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人总是对旧识有着莫名的感情,不忍抛弃,不忍伤害,即便早就知道那人早已不在。樊华是不知道他娘亲到底用了什么手段能叫这么多人追随她了,不过......自己这张脸还真是救了他一命。 樊骆手颤巍的晃在半空,剑锋指着樊华那脸,她一脸怒气看着他身后的人。 “是你杀了我的阿绿!”她双眼通红,脸上泪迹未干,那剑指着樊华许久,却一直不肯下手。 樊华拼死的将鹿化护在身后,这节骨眼上,也不知道樊骆从哪冒出的,若不是樊华眼疾手快挡在鹿化身前,怕是他早就一命呜呼了。 “你想干嘛!先把剑放下!”青森站在一侧,且不说樊骆的忠诚度,就是这次已经将樊华的发削了几缕。 樊骆冷眼看着樊华,这家伙胳膊肘向外拐,她已经不信他了,“给我让开,我要杀了他!” 当鹿化听到她上一句话,他就晓得樊骆是知道阿绿事情了,阿蓝都说了罢......他将樊华推到一侧,胸口抵在剑尖上。 “一命抵一命。”鹿化只淡淡道了一句。 樊骆倒吸一口凉气,手收回,准备刺下,樊华急得口不择言,冷不丁的冒出一句,“你若是杀了他,岂不叫阿蓝伤心欲绝?!” 刺下的手顿住了...... 樊骆扬天长笑,手中的利剑跌落在地,青森一把拾起。 “真是作孽啊,林氏是得罪天?还是得罪了地?非叫族人死得冤枉!”她摇摇头,声声苦笑真叫人无奈。 “人已故,再追究又有何用?怪只能怪自己!沒有保护好她!”樊华接着道,理是对的了,就是不知道樊骆肯不肯听进去。 “是了......怪我这个娘亲沒有照顾好她!待我杀了这厮,拿他的心肝去祭拜阿绿我再自裁追随!” 结果说來说去,樊骆依旧是沒听进去,非要杀了鹿化不可。鹿化却也做好了去死的准备,双眼合上,只待樊骆给他个痛快。 樊华那眼睛瞪得老大了,看着樊骆从腰间拔出一把小匕首,还不曾來得及夺下就只能干看着她刺过去。 “唰,,” 樊骆的停住了手中的动作,愣愣的保持着最后一刻的姿势,她低下头來,看到刺穿自己胸口的钢针。 “谁!”青森反应过來连忙追出去,可外边大家都在忙活,沒有看到有刺客的迹象。 樊华扶住樊骆,看着她胸口的钢针也不知道要如何是好,要拔出來了,沒准血就止不住了。 “你阴我......”樊骆躺在樊华的怀中恶狠狠的道,她來雷州,沒几个人知道的,不是这小兔崽子还能有谁能暗伤她。 “我阴你?!我身边高手遍地,我阴你......呵。”樊华沒好气的道,都伤成这样了,嘴上还不饶人,“我看你是在外边得罪太多人了,仇家追來罢!” 樊骆苦笑冷声,脸色苍白,整个人在短短时间内虚弱十分,“罢了,是谁都不要紧......”她缓缓抬起手來,一掌将胸口的钢针拍下去,钢针便掉落在地,胸口瞬间多了个窟窿。 “喂喂喂!”樊华看着她胸口的血,就知道不应该让她乱來的,这下好了,血流不止,狐胡又沒有好大夫替她诊治。 “你是我馥国的王呵,胳膊肘向外拐?我这次定活不久了......”樊骆轻叹一声,她现在呼吸一次胸口就疼得不行,气是越來越少,“我若死了,你替我照顾好阿蓝,决不让这厮再见她!还有......”说着还是不忘了鹿化和阿蓝的事,她对鹿化到底是多大的成见呢? 樊华替她擦拭掉额上的汗珠,这真的是回天乏术了,沒得救,沒得救啦。 “要记得你的责任,你是王,要给馥国四散的百姓们多多方便,若是你不想当王......洛......洛城的樊......樊云会接替你......” “行行行,知道了,你赶紧歇会,我找人给你止血。”樊华在她叨叨的时候忽然想到,给她止血送回樊家军那不就成了么,沒准他们有名医呢? 鹿化在一旁看得痴傻,到底是谁的手脚那么轻巧呢?他竟然都沒发现......他在王府这么多年,算上他自己也沒几个手脚能那么轻的。 “人跑了,沒找着,我喊了班古拉來。”青森将樊骆一把抱起,带到了一件草屋。 草屋里的东西早已搬空,只剩桌子与椅子,还有一些花草,班古拉就站在那些花草前,安详的嗅着它们的气味。 这是他们第一次进到班古拉的屋子,叫樊华想起了洛城鬼,两个都是捉摸不透的老头子。 