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西风凛冽,夜宴寂静,刀枪相映,樊华冷眼看着纳兰堇的招式。呵,也当之无愧是侍卫长了,那枪法之凌厉怕是青森再优柔寡断些便不能敌罢。 他与自己的功夫全是慕红绫所授,想來慕红绫的功夫也是对慕家的功夫改了一些。女子不如男子般气力,一般会避之锋芒,不会同人正面交锋。女子身子骨柔软轻盈,慕红绫当年也正是那捏住了这点出招异常敏捷。 换句话说來,慕红绫的功夫青森全学了去,手自然是比脚要迅敏一些。纳兰堇也是看破了这点,直攻青森的下三路。下三路之凶狠,江湖中人非常不齿,若重击有可能便会使对方昏厥或死亡。 可纳兰堇是女人,讲什么君子道义呢? 青森步子虽退,可手上的长剑却是直冲纳兰堇的上三路,此乃以退为进,暗中布局,到了最后,青森硬生生被逼到了台边。 纳兰堇用尽全力一枪直戳青森的胸膛,青森早就知道她的意图,轻轻松松一闪。纳兰堇便冲着台下跑去,青森怕她缓过來,特地绕到她身后用剑柄捅了一下她的脊梁骨。 “唔......”纳兰堇吃痛的从台下爬起來,此战是她输了......她拱手作揖,虽是一脸的不服气,但还是客客气气的道:“我输了,只怪我学艺不精。” 青森将剑收起,西风一吹,宛若青衣的太白仙人,从容道:“公主心有怒火,比试结果早有胜负,无关枪法。” 台下,萨柯看着青森,眼中流露出赞许之色,果然是练过的。 “嗯~此番较量真是夺人耳目,只可惜皇姊还在路上,不能见到此夜的精彩场面。”李宏忽然道了一句看着沒有关联的话來,却不知,这话是专为说给北川和纳兰堇听的,他们要的,不就是这个消息吗,不然他们敢坐在下边?敢喝大漠烈酒? 按以往,表演结束后,自然是掌声如雷,却不想此番也是冷得很,甚至无人说话。李贤又将舞女们召出來,坐下武将才开始肯开口。 这嘀嘀咕咕的,说的还不是樊华的事,甚至有人觉着他做事不稳妥,竟然叫自己的侍卫赢了去,这不是成心让浣月难堪吗。 萨柯在一旁听见了,也插嘴进來,道是:“此言差矣,这夜宴仅有几名浣月人,而且高坐上还有陛下呢,输了,怕是不光彩罢?再说了,男人输给女人,这话传出去,大人也不怕你们大凉自己人羞死。” 那武将看见他是节度使,也不好反驳,只是阴阳怪气的道:“那是了,你们馥国人,怎么做都对。” 他那意思明白得很,说白了就是萨柯偏袒樊华,瞧见樊华那一头金发就跟见了自家人似的。 不过话说回來,萨柯在沙城中见了许多次慕忠诚,可现在樊华也在,他也在,他怎么看樊华都有些怪怪的。慕忠诚明明就是黑发,生下的孩子不可能是金发,就算樊璎是金发,也不可能生出金发的种啊。 再仔细瞧一瞧,樊璎桃眼是真,瓜子脸也是真,可这慕忠诚乍一看五大三粗,脸跟个城砖似的,樊华的脸却沒一点方的,真个人看上去就是个大姑娘。难不成......萨柯不敢往下想。 夜宴散尽,萨柯忽然叫住樊华。樊华在四散的人群中回过头來,明眸一笑,萨柯越发的觉得他与慕忠诚一点都不像。 “大人唤我何事?” 青森站在他身后,替他系上披风,他道要去城内逛逛,看看这沙城夜景,青森拗不过,只得随他一起去,却被萨柯叫住了。 “你这是要去哪?”萨柯也注意到了他的披风。 “刚到沙城,想去看看夜景,吹吹风,大人不若带着我逛逛?” 当然要逛一逛,还要好好说一说,重要的事情自然是不会说的,毕竟周围眼线那么多,跟苍蝇似的,消息被人听了去可怎的是好。 萨柯点点头,出了军营,大风铺面,二人金发被风吹起,他才缓缓道:“你真是樊璎之子?” 听了这话,樊华忽然扑哧一笑,“这你得问问慕忠诚才是,我只能说我与馥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是不是她的孩子,我也不确定。倘若哪天有人说我不是樊璎与慕忠诚的种,我也不稀奇,我都沒爹沒娘那么多年了,还怕什么。” “那也是了。各种原因,恕我不能唤您一声王或少主。” “无碍,身不由己嘛。” 沙城之夜,无空无一人,百姓都各自归家,铺子收拾得干净,唯有砂砾被西风卷起,沙沙作响。 “两三日后纳兰连山将会抵达沙城,你莫要慌张,天佑馥国,李宏不帮你,自然有人帮你。” 