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空有哪得圆融 我心何处
刘迦先前沉心于心法之中,对那些袭至跟前的暗流不闻不问,随其折腾。那时他超越了惯有的知见体系,对身体是否有存在的必要,完全不在意。因此,那些暗流来来往往,对他无丝毫影响,大有“来者不拒,去者不留”的洒脱。但后来被韩怡英的形象所逗引,心中起了一念关怀,那关怀正来自他内心深处的一份欠疚,他急着想解释……这看似简单的妄念一起,就如一小滴水珠落在大海之中,眨眼即掀起吞舟巨浪,种种藏在“我执”之中的观念、知见立刻颠覆其本不稳固的境界,将他牢牢束缚住。 有些哥们儿不知,人的主观知见极是厉害,平日里咱们觉察不到,但一到那事发之端,立现种种幻境,被幻境套住后,整个身体顷刻便会呈现诸多现象。拿最简单的来说吧,chgor平时一张笑嘻嘻的脸,人见人爱,看见他没事坐在电脑后发呆的样子,大家都以为他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坐中神仙,甚至有人忍不住赞道:“嘿,瞧瞧chgor那样,多像一座木雕啊。”可有一天忽然见到一个超级美女对他说话,他那张脸开始变了,双眼开始眯缝、口水开始下流、身子骨变得酥软、脑门渐渐充血,种种臆想随之而生……这不能怪他好色,都是他作为一个生命所拥有的知见体系在起作用。这些知见体系藏在阿赖业识中,通过末那识传递给他的所有器官,告诉这些器官:见了美女就该有这样的生理和心理反应。但倘若他也会刘迦那样的心法,又或是受过佛法的熏陶,将这些知见置于不顾,不受这些知见体系的支配,见了美女,也就不会有上面所讲的这些身不由己的反应呢(一定要强调‘身不由己’这四个字啊)。 因此呢,如果有哪位哥们儿被人骂作色狼,你一定要向别人解释:“其实你们看到的这个色色的我,不是真得我,是在那业识支配下,一个幻有的我,千万不要当真了啊,就当我其实只是一个演员,刚才那色狼形象只是我在千生万世的轮回中,演出的一个角色而已。下一回我演的指不定是什么呢,说不定是一个伟大的政治家呢?” 刘迦看到自己的躯体被破碎的那一刻,神识尚有些清醒,但这清醒也只维持了片刻,很快便开始模糊起来。忽听得有人在身边笑道:“这下好玩了,又是一个无体元神,咱们又有一个伙伴了。”刘迦恍恍惚惚,暗道:“无体元神?是老白吗?”又有一个人说道:“得想法子救救这小子,他没做无体元神的经验,很容易陷入昏沉的,多昏沉几次可就和咱们从前一样了。”前面那个声音又道:“为什么要救这小子?”另外一个稍显苍老的声音道:“这小子对咱们有恩,当然得救他。如果不是因为他常常用那古怪的心法熏染咱们,咱们如何能从那昏沉迷乱中清醒过来?”又有人笑道:“这话说得很没逻辑啊,倘若他能救咱们,又如何不能救自己?他既然能救自己,又怎么会需要咱们救他?” 刘迦依稀听得这些人的对话,他身体被毁,那知见体系中一切关于“我”的内容全被调动起来,什么“我的身体被毁了,就该算是死了”、“我没有形体,就玩完了”、甚至包括修行者的一些诸如“身体没了,就该是无体元神了”、“控制不好元神,就要轮回了”等等观念,一时间全都开始作用起来。他被这些知见体系笼罩,神识立感昏沉迷糊,虽然意识深处觉得事情不该是这样,但不知为什么,总是无法深入思考下去,总是无法将看到的、听到的、想到的东西中断,反倒是越想越走向一个偏执、越想思绪越是迟滞。 他听着耳边那群陌生的声音,越来越小,渐渐细不可闻。隐约中见到种种色光在眼前晃动,心中忽起一个感觉,似乎只要随便顺着一道光线,就能解脱现在的困境。他试着向那些色光移动,但忽然心中掠过一丝冲动,转眼又清醒过来,暗叫侥幸:“我记得书上曾说过,人的身体毁损后,会看到种种色光,那是业识知见变现出来的东西,一旦随着其色光引导前进,立刻进入轮回。有些光还好,是进入善道,有些光只怕就是进冥界了。