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天亮了,疾等在一个沙丘上一晚上了,萧子兰沒出來,定是失手了......他垂下眸子,有些失望,还是逃不过命。祭司明明都说过此番有去无回,偏偏要冒死前去。 他长叹一声,翻身上马,多好的一个姑娘,就是执念太深了,活得凄凉,死得凄冷。 樊华站在一侧,冷眼看着萧子兰的尸身,摆摆手道:“厚葬。” 闻讯匆匆赶來的慕忠诚与慕红绫还有慕樊辰,看到萧子兰的尸身无不震惊,慕樊辰未见过,自然是无所谓,只是那慕红绫与慕忠诚倒是惊得都要说不出话來。 慕忠诚忽然深吸一口气,指着他,手气得发抖,最后一把扬起,却被樊华抓住了。樊华将他的手丢回去,眼里是一种别样的目光。 “怎么?想打我?为了这毒妇,你想打我么?”樊华步步紧逼到慕忠诚的面前,他的身子甚至比慕忠诚要高。 “你......”慕忠诚从未见过他如此忤逆,虽然说已被逐出了慕家,可父子情分还在不是。 “樊华,怎么跟爹说话的。”慕樊华上前來拉住他,他现在的目光不知道有多可怕,流光的眸子里似烧了一把火与结了一层霜。 樊华拉下他的手,冷然道:“你尚且还那我当做弟弟,可他有无当我做儿子?”他转过头來对着慕忠诚道:“你将我困在梨花谷十多年,未曾见我,难道我是你的耻辱吗?” 周围的将士越來越多,却都装着不经意的路过,生怕错过了一些趣事。 “樊华......”慕红绫拉住他,他们确实对他有所亏欠,可这也不是他们所想的。 “萧子兰意图谋逆,尸身在此,你们自己定夺。”樊华拂袖而去,他还能有什么好说的呢。他辛辛苦苦寻觅亲人,可得到的还不如一个意图谋逆之人,而他所期盼的亲情也不过是自己的期盼罢了。 樊华躺倒在皮毛上,一滴泪将要滑落至腮边,一双手却将泪拭去。青森将樊华搂在怀里,樊华却反倒哭不出了。 渐渐的,想累了,他缓缓的闭上了眼,青森为他披上一件衣裳,紧紧的搂着他。 “樊华......” “嘘......”青森看着慕忠诚,又看看自己怀里的人,轻轻的将他放在软榻上,悄声随着慕忠诚出了帐篷,“大将军可有事?” “我......”慕忠诚一些话迟迟说不出口。 青森见他似乎很难开口,便先道:“我随少主长大,我知他是何种人,将军若是觉得他一身的罪孽,倒不如不在他眼前晃悠的好。萧子兰意图谋逆是事实,先是三番两次想要致我们于死地,现如今玉铃已流落到了浣月那边。 少主还在小憩,将军莫不如先将此事管好了。”说罢,他转身回了营帐,少主都不客气了,他还客气什么。 慕忠诚长叹一声,终究是自己的错。 当年萧家与自己走得近,可惜终是沒能劝解住好友上柬。那时,樊璎正得先帝赏识,欲纳如后宫之中。可萧海志识破了樊璎的身份,上柬先帝,欲除之而后快。当时自己也正是爱慕樊璎之时,不忍她殒命,便将她带走了。 先帝其实早知樊璎是馥国的公主,兴许未來便是女王,如果能接亲倒也是美事一桩。只可惜萧海志执念太深,非要将樊璎除去,把馥国划入大凉的版图。 此柬未能夺了樊璎之性命,却导致了朝廷重臣知晓,也一举加入了萧海志的队列之中。他怕先帝抵不住众臣之命,索性就将樊璎带走。 可惜步履匆匆,樊璎只带了随身之物,就连曼蝶这随身的丫头也都未能带走。所有人便就此以为樊璎人间蒸发了。 先帝误以为是萧海志等人已将樊璎除去,盛怒之下将萧家株连十族,自己虽是其中的,可先帝也知他不是此番的始作俑者,便放了过去。 要么这算起來,自己也算是罪人一个,若不是自己将樊璎带走,萧家兴许不会至此。萧子兰一死,萧家血脉竟是一点都不剩了。 慕忠诚提了一壶酒,登到城楼上,将酒撒到无垠大漠中,哀声道:“萧兄,对不住了,萧家终是因我而亡。” 四声钟响,卯时已到,辰时就要继续到城中和谈了,还是先将此事告知李宏为妙。 “什么?!不打算和谈啦?!”慕忠诚被李宏的话吓得声音不由的变大。 李宏拍拍他的肩,叫他别惊慌,“朕未说不和谈,只是我先行一步回去,这儿就由贤王做主了。” “可......贤王不是主上,与纳兰连山身份根本就不对等啊!