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慕忠诚见二人已结下梁子,便要拉开,道:“日后齐郡王便是将兵长史,跟随在老夫身后。今日,若是无事,便且这样罢。” 既然慕忠诚已这么开口,众人也不好多说什么,各自散了去。樊华方从营帐里出來,青森迎上來。 他道:“住处已安排妥当了,小豆也住下了,方才进去他们未刁难少主罢?” 樊华冷笑一声,故意朝着镇远离去的方向大声道:“能刁难住本王的人!还在娘胎里呢!” 镇远尚未走远,听到他这话,微微转过头來,冷哼一声,阔袖一甩,气呼呼的走了。日后相较的地方多了去了,他孩儿斗不过他,可他一个老头子还是能玩上一阵子的。 樊华到了住处,换了一身干净的黑袍,衣角绣有满月之景,长发慵懒的乱扎起,搬來自己的月琴,唱上一曲。 日落西山,漫天的彩霞乱飞,苍穹白云如被神明点了一把烈火,烧红了半边的天。一名身披戎装,手执精雕长剑的独眼将领行至樊华的营帐前,耳闻那婉转歌声,要说他不是樊璎之子,怕许多人都不信罢。 “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 唱到此处,歌声戛然而止,账内传來一声叹息,所有将士都不约的看向那樊华的营帐,也不知这歌儿为何而停。他们身在军中,已有多年未听得如此曼妙之音,着实可惜...... 独眼将士站在樊华的营帐前,还未开口,便听到里边那神秘莫测的郡王道:“都尉在外听了许久,为何不肯进着营帐中來,与吾相见?” 帐帘忽然被拉开,一名穿着青衣的俊朗男子将他往里边邀。账内点了檀香,不大光亮,传说的齐郡王正端坐在高坐上看着來人一点一点的靠近他。 “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承欢侍宴无闲暇,春从春游......夜专夜。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在一身......金屋......妆成......娇侍夜,玉楼......宴罢醉和春......” “郡王?” “嘘......”青森打断他,叫他莫要打扰了樊华,直到一首《长恨歌》唱罢,樊华才缓缓起身行至将士跟前。 “你是陆嘉?”樊华在他周遭走了一圈,上下打量了遍。 “回郡王,末将陆嘉无误。” “嗯......” 沒错,他面前这个独眼的男人,就是小豆的亲爹,陆嘉。也是这军中统兵千人的三骑都尉,只可惜......南征北战多年,瞎了一只眼。 樊华邀他坐下,觉得房里开始变得更暗了,便叫青森点了许多的灯,那桃眼美艳映入了陆嘉的眼中。 “末将听闻......小豆......”话说至此,面前这个顶天立地的男人眼眶一红,话语哽咽。 樊华客气的给他倒了杯水顺顺气,毕竟多年不见,这种情绪是正常的,“小豆是个好孩子,吃了不少苦,此番我将他带來,便是叫都尉好好照顾他。” “唉.......”陆嘉长叹一声,摇摇头,“小豆的苦,都是因为末将无用啊,也负了他娘亲对我一片痴心。” “呀哈哈哈~”账外转來一阵稚嫩的笑声,还有女人说话的声音。这军中怕还沒几个女人进來过,能这么大胆四处行走的,怕只有一人了罢。 慕红绫将门帘一掀,看见樊华与一名独眼的男子正看着她与小豆,不想,这肯定是青森说过的那个人。方才青森将小豆托付于她,把事情都给说了一遍,她才答应带着小豆暂时回避。 “陆嘉?”慕红绫显然认得此人。小豆看着那男人头发散乱,皮肤晒得比古铜还要更黑,眼睛还是独眼的,不禁的躲到了慕红绫的身后去。 “末将见过县主......”他同慕红绫行了礼,可眼睛还是停留在了她身后的那个孩子身上,他神色胆怯,眉头皱起,想來是不大喜欢自己了罢...... 陆嘉也不勉强他与自己相认,自己有生之年还能看见自己的亲生骨rou,怕是做梦都未梦到的。 慕红绫是个识趣的人,将小豆一推,便去忙自己的事情了。这些事,她沒有多少资格去说,倒不若让父子两好好相处一番才是。 “小豆,过來......”樊华轻唤一声,小豆走到樊华身边,他将小豆抱到腿上,给了他一块糕点,“这是你爹......你不喊一声爹?” 小豆握着手中的糕点,小眼直勾勾的盯着陆嘉,怕是怯场了,愣是好半天都沒叫。陆嘉不勉强,只是叹了一声气,自己做出这种事,不叫也是正常的。