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7
“汛儿,回来啦。”陆英彩听见外面开门的动静,一边喊着地从里屋出来,“今天怎么这么迟了?” 伍汛没有说话,手里捏着钥匙,闷声不吭地将门关上,也不搭理陆英彩就准备上楼。 陆英彩急急地拉住了他,“你这么着急回房做什么,妈给你热了饭菜。” 伍汛抽开手,神情落寞而冷淡,“不吃了。” 可是陆英彩不依,拉着他在饭桌边坐下,帮他拿下书包,一边嘴里还絮絮叨叨,“妈今天给你炖了鸡汤,还在锅里热着呢。你喝一碗再上去啊。” 伍汛似乎没什么力气与陆英彩争辩,神色恹恹,萎靡不振的样子。他无力地撑着下巴,眼神也飘忽着。 “你们学校也真是,不给高三放假。开学到现在才回来一次。不过汛儿,前后也就一年不到的时间了,你坚持坚持,很快就过了...”陆英彩只当伍汛是在学校累了,这才没什么精神。 她从厨房的砂锅里盛了一碗鸡汤,撇清了上头的油沫,这才端出去,“你尝尝,妈炖了一下午,可鲜了。” 伍汛看着面前碗里的鸡汤,似乎没有什么要喝的意思,只是心不在焉地拿着勺子在碗里头搅拌,清透的汤底也被搅浑了。 “汛儿,怎么不喝?”陆英彩见伍汛脸色并不太好,人倒是没变,就是看上去有些憔悴。这下她愈发心疼了,这儿子可是自己的宝贝疙瘩。 伍汛却像没听见似的,看着那碗汤出神。 陆英彩没闲着,儿子难得回来,在家等待的母亲总有讲不完的话。 “最近天气凉了,这次回学校再带条厚被褥过去吧?” “在重点班还能适应吗?老师怎么样,严厉不严厉?” 不管陆英彩说什么问什么,伍汛都没有要回答的意思。她叹了口气,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猛地拍了下大腿,“哎哟,差点把这事儿忘了!” “说起来你上重点班,都是你沈姨帮的忙。得好好谢谢人家哩。”陆英彩笑盈盈地说道。 伍汛拿勺子的手顿了顿,他的指尖微微颤抖。陆英彩说了这么多都没有听进去,除了这一句。 “不过矜如最近也不知道做什么去了,我去找她好几次都不在家,棋牌室也转了。听人说是去县里工作了,哎,怎么都没跟人讲起呢。”陆英彩喃喃自语着,却没看到伍汛的脸色已经比刚才亮上许多。 “那篮子土鸡蛋已经在家搁了好几天了。我琢磨着明天不是国庆日么,啥工作也都得放假吧?”陆英彩说着,带着询问的语气看着伍汛,“汛儿,明天你跟妈一块儿去呗,好好谢谢你沈姨。” 伍汛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可是沈矜如的的话忽然间钻进了脑海里—— “尤其是你这样,会造成我的困扰。所以,别再来打搅我了。” “如果你非要这样的话,那么在我心里,你跟他们没有什么区别。” 微微攥紧了拳头,伍汛忽而又变得低落起来,他站起身,“我不去。”说完放下勺子,拎起一旁的书包就上楼了。 陆英彩看着桌上那碗放凉的鸡汤,叹了口气。好歹喝两口啊,炖了一下午呢。 回到房间,将书包扔在床上,伍汛开了台灯,坐在书桌前发怔。他很少有情绪外露的时候,像这样将失意摆在脸上,更是从未有过的。 他向来很克制。 不可否认,触碰她的那一刹那他的内心是狂喜的,丧失理智的同时想要索取更多。 可是伍汛也懊悔,自己这么做,无疑是将她推远了。 她好像从来没有与谁表露过真心吧,这两年在哪儿都是曲意逢迎的模样,可那笑容背后,却是冷冰冰的疏离。 伍汛看的懂,所以那时候的他不敢靠近。 他不记得自己有多少次在她家附近徘徊。有时候见她坐在牌桌前,摸牌的时候蹙着眉,手指只在牌面上轻抹,接着眉头舒展了,推牌的动作也很从容。他听见牌客们怨声载道,抱怨着总是在沈矜如的棋牌室里输钱;有时候见她打扫着卫生,将茶杯放在托盘里,一同端进了厨房,她的脖颈线条很美,头发束在脑后,偶尔一两丝还会落在额前。 那时的他总为自己偷视的行径而觉得羞愧,可是他不敢靠近。 明明三年前见到的她并不是这样的。那时她刚来镇上,跟着卢浩,对人和善谦逊,每次见她都是素脸朝天的模样。 这一切都在卢浩走了以后就变了。 伍汛隐隐觉得,其实或许她过去就是这样的也说不定呢,只是将她带来的人已经离世,想必她的内心一定也是很无助孤独的吧。 从前他一度看不清自己对于沈矜如究竟是抱着怎样的情愫,不敢光明正大的靠近却又不由自主地想要见到她。 “其实,我真的跟他们不一样。”伍汛轻声喃喃着。 