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2：借腹怀胎
“这么说，他们已经突破了海上防线，成功建立了登陆口，是吗？” 一手支着脸颊，莫求缘听着眼前杀手的报告。 对于这次的失败，少女仿佛没有任何的惊讶。 “告诉我，先头部队是哪些人？” 另一手拿着羽扇轻轻摇动着，少女冷冷地说道。 而在她面前报告的，赫然就是明珠楼的副楼主，路娜。 也只有路娜的机动力和隐秘行动能力，能够在探查情报的时候不被身经百战的圆桌骑士们发现吧。 始终披戴着红色兜帽斗篷的少女静静地低着头，恭敬无比。 “先头部队是兰斯洛特，在后方紧随其后的是凯、加雷斯、加荷里斯和阿规凡带领的弯刀骑兵部队，而且如果我没有看错，圆桌的另一个巅峰，太阳骑士高文也混在军中。” “高文是暗手……他的轮转胜利之剑的确很麻烦，就算利用陷马坑的方式破解弯刀骑兵，让他们死伤惨重，高文的剑也能够扭转局势……而且，估计我们的将士和士兵，大部分都是不战而降的吧？在领队被杀了以后，本身就是被暴力压制的士兵，不可能还会多么忠诚……” 明明说的是十分严峻的形式，但是莫求缘却说得很轻松。 倒不如说，她的状态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轻松。 “……楼主，为什么……” “为什么我好像一点都不紧张，反而比以前都要放松，是吗？” 放下羽扇，银青色的少女端起一边的红酒抿了一口……然后扭过头去表情古怪地吐掉——在对于尝不出味道的她来说，喝红酒简直就是受罪，又没有味道，喝起来又有一股怪怪的感觉往上冲…… 「喝不了就不要装着会喝啊……」 一旁待机的安杰利娜不由得在心中吐了个槽。 安杰利娜和莫求缘的关系，或许在本来就不太像是上司和下属的明珠楼关系中，也属于比较特殊的存在。 在地球上，本来主宰着世界的并不是人类，而是「幻想种」。 直到人类强盛起来，幻想种才逐渐消失。 而「幻想种」之中，最强的无疑是「龙」。 不论是西方还是东方，在传说中担任着「最强」的地位。 极强的防御力和攻击力，一呼一吸都是魔力的洪流，拥有超强的直感，有不少的龙族更是能够cao纵元素的存在，简直就是全能的存在一般。 龙族的没落和消失原因已不可考，但是目前知道的，虽然很少，但至少还有拥有红龙血统的人存在，也就是阿尔托莉雅。 而安杰利娜原本的「家族」，也是类似的存在。 在龙族之中，和阿尔托莉雅的「红龙」，存在着同等的存在——苍龙。 红龙是「火焰的龙」，而苍龙一支则是「暴风的龙」。 和所有的龙一样，苍龙也消失了。 而安杰利娜的家族，就是曾经和苍龙一族签订契约，拥有役使苍龙一族低浓度血脉成员的权能的存在。 拥有这样的依靠当然是比较好的，但是随着龙族的没落，安杰利娜的家族——法尔西一族也销声匿迹。 失去了龙族的庇佑，力量也逐渐失去过往那强大的程度，这种没落的家族，最后只会迎来消亡。 安杰利娜、星姬和夕月三人，是明珠楼中的「小团体」。 星姬和夕月两人的名字都是继承自同样没落家族的名字，两个家族代代都是将法尔西一族视为中心的近卫，而这一代依然不例外，哪怕法尔西一族已经消亡。 安杰利娜三人，是在被过往家族的敌人追杀时，遇到的芙洛夕咜。 那时的莫求缘，已经以「芙洛」的身份行动了。 一剑，那时芙洛只出了一剑。 那是惊艳绝目的一剑，是夺命摄魄的一剑。 不仅将敌人尽数击退，更在周围留下了极大的剑痕。 