我这模样,要是去了冥界,只怕是人见人欺了。” 在身体毁损后,修行者与普通人的经历略有不同。普通人没有修行厉练,很快进入昏沉,没多久即入中阴区,随波逐流地轮回去了。但修行者在身体毁损后,由于有着对生命的基本认知,会出现数度昏沉与清醒的反复,在这种时候,见多识广之辈往往会利用清醒的一刻,稳固自身的元神,让其能场不至于完全散掉,以保持那一念的清醒,为往后继续修练打下基础。但如果过于慌乱,错过了这少有的几个片刻,能场散尽,无以维继,也就和普通生命一样,随波逐流去了。 忽有哥们急道:“那你是说,像咱们这样没修过的凡人,倘若身体玩完了,灵体昏沉之极,可就是死定了?哥们儿,在冥界可有什么熟人介绍几个,咱以后多少有个出路啊。”咦,这话怎么问得像明正天似的?其实没那么多复杂啦,生前多念念阿弥陀佛的名号,受他老人家及他那些佛祖兄弟的佛力加持,临终那一刻必能保持片刻清醒,十声佛号念完,西方三圣马不停蹄,绝不误点迟到,立刻便会出现在你眼前,接引你到极乐净土,从此摆脱轮回。 又有哥们儿疑道:“西方三圣来接人,真有那么准时?那刘迦何不用这法子?”他又不打麻将,怎么会误点迟到?就算他们也玩玩纸牌、下下棋什么的,那亿万分身,随便遣一个过来,也把人接走啦。说起刘迦,那刘迦的命运和咱们不同啊,他该有此难要闯,毕竟是做大事的人……咦,你还让不让偶把这故事讲下去了??没事自己去找本无量寿经来看,那可是释迦佛亲口说的,如假包换、童叟无欺,别老在此缠着偶这小人物。 刘迦与当年白玉蟾遇到的情况虽有类似,但他对生命的认识不仅远远高于普通修行者,甚至高于太多有经验的灵修者。此时猛然清醒,他立刻认识到自己处在什么状态,心中闪过一念:“咦,我的身体虽然毁了,可我还能看到这样一个如影随形的形象,这形象定是‘我执’产生的。”他知道这形象其实也是幻有,和真实的身体在本质没有不同,心中反而坦然起来。 他当年在炼丹炉中跨越境界时,曾用五行之力,助白玉蟾和辛计然聚合出一副身子骨来。那是白玉蟾两人本身已造就相当功力,在他外缘的助推之下,顺势完成此事。此时他混元力和原力尽丧,小云关闭后,看起来只有一个亮点,他唯一能做到的,便是以地藏十轮心法跨过这一关,让自己从本质上摆脱对身体的依赖。 刘迦此刻的时间不多,想到立时就做,他默识心法片刻,发现混元力和原力这些修为彻底没了以后,但地藏十轮心法的修为却丝毫无损,他暗叫侥幸:“幸好我还修了这不依赖身体、只随心识而动的法门。” 此时他没了身体的障碍,那原有的知见体系对他的影响又少了一层,对“无相”二字的体悟更加心领神会。那心法来启动得极快,转眼即让刘迦入得定中。他现在只有一个灵体,心一入定,整个形象立刻消失。 那群无体元神正是他当年留在神识根处的恶灵,经他用地藏十轮心法长时间的熏习后,刚才终于彻底摆脱幻境,重得自由。 这群人一直在胡言乱语,忽然不见了刘迦的灵体,一时目瞪口呆起来,有人道:“咦,这小子没入虚空了?”另有人疑道:“难道是魂飞魄散了?彻底没了?”还有人怪叫道:“说不定是因为这小子没做无体元神的经验,瞎折腾,轮回去了!我说嘛,一个人长得太帅,心思总放在女人身上,往往在修行方面就会差一点,遇到生死大事就不如咱们这些丑鬼镇定。”也有比较理智一点的人说道:“傻瓜,修行好坏和一个人的长相有什么关系?再说了,咱们长得丑吗?再丑能比得过冥界的钟魁?这小子的修为远在咱们之上,咱们都能闯过昏沉这一关,他难道闯不过?你有见过老师比学生还笨的人吗?”此话一出,立时有人反对道:“瞧瞧这话怎么说的?老师比学生还笨,这种事可多了,那‘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话可就是这么来的。” 刘迦返回定中,再次看不到自己的形象,微感诧异,法眼所见,远远近近,所能感知的诸天诸界,无一不是虚空一片。他暗道:“难道我的本来面目就是虚空?