青森将樊骆放到桌子上,血一路流过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救活,虽然这窟窿不大,但也是血淋淋的刺穿了身体。 “¥#&*@……”班古拉在樊骆耳边轻声道了一句所有人都听不懂的话,樊骆缓缓睁开眼,苍白的脸对着皱纹横生的脸,宛然一笑。 “@#&%*&¥#?”樊骆也道了一句便合上了眼,他们倒是很好奇内容,这两人该不会认识罢?!沒可能,樊骆很少來雷州,又怎么会认识这个渗人的老头子。 “回天乏术,准备后事罢。”班古拉冷不丁的对他们道了一句,叫他们措不及防。 方才还打着如意算盘的樊华怎么也不会想到班古拉会这么说,他是祭司,村上的人都是他治好的病,怎么会治不了樊骆呢? 樊华欲要开口询问,班古拉转过头來道:“如果你不给她个痛快,她就要煎熬上个把天才能解脱,还是带她回去罢。” 班古拉看着他的眼神,非常的坚定,他在看看樊骆起伏不定的胸口,只有微微的那么一点起伏......真的沒救了吗? 樊华轻叹一声,叫青森抱起樊骆,他要亲自带樊骆回去,樊骆出來,总不得沒人知道罢,其他人不知道阿蓝总知道,就是阿蓝怕是已经被软禁了。 影卫带着他到了樊家军出沒的地方,樊华在那喊了几声,无人应答,倒是把樊骆给叫醒了。 “把我放下,你们走罢,他们听到了,回來接我的......”樊骆轻声道,她倒是想大点声却已经无力了,她感受到生命在流逝,余贞死时就是这般滋味? 可是她与余贞天差地别,余贞那是业报,是活该,死得其所! 青森应了她,将她放在沙子上,温暖的沙子将她的身子重新温暖起來。 樊华将自己的外衣脱下盖在她身上,道:“那我们走了,告诉阿蓝,鹿化还在等着她。”她不信樊骆会如此狠心叫阿蓝与鹿化分离,她也是过來人,一定更清楚离别是何等的苦楚。 “哼......”樊骆闭着眼冷哼一声,算是对他的不满了。 鹿化杀了她的女儿,怎能叫她欣然接受这个女婿?!这不是白日做梦? 樊华与青森一直走,也一直在等着有人出來接樊骆,可是他们回头看时,樊骆还是躺在原地。他们也不打算看着了,知道他们是不会轻易出來见人的。 待他们回到村上,却不见艾尔巴·疾的人影,问了许多人,才在一件偏僻的房子内寻到他。他站在一杆架子前,架子上放着一身华丽的衣裳,一侧也还有好几件衣裳,都是狐胡女子长穿的款式。 “这是我母后的衣裳,她一生沒几件好看的,嫁给我父皇穿得也很素。”他缓缓转过身,走到一件白衣的跟前,这粗狂的男人眼中尽是说不尽的哀愁。 “这是她被尼古斩杀时穿得衣裳,她把我护在身后,在前边被尼古划了好几件,你看看......都破了。” 艾尔巴·疾温柔的抚摸着那件带血的衣裳,这么多年了,血渍早已渗透在白衣内,再也无法洗清。也不知道艾尔巴·疾将衣服存放在着多久了,整间屋子似乎还能闻到他娘亲身上的气味,大漠的热与女子的香。 艾尔巴·疾叹了口气,又站到一件华裳前,轻笑道:“这是我娘的嫁衣,用的是上好的蚕丝,这么多年上边绣的东西都还亮着呢。 她人已故,这东西我也用不着,不如便送给你罢,你不是号称大凉最俊美的男子么?有机会,穿上这衣裳给我瞧瞧。” 樊华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他从未见过樊璎,对樊璎的情感也不如他这般,甚至他不知道什么叫亲情,有时候他怀疑他整个人都沒有情可言。 “这些都要带走吗?”樊华问道。 “都送你罢,你想带,你就带。”艾尔巴·疾答道。 他曾看到他的娘亲惨死艾尔巴·尼古的刀下,如此善良的人呵,人rou未曾尝过一口,那天却成了尼古口中的rou。他现在只能隐隐的记得她娘亲的眉目而已,深邃的眼睛,丰满的红唇,披着面纱,似神殿的神明。 他沒有一日不想杀了尼古,他第一吃的人,一定要是艾尔巴·尼古!这样才能报他多年梦魇之仇。 吃了他还不解恨,他要将他挫骨扬灰!全都撒到海里,叫他永远都不能回到这神圣的大漠中! “带着罢,你好歹有个念想。” 说完,艾尔巴·疾将所有衣服从架子上取下,全都丢给了青森。他走出房内,阳光明媚,心中却不那么明朗。 “少主?”青森唤了声。 “收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