被芙洛的姿态震慑而折服的三人，加入了明珠楼。 尤其是安杰利娜，更是因此成为了对芙洛无比忠臣的手下。 她的忠臣，甚至让她能够违心听从芙洛的命令，潜伏在盖拉德丽尔的手下，甚至对芙洛刀剑相向。 和其他人相比，安杰利娜对芙洛的忠诚简直稳固得不可理喻。 这真的只是崇拜和憧憬吗？安杰利娜自己也说不清楚。 唯一知道的，这和其他人加入明珠楼的原因，似乎并不一样。 也正因为如此，安杰利娜在面对芙洛的时候，与其说是手下和上司的身份，更像是很要好的朋友——至少安杰利娜的态度是如此的。 “当然会放松……” 银青色的少女微笑着，换了个更舒服的坐姿。 “阿尔托莉雅的进军，比我设想的还要快……也就是说，她已经成功地从那郁结中走出来了……按照我对阿尔托莉雅的计算，甚至把梅林也算进去，她也需要更长时间才能够领悟——因为就算是梅林，也不会知道真正的答案……但是这么快就走出来了，就说明在她背后，又多出了新的高人……而且那个高人，完全知道我的计划，更让我的计划顺着我所设想的路线加快推进了下去……终于不用继续紧绷着神经去应付随时可能出现的变数，我当然放松……” “……” 看着莫求缘的表情，安杰利娜陷入了沉默。 虽然银青色的少女自己并不知情，但是安杰利娜看得出来，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莫求缘自己脸上的微笑是发自内心的。 为什么呢？难道说，是因为猜到了她所说的「背后的高人」的身份吗？ 这幅笑容，绝对不是「轻松」而已。 其中还隐藏着什么，但是具体是什么呢？ 不知道。 “楼主……就这样放任他们登陆吗？” 虽然很想知道，但是安杰利娜不动声色地把话题牵引了回来。 她不知道楼主在想什么，但是她可以感觉到，那并不是陌生的情绪，而是和她自己平时看着芙洛时，类似的情绪。 虽然并不对莫求缘对其他人抱着这种情绪这件事感到委屈，但是安杰利娜还是不由自主将这个话题截断，转回了战场的问题。 “为什么不呢？”莫求缘微笑着说道，“我之前在卡美洛城就教过那群家伙，「所谓的计谋，就是知道敌人的下一步」……很可惜，他们谁都没有听进去的样子……试想，兰斯洛特的武艺如何，我会不知道吗？让他们突破过来，才是我要做的事……不然，我安排那些水雷做什么？” 水雷？ 这是在说什么时候的事？ 安杰利娜不由得一愣。 “左右田帮我做的水雷，有个很特别的地方……就是不会受到彼此爆炸影响发生引爆，除非是真正地碰撞触动，否则不会有任何反应……兰斯洛特为了让后面的船只通过，必然会先至少毁掉周围布置了水雷的船只，以防没有办法预知位置的水雷被引爆而造成伤亡……但是，他毁去了船只，水雷依然还在那里……而且因为他的缘故，我的水上防线才真正建立完毕了……” === “你说……后续部队遇到了爆炸？” 兰斯洛特不可置信地问道。 “没错……船队在半道上不知为什么遇到了剧烈的爆炸，死伤惨重……我虽然靠着湖中仙女的救护，救起了一些能救的，而且圆桌骑士们保留得还算是完整，但是其他的人死伤惨重……而且后续的部队，要过来恐怕还需要不短的一段时间……考虑到水面上肯定还会安排同样的陷阱，恐怕支援的大部队都要过很长一段时间了……” 阿尔托莉雅看了看身后的军队叹息道。 虽然看上去还有不少，而且精锐都活下来了，但是后期收编的不少骑士和王者都死伤殆尽。 等等？ 兰斯洛特忽然注意到了什么。 死去的，几乎全都是在苏格兰之战之后收编的王者们和其属下的骑士。 