氏后患绝不能留。” “然后呢?撤军休养,再攻打大凉吗?”纳兰堇冷着脸问道,“你们这么做,有什么好的可以拿?” “这是陛下的事情,我们只需执行......” 纳兰堇靠近他,忽然提起裙角,扑通一声跪了下來,拽着他的衣角,弱声道:“请你们手下留情罢......百姓何辜,江山何辜?两军开战,受苦的还不是百姓?!我纳兰氏族贵为皇族,却因我一人,已将江山拱手相让,你们难道还觉得不够吗?!”纳兰堇失声问道。 樊华想将她拉起,却无奈她始终不肯起來,他见不得身边有人这种低声下气的模样。 “尊您一声公主罢,百姓无辜,江山无辜,可大局掌握在天子手中,谁是天子,谁就能把控天意,你已经失去资格了。”大影漠然道。 在他的眼中这世间本就不分对错,不分善恶,恶是由善说得算,错是由对说得算,人总喜欢将自己归为正确的一方。 既然有人在战乱中死去,自然会有枭雄立于世间,有人散尽了钱财,自然也会有人富可敌国。 大影将她的手从自己的身上拽开,他冷瞥一眼那皮糙rou厚的统帅后一声不吭的离开了军营。 纳兰堇无措的愣在地上,眼角的清泪未干,青森将她扶起,那一身雪白的衣裳早已被尘土沾染得泛黄。 “公主......恕末将......”那统帅的话说到一半,便再也说不下了,低头拱手,绕开了纳兰堇也一同离去。 纳兰堇看着他们,心中一阵的难受,不管他人如何劝阻都要追上去。 似乎是感应到了一半,她跟在统帅的身后,果然看见那统帅集结人前往了珠港。她不安心,叫青森带她一齐去,只叫她悄悄的跟在他们身后就心满意足了。 可樊华顾忌她带病,不想叫她去的,可她就是倔脾气,说是不带她去,就要自己一人前往,也是拗不过她,只得大伙一同前往。 鹿化与她同骑一匹马,路上鹿化都能感到她整个人跟个汤婆子似的热乎,还时不时的东倒西歪,吓坏了大伙。 随着大部队走,他们发现,军队并非要进城,而是绕着城墙,一直到了一侧,似是叛军的大营。 想要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么?也不至于在大白天的行动罢,怕是与大影的出现有关。 果不其然,他们寻到了一个制高点,看见那统帅叫军队团团围住了叛军。余氏孽党能在珠港撑那么多日,也不过是全仗着大凉的大军才能如此。如今大凉停战生息,他们动作如此迅速的包围了叛军,怕是援军是赶不过來祝他们一臂之力了。 很显然,余氏只有两个选择,不若是战死那就是投降,反正他们沒有一点好处可以捞到的,除了能捞回自己的性命。 “他们会死的。”纳兰堇斜倚在鹿化的怀中,整个人软妹无力,可心还想着战场的情况。 樊华站在一侧,双手环抱,冷眼的看着叛军大营的动静,里边悄无声息,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不过不是有句老话么,暴风雨前总是宁静的。 未果多久,大影从叛军军营内出來了,手中的王剑璀璨夺目,正映着余氏领军的黑脸。听闻余氏的领军是余能,也算是余氏的直系血脉了。 领军的军装很是显眼,手中的军帽上插着一根红黑相间的鸟羽,站在人群中,能一眼就看到其所在。 “嗯?”樊华闷哼一声,疑惑的看着两军僵持在一方。 大影不知何时沒了踪影,兴许是把话都给说了罢,却独留两军将领站在寒风中。余能先开口说了一句,似是不满意,另一方蹙着眉,大刀一指,原本就紧张的气氛就更紧张起來了。 “你们猜发生了什么?”青森扶着樊华开口道。 “不知道啊,大影按理來说应当是去解决余氏的后继问題,可是感觉似乎沒有缓解。”鹿化答道。 “带我去前方......”纳兰堇看着樊华,只要樊华点头,其他两人不会忤逆的。 樊华摇摇头,实在是太危险了,两军随时开战,他们不属于任何一方,闯进去沒准就会变成炮灰了。 他捋了捋自己的金发,轻叹一声,倒不是叹那纳兰堇脑子不行,只是叹这世间多事,若不为名不为利,也就沒那么事情了。 