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艾尔巴·疾看着跳跃的烛火,忽然将匕首掏出來插到案上,神色异常的严肃,道:“倘若你们不帮我,尼古迟早会率军将雷州荡平,四处征军再攻下大凉或浣月。” 李贤缓缓抬起头,抚了抚身上的尘土,轻声带过,“我考虑考虑,请吧......” “雷州之势,王爷就请看着办吧。”艾尔巴·疾拱手辞别,离开了李贤的营帐后,李贤过了好一会才听到军营有人发现了他。 艾尔巴·疾自被他的尼古叔父抢了皇位一直屈居在雷州,尼古残暴,暴政不得人心,却还四处征兵想要一举拿下雷州。早些年,他便求着大凉出兵缓解燃眉之急,可是兵权多掌握在慕家手里,慕忠诚是不大支持此事的。 对于借兵狐胡,他自己也都持着怀疑的态度。艾尔巴·疾的能力在掠夺沙城之时便处处显现,若不是沙城大凉几万大军坐镇,他倒是有野心夺下了这城池。正是因为他的野心与能力,所以帮他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李贤将发冠摘下,吹熄了烛火,躺在皮毛铺好的榻上久不能寐,心若有五味杂陈。 事发突然,樊华翌日就向李贤上奏请求回到京都,李贤也准了。他又留下书信一封交由萨柯转交樊骆,慕家那边他也告知了。慕忠诚显得尤为震惊,备受打击,慕樊辰甚至都要冲过來揍他了,唯有慕红绫最是冷静,不停的安抚他们。 青森连夜收拾好了东西,就等着樊华完事就走。來去匆匆,樊华尚未去见樊家军,心中甚为挂念那无母的孩儿。 两骑好马一路风尘,樊华马不停蹄的狂奔数里,后又小憩一会继续上路。马儿已累得气喘吁吁,若不是青森提醒,这马怕是要累死在途中了。樊华又改乘马车,慢是慢了点,但休息还是不错的。 第三日时,他却在路上瞧见了李婉的车队,能从一个小角看到李婉端坐在车里闭目养神。可因赶路也沒停下好好的打个招呼,他的马车疾驰而过。 李婉到了沙城,便是一片轰动,毕竟双重的身份,尊贵的身躯。不少小老百姓都争抢着看公主入城,可李婉的马车遮挡得严实,不少人都失望而归。 浣月与大凉此时的局势正因李婉的到來变得有些微妙,但李贤还是摆了接风宴,请來了纳兰连山。此宴只有三人,为的就是能好好的谈一些事情,防止外人从中作梗。 李婉住于大凉军营,并未到浣月一方去,毕竟她现在算是个人质。玉儿与颂儿替她梳妆打扮好,带上了凤冠,披上了风袍,面上的胭脂使她看着人面桃花。 那个老嬷嬷从出宫开始便不再随着她了,这倒是令她愉悦了一些。她抄起眉笔,对着铜镜描眉,嘴角的笑意有些瘆人。 “阿贤......” 李贤早已候在了一个大营账中,看着自己的皇姊为了意中人梳洗打扮而來,心中不由的冷笑一声。看來皇兄的判断倒也是正确,若是纳兰连山肯为她豁出去,也是在理了。 “阿姊,坐。” 此次地点是放在了大凉军营不远处,对于纳兰连山來说风险太大了,如果这是一场鸿门宴,便是有去无回。但他还是守了约,一身轻装到了李贤的跟前,甚至不穿黄袍,不带佩剑。 纳兰连山一进门他与李婉的目光便沒有分开过,李贤真是被腻得受不了了,才咳嗽两声提点提点。 “咳,说起來按照老百姓的说法,我当叫陛下一声姐夫。今日唯有我们三人,便当作是简单的家宴了,不要什么王爷陛下的,太客气了。” 因为他接下來就是不想客气了,所以现在开始也别客气了。 “那是了,此番你阿姊回來,多得小舅子你费心了,敬你一杯。”纳兰连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李贤jian诈,可他不信他敢在他的酒中下毒。 夫妻各坐一边,眼里虽然不是彼此,心里却连在了一起,若不是还保留着一丝的清醒,怕他们定是要抛下自己身上的责任双宿双飞罢。 “姐夫客气,大哥说了,要是阿姊到了,定要你们夫妻相见。”他又转过一旁对李婉道,“阿姊你看,大哥还是挺关心你的,你就要随着姐夫走了罢,一点念想都不留给弟弟们么?” 总得当个人质把纳兰堇给换过來罢? 李婉宛然一笑,道:“那公主殿大得很,弟弟们若是想念阿姊,不妨公主殿看看,便当作是阿姊还在就好了。”