跟那些只看见你外表的男人不一样,哪怕你伪装下的另一面是冷漠自私的,我也同样着迷。 我想保护你,所以我跟他们不一样。 夜深了,屋后的田地里隐约地可以听见鸣声,入秋后的夜晚月光清凉如水,山镇的房屋里灯光渐渐熄灭,只有某个房屋二楼暗淡的光亮了一夜。 陆英彩早上起床的时候去伍汛房前敲了敲门,见他没回应就自己下楼去了。 简单收拾了一番,把早饭做了搁在灶台上,陆英彩拎着一篮子土鸡蛋就出门去了。先去卢浩家里看看,然后去早市把今天的菜买了。 其实她也不确定沈矜如今天在不在家,之前去了好几次都没人在。 不过这谢肯定是要谢的,只要是关于伍汛的事,陆英彩都得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到了卢浩家门口,陆英彩看了眼放在门外的几坛子花卉,看起来枝丫已经被修剪过了,上头还挂着露水。 诶,看样子是在了的。 陆英彩上前敲了敲门,试探着喊了一声,“矜如?” 不一会儿就听见里面有人走近了门口,过来开门的正是沈矜如,脸上微微惊讶,“彩姐,你怎么来了。” 沈矜如今天穿了件居家的衣服,裤子也是宽松的款式,长发随意绑在了脑后,脸上粉黛为师,看上去清秀可人。 陆英彩莫名地觉得今天的沈矜如格外耐看。从前要不是卢浩的缘故,她对沈矜如开棋牌室的行为也是颇有微词的,再加上好好的姑娘家,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在形形*地牌客间迂回,像陆英彩这样保守的人,自然是有多远离得多远了。 之前要不是因为伍汛上重点班的事,想起卢浩的朋友了来,她也不会上门来找沈矜如帮忙的。眼下人家忙帮了,自己礼数也不能少。 不过陆英彩隐约觉得,这阵子都没见着沈矜如,她似乎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陆英彩的到来让沈矜如也很意外,她今天很早就起来了。昨晚睡得并不好,迷迷糊糊地总是梦见伍汛那张脸,现在见到陆英彩上门,沈矜如的表情有些不自在。 陆英彩将手里的篮子往前递了递,“我来了好几次你都不在,诺,这是给你的。” 沈矜如忙推脱,“彩姐,你这是做什么。” 陆英彩不依,直接将篮子放在了门里,“这不是我家汛儿上了重点班么,多亏了你帮忙。彩姐也没什么可拿来谢你的,这些土鸡蛋你收着补补身体,瞧你瘦的。” 沈矜如这才想起之前还有这么一回事,一想到她跟伍汛的牵连都是因这事而起的,她的神情复杂了许多,刚想说其实这事儿她并没有帮上什么,但话到了嘴边又停住了。 既然伍汛自己没有说,那她也没什么解释的必要。 “其实小伍他...成绩挺不错的。”沈矜如想了想,还是接了一句。难道陆英彩不知道伍汛在学校的排名吗? 陆英彩听了似乎挺高兴的,她没读过书,伍汛念的课本她也不懂。而且儿子少言寡语,上了高中以后回家少了,加上伍汛自己不说,自己也只是偶尔打听,对成绩好坏也只是一知半解。 沈矜如迎着陆英彩进门坐,倒了杯水给她。本来进门就是棋牌桌,这会儿都收走了,倒显得厅里有些空荡。 “我之前听杂货铺的三姐说你把棋牌室转给她了,没想到你真关了。”陆英彩笑呵呵地接过水杯,沈矜如没了以前那浓艳的模样,这会儿倒像她刚来的时候,清清秀秀的。 “恩,开久了也心烦。”她还是不习惯别人问长问短的,不过对方是伍汛的母亲,沈矜如下意识地就多了些客气。 这一点她自己也没有发现。 “是在县里找着工作了?那挺好的,你一个姑娘家,还这么年轻,有个正经的工作,将来还好找人家哩,棋牌室关了才好,不然...”陆英彩情绪颇高,不知不觉地话就多了些,可言语至此她觉着有些不妥了,这不是变相地说沈矜如之前的工作不正经呢么? 沈矜如却像没听见似的,只是淡淡地笑,“就是想出去看看,待在这儿太闷了。” 陆英彩一想,这矜如怕是一个人孤单的很吧?于是她试探着开口道,“彩姐多嘴问一句,卢浩走了这么久,你就没碰到中意的。” 沈矜如的视线停在了茶杯上,莫名地脑海中就浮现了伍汛的模样,她心一跳,忽而慌乱了,拿着水杯的手抖了抖,撒了几滴水在茶几上。 “没,没有,彩姐,我一个人过的挺好的。”沈矜如放下水杯,声音却有些发颤,她此刻只觉得紧张得很,许是心虚,说这话时她也没抬头看陆英彩。 陆英彩浑然未觉,心里还思忖着,真没有啊,她还想介绍介绍呢,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