纳兰堇看樊华不准,也不知哪來的气劲,一把推开了鹿化,挺起腰杆站得笔直,也不过是硬撑了一会就不行了,她快速的跑下山丘去,怕是用尽了全身最后一点的力,生怕鹿化将她擒了回去。 鹿化与青森看见纳兰堇跑下了山丘,不约而同的想要追上将她带回去,樊华向前一步,拦下了他们两。 他轻微摇摇头,叫他们莫要阻止她。如果这是她想要做的,不应该阻止,她是公主,他们是平民,自是不了解她的重担,既然不理解就让她去做。做到她到死无悔为止,放能对得起这公主的名头。 纳兰堇深知她以前所享的锦衣玉食皆不是理所应当,一声公主自是扛起了浣月的荣耀与氏族的尊严,光芒多亮,责任多大。 她不断的奔跑,觉得肺里的最后一口气已经被挤压出体内,她倚着一棵小树喘息起來。已是在山脚了,她向上望去,只见樊华站在山丘山,虽不能说是浩气凛然,可好歹也算是看着端正了。 他沒有阻止她......还是懂她的罢? 纳兰堇拔出自己腰间的匕首,高高的举起,算是谢过了他,若不是阵营不同,且有些过节,他们怕是也能成为走心的友人。 休整一会,她缓慢的朝着两军中央走去,她下了山丘后就再也不知前方情况如何了,只叫别打起來,一切都好说。 一路跌跌撞撞,连滚带爬,她总算是到了两军中央。此番围剿,北川也來了,看见纳兰堇那气喘吁吁的模样于心不忍,下了马去搀扶她一把。 “公主,你怎么來了?!” 纳兰堇累得说不上话來,倒在北川的身上,好半天才磕巴着从嘴里挤出几个字,“你们不能开打!不能......余贞......余贞不是皇兄杀的......皇嫂......皇嫂也不是余氏杀的......呵......呵......”纳兰堇气喘吁吁的道,她不知晓大影同他们说了沒,不过再说一遍总是沒错的。 “我们知晓......”余能站在不远处傲然道。 “那你们还不散了去?!”纳兰堇诧异的看着他,看來大影是说了罢,说了最好,一切问題就能迎刃而解了,那么只剩下大凉与浣月的问題。 余能头上的鸟羽随风而荡,他低下头來,沉声回她,“太后虽不是纳兰连山所弑,可月城百余名余氏宗亲呢?!总不得是你杀了罢!”说起那血淋淋的事情,余能心里都在滴着血。 他已年过半百了,他儿尚在襁褓,都难逃一死。他此生为了浣月敬忠职守,连他的骨rou都尚未看过一眼,月城就來信道是被屠门了。哈,真是天大的笑话,他守护的君王,杀死了他此生的挚爱。 “是皇兄不对,可余丞相率领百官处处刁难,欺压他多年,难道就对了吗?他只是将积压在心底的多年怨气发xiele罢,你们看他失去皇嫂后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难道还不知足吗?!” “那有何用!我们余氏为了这江山不知付出多少,在我们驻守疆域之时......你们竟然忘恩负义杀了我们的族人,里边有我们的妻儿老小!你知不知晓!”余能朝着纳兰堇咆哮道。 这么多时日了,他终能想到飞鸽传书里的话语,能想到他孩儿那软糯的身子,被冰凉的大刀一分为二的场面。这使得他夜不能寐,每每到了夜间就是最难受的时刻,军中大多将士也都夜半出來唱着哀歌。 纳兰堇忽然又跪下了,她给大影跪下时,什么尊贵的身份早已抛到了九霄云外去。她跪在千军万马前,势单力薄,曾耍刀弄枪的她今日也柔弱得如一根小草,一吹就倒。 “纳兰氏,堇女在此,如若我纳兰氏有得罪各位之处,我纳兰堇愿以性命相抵!余氏百条人命皆因我皇兄而起,如今兄长已逝,纳兰堇自担起一切责任。但......百姓无辜,还望各位英雄好汉,放了泱泱百姓一条生路,莫要叫他们同你们一般痛不欲生,纳兰堇在此谢过。”纳兰堇看着那些骑着马的将领,她跪下不及马肚处,风沙迷了她的眼,她无从得知叛军是何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