一切都是假的?倘若一切都是假的,此时生出这个念头的我又是谁?” 他以前有身体的时候,本来没这么多疑虑,在学习的时候,也习惯把书上所讲幻有的东西和真实的东西,以一种层次分明的逻辑来理解。比如书上说,意识背后会有末那识,末那识背后还有阿赖业识。他没有相应的感性认知,便会以纯粹的前与后来判断,他当时为临将臣解咒的时候,曾在临将臣的神识处看到末那识的位置果然处在意识之后,这种幻像从何而来?便是他这些观念所致。特别是像他这样的修行者,控制心念的力量极大,一不留神,幻境便难辨真假地出现在面前。其实书上所说末那识在意识之后,只是一个善巧方便的比喻,比喻cao控者与**控者的层次关系,但大多数修行者,很容易在这些问题上依文解意,而走上岐路。 换句话来说,倘若诸多知见的源头,在人的身心上,真有那么鲜明的物理位置,那修行的事变得多简单啊,先定位所有知见体系在人身心上的坐标,找大丑用个什么科学方法,直接击穿其障碍,那知见体系一破,个个都转眼成佛了,何必苦苦修行呢?其实心既不在内,也不在外,更不在中间,意识所能猜测与揣度的地方,皆非真心之所在。刘迦当初会自陷困境,险些酿成大祸,当时除了临将臣的神识力量过于强大给他带来干扰以外,这观念上刻舟求剑的误解也是其根本原因所在。 他此时没了身体之后,直接要面对的便是种种知见。他本以为没了身体的障碍,深入定中,便能见到意识背后的末那识、或是阿赖业识,又或是见到真性,可这次却让他意外之极。由于他前时对无相的意境领悟加深,许多幻念不再起作用,这一入定,没有看到他从前在临将臣处所见的末那识所在,也别说什么阿赖业识了,更不用提什么明心见性了。反而见到的是茫茫虚空,这让他一时无所适从,仿佛凭栏倚处,竟落了一个空。 刘迦楞在那虚无飘渺的境界之中,越发感到困惑起来。进,不知该向哪个方向去悟,毕竟一切已成空境,既然已空,万物皆幻,又需要去悟得个什么?退,原来的境界绝对不正确,因为一旦退出去,没有其他更好的法子避过昏沉,只有轮回。进退两难,使他完全蒙了。 刘迦不知,他前时散功之际,除了神识处那群恶灵知道以外,四周遥远的星河中,也还有人在呢。只不过他当时过于专注在自己的事情上,没有注意到罢了。谁?就是那群逃出去的僧人。这群和尚见临将臣发难,从其举手投足间的姿态,已知道先前错估了临将臣。那慧岸心念如电,当机立断地喝退众僧,避开临将臣的锋芒,转入内院,念动咒诀,一齐来到那暗点之外。 慧真拉过慧灵和慧远,问道:“刚才临将臣有没有伤到两位?”慧远刚才失手被擒,心中兀自愤愤不平,此时见慧真问起,立刻骂道:“那死僵尸趁人不备,专施邪术……”慧灵知道临将臣先前那一抓之力,大有文章,并非只是邪术,但要他承认被临将臣这恶人一抓之后,全无反抗之力,心中又多有不甘,也在一旁垂头低语道:“这僵尸手段有些奇特,是咱们从未所见,被他打了个措手不及。” 忽见慧岸厉声道:“还不闭嘴!”两人蓦地见到慧岸发怒,一时愣住,慧岸瞠目喝道:“自以为是、功高我慢之极!那临将臣是何等人物,凭你们俩的修为,败在他手下本是应有之事,何苦在这里死要面子的诡辩?你们眼中难道只有争强好胜、好勇斗狠之事?” 慧灵被他点醒,心中立觉羞愧,当即上前谢道:“多谢师兄指点,我险些误入俗见。”慧远素来钦服这位首座,见他发怒,也就不敢多说。慧灵心中稍一安宁,立时想起刚才先冲出暗点的慧培三人,打了个符诀出去,却不见三人回应,忍不住奇道:“慧培三人出来捉妖有一会儿了,为何不见人影?”他不知这群僧人离开暗点之时,正是刘迦与慧培进得暗点之际,两拨人错过了这个时间差,便没能遇上。而且那暗点看似微不可见,但可大可小,可有可无,并非咱们理解中的空间结构,不像在楼道里,人进人出,总能遇上。 慧岸正在思量如何对付那暗点中的临将臣,忽见远处闪过一个极大的亮光,不由得人人转头看了过去。 光闪过处,出现的人正是小白脸刘迦。