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传说
今天是儿子的生辰，过了今天，儿子就五岁了。 家里留了一条大鱼，今天晚上用来红烧。 他们准备再去买几个酱肘子和一些蔬菜，当然还少不了孩子们爱吃的糖糕。 通州虽比不得京城内，但酉戌两时的集市上，依旧熙熙攘攘，不少店家和摊贩依旧还在开张。 徐记酱菜店的酱肘子酱菜酱rou，福来居的糕点糖果，通雅集的书画字帖，在通州都是有名的。 这样一起逛集的机会，对于他们来说并不多。 因为彭一雄经常会忙到很晚才回家，燕秀回的早但要cao持家务，泉娘教孩子们念书写字。 生活并不容易。 酉时正一刻，他们回到家的时候，看到一个男人正在和孩子们玩跳格子游戏。 孩子们很开心，泉娘坐在边上也很开心。 他们不认识那个男人，但不知为何，他们看到眼前这幅画面，竟生出一丝感动。 在通州的一年多时间里，孩子们的玩伴并不多。 确切地说，几乎没有。 当地的孩子经常会欺负他们姐弟俩，外来人并非那么容易融入当地的生活。 付楚看到了挑着担子的彭一雄和他身边的燕秀。 “彭兄，嫂子。”付楚走上前，朝他们道。 彭一雄道：“你是？” 付楚道：“我叫付楚，是邵武府熙春山武夷山人程关易的弟子。” 彭一雄夫妇一听是福建那边的人，都很惊喜。 彭一雄道：“是福建过来的呀，好好好，进屋里喝茶，我先去把东西放下。” 他领着付楚便朝屋里走去，两个孩子也围到了燕秀的身边。 燕秀走到泉娘身边，道：“泉娘，进屋里去吧，外头冷。” 泉娘起了身，带着俩孩子和燕秀一起进了屋。 彭一雄放下篓子，叫了燕秀沏茶，然后拿出一些糖糕和酱菜用小碟盛好，放在桌子上，就算是待客点心了。 彭一雄道：“付楚，你先坐会，一会燕秀给你看茶，今天是小儿的生辰，我得先去把鱼烧了，过两刻钟就可以吃饭了。” 付楚笑道：“今天是小天的生辰啊，该有五岁了吧。” 彭一雄的女儿叫小敏，儿子叫小天。 彭一雄道：“正好五岁。” 付楚道：“你去忙吧，我陪泉娘和孩子们。” 很快，燕秀端着茶壶和茶杯过来，给付楚和泉娘倒了茶，和付楚寒暄了几句后，带着两个孩子去洗澡了。 付楚看着这一家人，心头忽地涌上一股暖意，还有苦涩。 他不知道他们为何会在通州，也不知道他们这一路经历了什么。 他不知道，这种平静的日子会不会一直存在。 他不知道，自己又何时才能拥有这种现在看起来幸福的生活。 如果不是莫名其妙地陷入了谢冲一案，如果没有这几个月来发生的事情，他本打算年底就向何府提亲，迎娶何琴，和她成为夫妻。 虽然他无法忘记刘嫣，无法忘记十年前邺城的那段光阴，但他对何琴的感情和爱意，却是真真切切、日积月累，他爱何琴，就像十年前他爱着刘嫣一样。 彭一雄的厨艺很好，小敏和小天换上了新衣裳和新鞋子。 付楚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了两本书，交给了燕秀，说让泉娘以后教给孩子们读。 他还暗中在书里夹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 晚膳后，戌时二刻。 彭一雄、泉娘和付楚坐在炉火旁，燕秀带着孩子们在房间里说故事。 泉娘终于说出了她的故事。 古老的传说，东海的秘密，人类将要面临的未来，像一幅波澜壮阔的画卷，渐渐展现在付楚面前。 建文四年，也就是二十六年前，永乐帝朱棣攻下南京，建文帝朱允炆在大火中下落不明。 那年，泉娘的丈夫在海上遇难，她带着不满一岁的儿子出家，进入福州天后宫，潜心拜祭妈祖，为沿海百姓祈求平安。 在天后宫的藏经中，她看到了一个古老的传说故事。 在遥远的东海深处，生活着一群体型巨大的蓝鲸，身长百丈，重达万石，通体淡蓝，兼有白色巨斑，以鱼虾为食，它们极少群而居之，多独自游弋，犹若孤岛，偶有结伴，亦多是配偶同行。 它们是神的化身。 它们多在深海活动，极少靠近沿岸。 但是在它们之中，有一头鲸后，无论身长或是体重，都是其它蓝鲸百倍之上，仿佛海洋深处的一座巨大岛屿。 