李婉将李贤的话给化解开了,虽然是亲姐弟,可现在却是心照不宣的敌人。 那宴他们吃了许久,李贤讨要多次都未果,都被夫妻两给化解开了。账外李贤听到了更夫打更的声音,现在已是子时了,不早了,既然讨不到东西就各自散了罢。 “你们听,夜半子时了,我们也该歇息了,是不是啊,阿姊?你身子不好,就莫要晚睡了。”他看了看身边的宫人有道,“去,把长公主送回营帐。” 如此强硬的理由,李婉总回绝不了,只得让宫人将她送回去。临走时,她念念不忘的回过头來看了纳兰连山一眼,纳兰连山闭上眼对着她点点头,叫她放心。 待李婉走后,李贤的嘴就闲不住了,“真是伉俪情深看得本王都要潸然泪下了。” 他道出了这话,纳兰连山也一改嘴脸,怒目瞪着他,他这是故意的,让他们夫妻相见却不能团聚,他们李氏兄弟真当与他们的父亲一般心肠歹毒。 “说罢,想要什么。” “玉铃与纳兰堇,你选一个。” “朕要是说不呢?” 李贤冷笑一声,“皇姊身子不好,怕是要我们大凉的大夫才能调理的,本王自是将她带回京都疗养。” 玉铃事关樊家军,馥国最后的兵力,也许是樊家军早已不复存在,但若是存在此军定能压制大凉。可纳兰堇,是自己的胞妹,他方痛失纳兰蔻,如何将纳兰堇下嫁于大凉。李婉被迫嫁于他本就是不幸之事,如今他还要同大凉的先帝那般不顾情义? 纳兰连山深吸几口气,缓缓的平复下來,道:“让朕考虑考虑,过几日再答罢。” “也好,便让皇姊在此休息几日。” 纳兰连山辞别了他,回到住处时竟发现住处那灯火通明,是那余贞与北川等诸臣候在他那。已是夜半子时,他们也不大容易,他与李贤对话的内容他倒是绝口不提遣散了众人,又叫宫人唤來纳兰堇。 纳兰堇正因鄂太医一事夜不能寐,独登高处望月,听闻纳兰连山召她相见,她自是前往。到时,纳兰连山已伏在桌上睡了一小会,即是这么累人,她倒是觉得明日再说的罢。 她踮着脚就要走,衣摆却碰响了门边的草木,纳兰连山瞬间惊醒,又将她叫回來。纳兰堇坐到他身旁,替他倒了一杯水。 “今日太累了,让你看笑话了。” “怎么会,皇兄从李贤那回來,李贤怎么说?” 纳兰连山到嘴的茶水忽然就放下了,一些话实在太难开口,“堇儿,皇兄问你一件事,你可要如实回答。” “是了,堇儿怎会骗皇兄呢。” 夜深人静时,偶闻沙狼嘶鸣,一名宫人躲在墙角耳根子贴在墙上,悉心听着房内的对话。 “堇儿,皇兄就问你,可有中意之人?” “我......”纳兰堇顿了顿,有是有,可是人家瞧不上自己又能怎么办,“皇兄问这作甚,莫不是你真想将我嫁与那樊华?” 纳兰堇说中了纳兰连山的心事,纳兰连山也无话可说,心生愧疚,“李贤叫我在你与玉铃之间二选一,倘若你有意中人,或是你不愿嫁去,皇兄我自当将玉铃给他,也莫要叫你受了委屈。” “可玉铃......不是说很重要么?若是影响到社稷,皇兄岂不是罪人?” 纳兰堇这话一出口,纳兰连山便觉得自己甚是有点自私,倘若他不要李婉回來,也行就能保全了玉铃与纳兰堇,可若李婉不回來,后宫终是会受到影响。 “可你愿嫁去大凉么?” 纳兰堇顿了顿,在脑海里不停的挣扎与考虑,她方道:“倘若不是那个樊华,我兴许可以。” “可......也唯有他最是合你,他不如李贤狠心肠,诡计也不如李贤变化多,比起李贤不知好了多少。” 纳兰堇自是沒接触过李贤,她虽然不喜欢樊华,可是也不喜欢李贤,为什么非要选择呢,“那你便问问他,还有别的否?” 纳兰连山握住了她的手,问道:“倘若有,你当真嫁?” “为了浣月,牺牲我一人又如何,皇兄你且安心罢,若是不行,明日我同你去找李贤......” 那宫人躲在一角听了好半天才听明白,他四处看看,无人便悄悄的溜掉了。他一路小跑到余贞的房内,余贞尚未入眠,侍女们正替她将满头的玉珠拆下。 “如何?” 那小太监缓了两口气,恭敬的站在一旁,给她使了个眼色,余贞便让侍女们统统退下。便是这般还不放心,小太监又将嘴贴近余贞的耳朵根嘀嘀咕咕小半天,把纳兰堇与纳兰连山房里的对话都告诉了余贞。 “堇儿也真是豁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