这话里有话,樊华倒是听明白了,骆姨已找到援军了罢,即是如此,自己也能几分把握了。 忽然想起自己还有一囚犯,他问道:“我听闻艾尔巴·疾找到阏氏了?” “那女子你可认得?” 樊华冷笑一声,何止认得,“是不是一些时候妖娆,一些时候看起來清秀,而且功夫善以偷袭为主,若是的话,我还真认的,而且是熟识呢。” “哦?” “她名萧子兰,在梨花谷时名曰丹红,是我未婚妻。她萧家曾为先帝立下汗马功劳,不过后來因为樊璎的事情,除女丁外满门抄斩,而女丁里唯有她与萧子棠得活,其他发配边疆沦为军妓。 萧家本与慕家是世交,萧子棠本是后宫嫔妃自然不用说,萧子兰便被萧家送出來,被慕红绫也带到了谷中。” “那她不是你的未婚妻么?可我听闻对你似乎不大......” “呵,我一直不近女色,对女人沒有多少好感,她本喜欢的是我身边这位。你想不到吧,多么多年,她一直记着灭门之仇。就等一天,时机到了,她再反扑回來。 她对我这般也是情有可原的,不是说我是樊璎之子么,她萧家因樊璎灭门,恨我是理所应当,恨这李氏也是自然不过。 大人如果有一天见着她,还不要痛下杀手,她还欠着我东西未还呢。” 萨柯扬天轻笑一声,双手背在身后,“你们中原的事情,过于复杂。” 话说至此,樊华忽然触景生情,萧子兰本是聪慧之人,被仇恨蒙蔽了眼,被利益熏了心,“为谁忙,莫非命。西风驿马,落月书灯。青天蜀道难,红叶吴江冷。两字功名频看镜,不饶人白发星星。钓鱼子陵,思莼季鹰,笑我飘零...... 入夜了,凉,大人还请回去罢,我与青森四下走走。” 青森替他轻揽衣衫,二人相依走在凄凉倒上。萨柯不知他们经历过何事,竟能让拥有此容颜之人道出一首悲凉凄切之词。 翌日,天色刚亮,城门开,一骑红尘滚滚,朝西而行。萨柯在睡梦中被喊醒,急忙跑到城门楼上望着远处的蹄下烟尘。 “你们怎么不拦住她!”萨柯披着一件单衣就出來了,冻得嘴里冒着白气,虽说朝阳灿烂,可沙城的薄霜方化,正是冷的时候,“备马!” “大人,你不会骑马啊!大人!” “我说备马!”萨柯着急的朝着小兵吼了一声。纳兰堇真是不知死活,竟然跑出城外,想要去找纳兰连山。纳兰连山大队人马,根本就不会怎么样,她一人,若是被雷州狐胡探子发现了,定要被掳了去! 他胡乱的将衣物穿好,头发尚未盘起,就翻身上马去追纳兰堇。好在那小兵长了个心眼,也要了一匹马随着他走,生怕他这骑术不好的被马摔死。 马儿奔驰在荒漠上,好在大漠地广人稀,视野开阔,尚能看到纳兰堇的身影。萨柯也不顾死活,快马加鞭,连忙追上纳兰堇。 “哟哟哟哟~”忽然,萨柯听到另一侧传來一阵吆喝声,他侧目过去,真是想什么來什么,运气那么不好,偏偏碰了探子。 那探子穿着一身破布衣裳,正挥舞着手中的大刀,朝着反方向奔去,想來是去通知别人了。 “喝!”他又给了马儿一鞭子,“你等等我!”他大声呼喊,却不敢叫出纳兰堇的名字,若是喊了不是自报家门,徒增危险? 纳兰堇回过头來,看见萨柯一身飘逸的白衣,却顶着一头凌乱的金发,他这是才睡醒?他是不是疯了!他说过他不会骑术的! 她一拉缰绳,将马停住,等着萨柯到來。 萨柯勉强将马儿停下了,对她焦急的道:“刚才狐胡探子去报信了,我们还有时间,跟我來!” 纳兰堇还未反应过來就跟着他走了,到了半路她才回过神來,刚才那人是通风报信的啊......那么以自己的身份,艾尔巴·疾肯定不会放过自己的。然后她就会被抓了去,先是被脏兮兮的狐胡人**,然后再被他们大卸八块烤了吃。这场面她都不敢想了。 萨柯将小兵和纳兰堇带到一片石林,一群两人高以上的石头林立在荒漠之上,那场面也可谓壮观。他将马交给小兵,又带着他们进到了蜿蜒曲折的石林之中。 “你们在此等我,莫要乱走。” “唉!”纳兰堇看消失在石头后,小兵拉住了他。 “公主,大人叫我们在这等他,你莫不如坐下歇歇,养养精神。” 纳兰堇也是着急,道:“他弱鸡一个!怎么可能击退狐胡游兵!”说着就要去找萨柯。 小兵无可奈何的拉住她,也着急的道:“公主你还是莫要去给大人添乱了,大人让我们躲进石林就是为了施行五行八卦的阵法,你这时候去,一定会被石头迷住的!” 五行八卦?纳兰堇诧异的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