这群和尚前时去观心院抓人的时候,慧真当头,那时他与刘迦过得一招。当时他自信幡巾能套住假扮佛祖的刘迦,所以一招对过,扔出幡巾,人却闪身进了观心院。没想到刘迦见他是佛门中人,心中本就毫无与之拼斗的意思,二则那幡巾也并未见功,这慧真也就没看清刘迦真实面相。 此时刘迦在远处出现,这群人心中虽多有猜测,但也没人能确认这小白脸就是先前逃走的假扮佛祖的恶人。更有甚者在心中暗道:“当时空中有另外的高手路过,那能场乍起乍现,全无影踪,难道是这人?”这想法对了一半,只不过刘迦当时隐去能场感应的法子是用了地藏占察启心轮,并非是因为修为所致。 慧岸看那刘迦出现以后,只是呆在原地没动,不知他在干嘛,本想派个师弟过去打探一下,谁知刘迦很快便结跏跌坐,开始散功了。这群人看得莫名其妙,慧远叫道:“这人的做法无疑在自取死路,必是个走火入魔的人!”他这话倒颇得其他僧人的认同,而且这群人听得他的话中有一个“魔”字,尽皆暗道:“妖魔鬼怪的修行方式,总是倒行逆施,这人没事坐在那儿散功,想来是魔头无疑了。正好,咱们等他散完功以后,再去捉他不迟,更加轻松一些。” 刘迦当时体内诸力层层散开来,这群人站得远,加上修为也高,并未受到较大冲击,只觉得那混元力尽含天地阴阳变化之道,深不可测,但浩浩荡荡、中正沛然,看起来也并非像一种邪门的修为。众僧看得啧啧称奇,均难理解如此这般深厚的修为,为何要将它散去。 那慧岸忽然诧道:“这人散去的功力中,隐隐好像有一股深厚的原力。”慧真奇道:“首座师兄,你能确认?”慧岸眉头微皱,疑道:“我许多年前,曾见过一个使用原力的人,但那人修为很普通。眼前这人的原力大非寻常,极是博大精深……原力乃地藏的前生所创,这人的原力能修到如此地步,定和天幽宫颇有源渊呢。以这人此时的原力修为,要不了多时便能通达极端臻境,听说原力最后的‘无中生有’之境不可思议到极点,与佛门的‘真空妙有’大有异曲同工之妙,他何以要将如此精妙的修为散去不要了呢?” 看看过得一会儿,刘迦功力散尽,身体四周莫名生起万色暗流,竟向其身体冲击穿梭,群僧对业力了解甚深,一看便知,慧远叫道:“这人快死了,那业力在冲击他的体魄!”但此话一出,其他人都看出疑点来,慧灵一直在细细探查刘迦所为,此时忍不住道:“这人定力好强大,如此业力冲击之下,竟完全不为之所动。难怪他敢于主动散功,只怕就是为了应劫!他有如此定力,宁愿选择主动应劫,以免被逼来走投无路时,弄得个手忙脚乱。” 但看到最后,忽见刘迦身体猛然破碎,血rou肢体竟炸散开来,群僧均摇头道:“魔头就是魔头,再大的定力也拼不过业力的,这真是自寻死路了。” 正说话间,却见刘迦应劫处,莫名出现一群灵体,正叽叽喳喳地闹个不休,慧灵对慧岸说道:“首座师兄,那群灵体凶气极重,像是要加害那应劫之人,咱们要不要上去收了他们?”慧岸点头道:“嗯,咱们佛门慈悲,既然看到了,便不能袖手旁观,但最好别动粗,好言相劝吧。” 群僧言罢即闪身过来,却已看不到刘迦的灵体了。慧灵对那群恶灵喝道:“哪里来的恶徒,你们把刚才那个散功的人怎么样了?” 众灵体正在胡言乱语,忽然见到一群修为极高的僧人,一时吓得人人无语起来,其中有个胆大的,结结巴巴地说道:“咱们……咱们什么也不知道,那小白脸莫名其妙想要散功,这这……身体没了,可现在……居然连灵体也没了,真是奇哉怪也。”另一个灵体跟着道:“说不定是他敌不过昏沉,轮回去了吧?” 慧真皱眉道:“胡闹!那人修为并非泛泛之辈,就算要轮回,也需在七次昏沉之后,哪有这么快就轮回的?”慧远哼道:“你们这群修灵的,一看就不知道是什么好东西……”那开始发言的灵体闻得此言,忍不住奇道:“这位大师,你们怎么就能一眼看出咱们不是什么好东西?”慧远骂道:“你自己瞧瞧你们灵身上的光吧,善灵的光是蓝色,你们却是污青色,难看死了。”那灵体转头对其他灵体叹道:“原来身上发的光不好看也是有罪的,这倒是真没想到啊。” 