相比之下，圆桌骑士这边只有几人受伤而已。 虽然说这种事情可能是巧合，但是兰斯洛特已经习惯在和莫求缘等人相处时，不去思考什么巧合的问题了。 他将试探的目光投向了王。 接到他目光探询的王，淡然地轻轻点了点头。 排除异己。 这是必须做的事。 阿尔托莉雅预料到了莫求缘必然有后手，而且必然是在水上——因为没有什么比大海更适合隐藏陷阱和埋葬敌人了。 莫求缘通过暴力收编的人，因为恐惧而不敢反抗她的压制。 但是在莫求缘被阿尔托莉雅驱逐之后，这些人就成为了****的隐忧——事实上，他们之前就已经在反复以喧宾夺主的行为作为试探，想要占据比他们现在拥有还高的地位。 有野心不是坏事，问题在于这野心是为了谁。 他们的野心，只来自于他们的自私。 正如同莫求缘所说，自私者众，不除不行，唯有以血洗涤人心，乱世才能平息。 所以，阿尔托莉雅选择了借助莫求缘的手布下的杀阵，斩除这些害群之马。 但是这个决策，也让兰斯洛特不能理解。 这不像是过去的王会做出的抉择。 难道说坚持骑士的道路，真的错了吗？ “兰斯洛特卿，你似乎想错了什么的样子。” 但是，还没等兰斯洛特这个想法在心里转一个圈，阿尔托莉雅就像是学会了读心术一样透彻了出来。 “这个决策，是我和圆桌骑士团内部的各位做出的统一决定。” 阿尔托莉雅抬手示意了一下。 听到她所说的话，其他还在做着整理工作的骑士们不由得抬头点头表示同意。 不对。 兰斯洛特依然明白在这之中存在一个替换了的概念。 他们绝对不是想要这样做，一开始他们肯定是反对这个计划，但是阿尔托莉雅却说服了他们，让他们改变了看法。 “兰斯洛特卿……我还是习惯不加尊称，来得比较自在……我明白你在想什么。你可以放心，我没有任何违心之处。我并没有想过去陷害他们，这次翦除的，都是之前在师尊背叛离去时，我观察出的叛乱分子……就像你带兵的时候，肯定也不会希望手下有太多杂音吧？如果是和平时代，我可以给他们机会，让他们改正；但是现在是乱世……我不能将民众和士兵的性命，甚至是我不列颠的「命运」，交到他们这些杂音的身上……我虽然痛恨莫求缘那种以大义之名杀害无辜的行为，但是如果不是无辜之人就另论了，何况……我给予了他们足够荣耀的结局，至少他们是作为一名骑士，作为一名战士死在战场上，而不是发起叛乱，作为一名叛徒被处死……此外，这次的受袭和伤势，也并不是毫无意义的损伤……至少，我相信经过这一次之后，队伍之中的凝聚力会比之前高很多，至少比没有磨合过的时候好的。” 少女一边说着，一边看向了远处的士兵们。 虽然说有不少伤重分子，但是在兰斯洛特眼中看到的，并不是伤重的人们痛苦呻吟的画面。 受伤的骑士和士兵们，互相帮助彼此站立起来和包扎着伤口。 这是在之前都无法看到的。 因为再怎么说，因为收编问题而在队伍中产生了不少陌生的面孔，加上之前的苏格兰之战，军士之间都还存在不小的隔阂。 但是经过这次共患难，那隔阂却在无形中慢慢化解了。 “能结束乱世的人，只会是死后堕入地狱的人……各位……虽然很无礼，但是，可以向你们提出一个邀请吗？并不是以王的上级身份，而是以共事于战场的兄弟骑士，能够交托信任的战友的身份。” 声音提高了起来，少女的发言也将圆桌骑士们的视线吸引了过来。 看着这些追随着自己，和自己一同东征西站的战友们，阿尔托莉雅微笑了起来。 那并不是普通的微笑，也不是女性的妩媚的笑容，也不是少女天真的笑容。 