他想是这样,才能宽慰自己了。 就这样僵持了半天,陆嘉也不想耗下去了,想要小豆喊他一声爹,怕是要过些时间才行。 “郡王,末将......还有些军务尚未完成,今日便到这罢,小豆的事來日再谈。” “也好......都尉且去忙罢,军务缠身自是理解。” 陆嘉拜别了樊华,方走到门口就听到营帐内传來稚嫩的啜泣声,“呜呜呜......少主......别让我走!他长得这么凶,还是独眼,怎么会是我爹!” 樊华看着他伏在自己的膝头哭鼻子,心里哭笑不得,这瓜娃子还想着自己的爹要风流倜傥的?他长这么大,看见的武将都是里脊横着长的,就沒见过俊的,再说了,陆嘉的眼睛也算是为国牺牲的。 怎么说呢......小小年纪就学着那些凡夫俗子看脸了,想來也是自己太过美丽的错......樊华如此想想,也就心宽了。 翌日一早,樊华带着小豆去看陆嘉练兵,他能起个大早,自然是因为一些事情。现在对于陆嘉來说,他俨然成了恩公,若是他叫他去狐胡帮忙......应该...... 樊华坐在高台上,青森替他打伞遮阴。好在小豆似乎对练兵这东西好似很感兴趣的模样,一直看得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 “小豆,怎么样?”樊华问道。 “他们好威风~”小豆转过头來道,自己也曾想当个将军,骑着骏马,血战疆场...... 青森看他那模样,也是觉得好笑了,觉得人家威风,自己的爹可是三骑都尉,就不威风了?到现在都不肯叫一声爹,怕是要急死陆嘉了。 昨夜,樊华叫青森去打探过了,听闻陆嘉的眼睛,是被艾尔巴·尼古手下一名大将养的白隼给啄瞎的,这么一來叫他去狐胡报这瞎眼之仇,也还有有可能的。 就在他们看将士们练兵正起劲的时候,丝毫就沒有注意脚下的动静,一条滑而冷的青蛇在众人的脚下游走,嘴里吐出的鲜红信子,如同染了血。 “啊!”小豆捂着脚倒在了地上,引得下边所有将士们都不约看向他。 樊华看到他脚边的蛇,先是倒吸一口一口冷气,立马就站起來躲在青森身后,指着那条翠绿的蛇道:“啊~~~蛇!蛇!蛇!蛇!” 青森也是愣了一会,看着那蛇朝着自己的方向游走过來,将伞一关,用伞尖刺向青蛇的七寸。陆嘉闻讯赶來,看那正挣扎得欢愉的青蛇,一把从精雕的鞘里拔出锐利的抱剑,斩断青蛇的头。 那蛇被斩断后,尚挣扎了几下才渐渐死去。小豆倒在地上,面色苍白,话抖说不出了。 “竹叶青?”青森认出了那蛇,在梨花谷也见过那么几次,毒也不是很大,不过不及时救治,有可能身亡。 陆嘉听他那口气,就猜到了七七八八这是条毒蛇,便抱起小豆朝着军医那赶去。军医是个老头子,估计见识广,用刀子割了小豆的伤口放了些血,又剁了草药敷一敷。 “竹叶青多是在林间出沒,我们这大漠几十里怕是难找上一条,少主......你说会不是个阴谋?”青森道出了这么一句话,倒是点醒了大伙。 “你从何处看出是个阴谋?”樊华反问。 陆嘉听了这话,也不禁沉思,道:“练兵场,在军营中心偏左,一条蛇这么进來,怎么会沒人知道呢?再说了,被人都不咬,怎么就到了我们这就开始咬人了?” “这......”樊华也知道这确实沒法解释,“都尉是说,这蛇......是针对练兵场的人?或是直接针对我的?那为什么就咬了小豆?” 小豆平躺在榻上,脸色还有些白,弱弱的道:“我是不小心踩了它,它才咬了我的......” 说完,一个小兵从帐外跑进來,跪倒在陆嘉和樊华面前,“报!都尉,郡王,我军内部出现大量青蛇!” 又是青蛇......这回还是大量的...... 陆嘉一听,连忙赶往始发地。那老军医看他这么走了,连忙拉住樊华,将一大包的雄黄塞到他手里,道:“蛇怕雄黄,拿去洒了!” 青森接过雄黄,嗅了嗅,连忙追上陆嘉。小豆看着他们走了,也要起來跟上,却被那老军医给摁回去了。 “小娃娃,你想干啥子?你的脚都被咬了,不躺上几天,你走不动的!”老军医cao着nongnong的进江口音道。 到了地方,那一片的翠绿,吓得樊华倒吸一口冷气,赶紧叫青森把雄黄给弄一弄。竹叶青动作敏捷,将士用长矛來刺,若是扑空了,竹叶青还会顺着杆子爬。 “啊!”现场惨叫连天,不少人都被抬到了军医那。 陆嘉将脚下的蛇踢到一边,气沉丹田,道:“撒雄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