鲸后居于海底，通过声音在浩瀚的海洋之中传播，所有的蓝鲸皆接受它的指令。 蓝鲸的寿命通常有百年以上，而鲸后的寿命有一千年，每一千年产生一头新的鲸后，替代死去的鲸后的位置。 蓝鲸出自远古时代，存在世间已有上亿年，每当新旧鲸后交替之时，它们都会有一次离开海洋走上陆地的行为，这场上岸行为的时间长短，取决于被选定的动物或人类剩下的寿命。 被选定的动物或人类，就是在大江和大海中遇难的人。 自人类有记录以来，新旧鲸后交替之时，未知数量的蓝鲸将在江海遇难的人类作为目标，使其复生，成为鲸人，回到大陆。 鲸人表面上与他原来的人类原型一模一样，也和普通人类一样会老去而死，但却能接受到远在万里之遥的蓝鲸的指令。 除了鲸人自己，谁也无从知晓蓝鲸的指令是什么。 造福人类，或是祸害人间，不得而知。 也没有任何人知道，新旧鲸后交替，会产生多少个鲸人。 也许有成千上万个，也许只有一个。 但鲸人的力量是巨大的，蓝鲸赋予了他人类没有的身体机制，以及极高的智慧能力。 经书中记载，鲸人出现在人间的踪迹，最近一次发生在东晋末年，并且与取代晋朝的南朝刘宋开国皇帝刘裕发生过极为亲密的接触。 也许，刘裕本身就是鲸人。 泉娘在看到这个传说故事的时候，只是觉得神奇和有趣，并未当真。 她还经常将这故事讲给儿子听，讲得多了，竟自己加入了不少元素，绘声绘色，儿子倒也爱听。 后来儿子渐渐长大，也慢慢听腻了，她也就不再讲了。 时间一纵，她在天后宫已经二十多年。 如果没有人再提起，关于东海蓝鲸的传说，她便将要忘记了。 但就在两年前的一个夜里，神奇而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那天夜里亥牌时分，天后宫刚做完晚课，泉娘回到了自己房间。 点开烛灯，她准备脱衣就寝。 正脱下一件衣服的时候，突然，她看到一个人站在她的床前！ 一个男人！ 在那一刻，她的魂魄都要被吓飞了，以至于竟然愣怔在那里没有喊叫。 更令她震惊的还在后头。 当她听到那个男人说话的时候，当她看清楚那个男人的模样的时候，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还活在这个真实的世界上。 那个男人是谁？ 正是她那二十多年前就已死去的丈夫！ 他不仅没有死，而且看上去十分正常！ 他的丈夫名叫彭三九，和泉娘一样的年纪，那天夜里出现在泉娘房间的时候，他们俩都已经四十五岁了。 亲人死而复生，久别重逢，本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他们也有很多很多的话要讲。 但他们的谈话只进行了半个时辰不到。 因为彭三九在说话之间，突然就消失了！ 不是像个普通人一样走着离开了，也不是像个武林高手一样一眨眼就蹿出去了，而是活生生地在泉娘的眼睛里突然就消失了！ 仿佛变成了空气一样。 但就是那不到半个时辰的对话，泉娘知道了一个惊天的秘密！ 彭三九说，他是鲸人！ 二十多年前遇到海难的那一天，他就已经死了！ 蓝鲸复活了他，并把他传送到了西方遥远的伊比利亚半岛，效力于葡萄牙王国，为以后的大航海做准备。 开始他会不定期地收到蓝鲸的信息，但最近的几年里，他都没有收到过蓝鲸的任何信息。 于是他历经千山万水回到了福建。 可他的喜悦还没有从他的脸上褪去，还没有见到他们的儿子，就消失了。 泉娘怔在那里，不知所措，连悲伤都来不及。 更多的，是空前的恐惧和害怕。 冷静下来之后，他想到了彭三九消失的原因。 蓝鲸！ 蓝鲸不仅能给鲸人传播信息，也能杀死鲸人，将鲸人瞬间消灭得无影无踪！ 经书中记载，鲸人出现在人间的踪迹，最近一次发生在东晋末年。 东晋末年至今，已有千年。 新的鲸后诞生了。 鲸人已经上岸，存在于天下所有的人类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