他这一句话好像提醒了众灵体,一时间众人齐声道:“哦~~~,那要不咱们试着换个颜色的光看看如何?”这群灵体沉在幻境中的时间太长,清醒之后,尚未适应,心智有点不大灵光,说这些话本是他们心中确实有这样的想法,并无调笑之意,可听在慧远耳中,就像在故意嘲弄他一般,立刻大喝一声。 那群灵体哪经得起他这一喝,立时如影子般被喝至极远,慧灵大手伸过,又将这群灵体抓了回来。这一退一进让众灵体晕眩之极,烦不堪言,有人连声叫苦道:“我好想吐啊。”也有人道:“你吹牛,你连个身体都没有,吐个啥?就算你把自己扭成麻花,也没得吐啊。”那人苦笑道:“我以前听一位高僧说起过,身体和灵体都是幻有的,身体上有想吐的习惯,也会留在灵体上呢,不然我哪会晕眩呢?”另外有人跟着骂道:“谁说咱们灵体是幻有的?倘若灵体也是幻有的,那什么才是真的?你给我找个真的出来瞧瞧?” 慧真没心思听这群灵体瞎说,上前问道:“你们从哪里来的?怎么会在这里出现?”刚才那想吐的灵体,指着面前的空间道:“咱们是一群稀里糊涂的灵体,那小白脸让咱们附在他的神识上,每天用一种怪心法熏染咱们,咱们亏得他相助,这才渐渐清醒过来。没想到这小白脸让咱们清醒后,他自己却昏了头,想要找死……”他身旁那灵体骂道:“什么叫找死?你自己昏了头,我却清醒得很。我听那小白脸说,他要有舍掉从前修为的勇气,舍掉执着,舍掉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还要救那个傻瓜僵尸。”说着他又沉吟道:“不过说起来,这小白脸脑子确实有问题,啥都舍掉了,还修个啥?咱们全靠执着,拼着那一股狠劲儿,才能向上突破种种境界,不执着可就懒散了,这人一懒散下来,可就成凡人了。” 慧岸听到此处,忍不住疑道:“这散功之人的说法并非完全有错啊,可要做到这一步却很难。”慧真也在一旁点头道:“师兄,我记得师父从前说过,祖宗留下来的法门中,有修空的,也有修有的,目的却都是一样,都是为了达到那空有圆融的境界。但倘若没法放弃执着,宁愿从有处去修,而别向空处去修,否则很容易被那空境所迷。执迷于空境比执迷于有境,似乎更加可怕呢。” 话刚说到这里,忽听虚空传来一人的高喝道:“这话是谁说的?”众人闻言大惊,齐声道:“是谁在这里说话?!”那声音道:“你刚才说执迷于空境比执迷于有境更加可怕,是什么意思?”这声音看似平淡沉稳,但力道强劲,一字一句竟死死砸在众人心上,人人为之颤栗。那群灵体一时竟被震得偏偏倒倒、摇摇晃晃,其中有人不忘叫道:“这就是那小白脸的声音!他还没走呐!” 慧岸本不欲随便回应,但被这声音摄住心神,那念头居然无法走开,不禁出口答道:“我家师父说过,那空与有的两种境界,都只是祖宗为了度化众生用的善巧方便的法门,并非真空,也并非真有,空与有应该是圆融的。”那声音疑道:“圆融的?这是怎么说?” 慧岸“嗯”了一声,似觉很难回答,抬头正见那群灵体,当下道:“我也不是很明白,不过眼前这群修灵者,倒可以说明些问题。这群灵体在有身体的时候,以为身体是真的,可没了身体以后,又以为灵体是真的。如果没了灵体呢?虽然我自己没那境界,不过,这灵体和身体应该都属于意生身的范畴,大范围下的意生身。”他似觉越说头越大,吞了吞口水又道:“这灵体是心识变现出来的,那身体也是心识变现出来的,只不过心识在变现身体时,利用了更多的因缘,比如风火水土等……大概是这样吧?” 声音沉默良久,长叹道:“这道理我也明白,可那心识又在何处?”众僧和众灵谁能回答这问题?一时都沉默起来。忽听那声音骂道:“他妈的,要把一件事彻底想明白,这哪是我的长项?先别管那么多吧。”话音一落,众人只觉眼前金光闪过,刚才那小白脸已经在众人跟前郝然而立,却不知他从何处又搞了个身体出来,与刚才形毁前的长相竟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