那是一名骑士，充满了觉悟的笑容。 那微笑，有着超越了性别，超越了年龄外表，超越了一切的美。 “这一场战争，将会是英伦乱世的最后一场战争……就算成为英雄，就算保持着荣耀和高洁，也依然一定会满身罪孽……为了将这个乱世平息下来，你们……愿意和本王一同……走完这罪孽的最后一程吗？” 骑士是高洁的，但是仅仅只是高洁的话，是没有办法胜利的。 想要杀死一头老虎，就必须要比老虎更残忍，要比老虎更凶狠！ 在乱世要终结这个乱世的人，终究只能是沾染罪孽的人。 在看到阿尔托莉雅的眼神的瞬间，兰斯洛特明白了。 眼前的，依然还是那个王，还是他所认可的骑士王，还是那个阿尔托莉雅。 那个不论是骑士道还是王道都不放弃的少女。 那双眼睛，没有任何的浑浊。 她很冷静，很镇定。 那是充满了觉悟的眼神。 她的心情，毫不偏差地传达给了所有的人。 我即将沾满罪孽，你们还愿意追随吗？ 是继续抱持着高洁的自己继续当「骑士」，还是沾上罪孽去成为「英雄」？ “哈……真不像是你会说的话……”一旁的凯大笑了起来，然后牵动左臂的伤口而一阵龇牙咧嘴——那是之前为了扩大着陆点的扩张战之中留下的刀伤，“我是不懂什么鬼谋神算啦！一路走来，我很清楚你是什么人，我也很清楚你比我强，不论是脑子还是实力甚至是天运……我不知道什么罪孽，不知道什么战争和和平的高贵问题，更不知道什么抉择，我只知道……你是我的王，你走的路，是正确的路！” “如果说罪孽的话，我们这里每个人都杀过人，都是罪孽深重……要背负罪孽什么的，不是已经决定了的事吗，王？” 高文笑着说道。 那微笑就如同他称号的「太阳」一般，令人温暖。 “我听不明白……相比起大家，我只想知道莫求缘阁下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她对我的教诲让我得益，我还是不能相信她是魔女……我对她这种固执的相信，本身已经算是罪孽了吧？何况，吾父洛特的罪孽，也需要我们兄弟来担，要说罪孽，早就已经无可回头……王，就算您不允许我追随，也请原谅我的抗命……” 加雷斯轻轻躬身说道——他还绑着绷带，穿着盔甲，无法更大动作地施礼。 一个一个，一个一个。 骑士们对着王，表明了他们的忠诚。 他们都是这个乱世时代的「人」。 他们的忠诚，是发自内心的忠诚，这一点不需要证明，身在其中就会体会。 那是无人能够伪装的真诚。 抱持着高贵的灵魂，怀着勇气在乱世中立足的「人」。 伟大的「人」，值得尊敬的「人」。 哪怕是面对这种乱世，他们依然没有失去他们的「勇气」和「灵魂」。 人类的赞歌，就是灵魂的赞歌。 伟大的人类，自然有着伟大的灵魂。 兰斯洛特看着眼前的场景，出不了声。 就是这个。 自己在寻求的，就是这个。 这是骑士的忠诚，是英雄的道路，更是自己的梦想。 不知何时，湖之骑士突然发现自己已经跪在了地上，面向着王，泪流满面。 不只是他而已。 周围的骑士们，甚至是士兵们，还能够下跪的人全都对着王，在灵魂的引导下，跪了下去。 而没有办法跪下的人，也都恭敬地低下了高傲的头颅。 所有的声音，化作了整齐的一个声音。 “Yes！your－highness！” === 作者语：本来是打算引出下一个剧情事件的，结果写吾王好像有点上头了……嗯，就是这样……虽然劣者不敢确定骑士是不是真的这样，但是在劣者眼中，所谓的「骑士」，就「应该」是这样才对，才符合骑士的「浪漫」吧……嘛，下一章大概要有EVENT出现了……