到时候,我们怎么说?” 李宏打了个哈欠道,“怕什么,他们也可以让太后跟贤王谈谈呗。” 慕忠诚整个人都不好了,他们两个交流交流?让他们两说什么,谈谈怎么谋朝篡位?怎么可能。他想了想,摆摆手。 “此事真的非常紧急,明日我会立马动身,今日便不谈了,你们同浣月那边说上一声罢。”李宏这次倒沒有蒙人,远方一个小国叫什么九曼的使臣已达京都,可主客司......才辞去了官位。现在礼部乱成了一团,正好是自己回京整理一下的时候。 京都昨夜吹的东风,下的冷雨,众人已呆在门外一两个时辰了。慕馨叫声依旧凄厉,还带着稳婆安抚她的声音。 忽然丫头打开门,一身的汗,问到阿蓝,“妇人似乎......难产了。如果只能留一个,你们是想要大,还是小?”她说得吞吞吐吐的,坏事她真是说不出口。 阿蓝如同被雷劈了一般,眼睛一花,鹿化扶住她,好一会她才缓过來,“两个都要,哪一个都不准死!” 那丫头皱着眉头看她,这话说了跟沒说似的,她们自然会尽力了,不过她要是抉择不了的话,也罢了,就由她们來决定罢。 她关上门,不一会,传來了孩子的哭声。丫头再次打开门,乐呵呵的道:“是个男孩儿!~”阿蓝冲进去看了一眼孩子,再看看慕馨,还好母子平安。 慕馨的脸色实在白得可怕,她伸出颤巍的手,想要看看自己的孩子,稳婆将孩子放到她的身边,她嘴角微提。 老郎中过來替她把个脉,却不见喜色,反倒皱起了眉头,道:“脉搏太弱了,稳婆你检查一下。” 稳婆掀开被子,朝里边望了一眼,惊慌失色的道:“血崩了......血崩了。” 所有人忽然乱成一团,大夫赶紧翻开自己的药箱找药,慕馨确是最平静的一个,她握住阿蓝的手,嫣然一笑。 “我活下來的几率太小了,孩子平安就好,华哥儿若是回來了,你叫他去看看我。” 生了一次孩子,她便超脱了,孩子已平安诞下,自己也能安心的去了,只是她不见樊华的音讯,怕自己下了黄泉还能在阎罗殿里同他相遇。 “少夫人......”阿蓝忽然红了眼,“郎中一定会救你的。” 血崩是指血如水流般涌出,若是外伤,尚有止血药,只是产妇生产若是血崩,基本无活路。也就是说,慕馨冥冥之中已被定了死罪,而他们只能看着慕馨渐渐死去。 慕馨气息越來越微弱,她感到头有些发晕,眼皮有些沉重,耳朵边孩子的哭声有些远了。 “我知道华哥儿不喜欢我,是我非要缠着他的,这段时间能陪着他,我已无悔了。孩子,你们替我照顾好他......” “馨jiejie......”小豆伏在床边,泪眼婆娑,他好舍不得这个jiejie离去。 慕馨默默他的脑袋,笑道:“你要替我照顾好弟弟啊。” 郎中终于寻來了药,却好半天才说出口,道:“这是外伤的药,先试试吧,我再开个方子你们去抓药,倘若无用......只得听天由命了。” 稳婆将药物拿给了慕馨用,药性之烈将产后的慕馨一下疼晕了,所有人还以为出事了。郎中把了脉,说是沒是才放心一些。后又用针将慕馨唤醒,只是慕馨的气色越來越差。 稳婆看了看里边的情况,道:“血小了一些了,可能有用......” 说是这么说,可慕馨的眼睛却渐渐合上了,郎中道她生产完有些虚弱,可能是累的。郎中忙了半天,慕馨的情况终于稳定了一丝。 待半夜郎中前去把脉的时候,却发现情况急转直下,慕馨已撑不了多久了。老郎中唤來大伙,道是可能这是最后一面了。 慕馨听到动静,缓缓的睁开眼,却又缓缓的合上......慢慢的,缓缓的......出气多,进气少......胸脯也的起伏也越來越小...... 便是在她呼出最后一口气的时,阿蓝长吸一口气,她不敢相信今早还活蹦乱跳的人生了孩子之后便......便......西去了。 她转过头,鹿化楼过她,泪眼迷蒙,鹿化长叹一口气,也许这就是她的命了。未遇上樊华之时,生命如死水毫无声息,遇上之后整个人都只为她呼吸,可偏偏就是得不到樊华的爱。 慕馨如一直蝴蝶,一生只食一种东西,可她沒有寻到,却迎來了终点,最终陨落,唯有留下才哇哇坠地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